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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寧風並不回頭,鼻音輕出。
從剛剛對話時候的感受來看,他並不認爲羅敷虞會過河拆橋,對其出手,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寧風也是早早地就做好若事有不諧,便放出巨龍鯨化身,強行衝殺出去的準備。
他的身後,蓮步輕移的響動,漸漸地靠近了過來。
自聲音判斷,距離寧風一兩步之遙的地方,羅敷虞停下了腳步,有香風陣陣,從身後送入寧風鼻子裡。
“年華真的是好東西……”
寧風感慨不已。
羅敷虞原本樣貌,粉黛何用?自無塗抹。
現在恢復生機,再回青春不過片刻,自然沒有塗脂抹粉的時間,那麼這香氣還能何來,只能是女兒家自身體香了。
羅敷虞此時有體香誘人,片刻之前,則只有死寂沉沉,對比之鮮明,讓人不能不產生感慨。
年華之貴重,有着充足時間,本就是最值得讓人羨慕事。
“羅敷姑娘有事?”
寧風感慨歸感慨,不妨礙他問出聲來。
“公子。”
羅敷虞繞到身前來,雙手手掌攤開疊在一起,上面託着一方玉璧,遞到寧風面前。
“這是羅敷玉璧,昔年家父離開部落時候。留給羅敷的唯一之物。”
她愛惜地摩挲着玉璧。還是將其送到了寧風手上。“公子大恩,羅敷無以爲報,他日只要公子需要,可讓人持此玉璧來尋,羅敷自當報答。”
說到這裡,羅敷虞傲然挺了挺胸膛,道:“想來到了那個時候,我羅敷虞不會再是部族當中。一個普通主母,當能幫得上公子纔是。”
羅敷虞說到這裡,看到寧風沉吟了一下,收下玉璧,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再不攔路,側讓了開來。
她側讓出來之處,正是金帳出入口。
“有緣再見。”
寧風揚了揚手上玉璧,不再停留,踏步而出。
他心中有數。羅敷虞的感激是真心的,她的承諾亦可信任。但前提是他之前表現出來以及詐讓對方以爲的實力。
有實力,那是恩情;沒有實力,則是應當。
恰似每一個人都會對別人的幫助至少說聲謝謝,卻不會對自行飛入鍋裡面的鴨子,撞死在樹樁前的兔子有半分感激,嘲笑倒是有的。
寧風始終心裡清明,當他踏出金帳時候,裡面發生的一切,盡數被其拋到了腦後,耳中“轟”地一下,涌入無數嘈雜聲。
“太好了,真是好滋味,明日我再來。”
說話者一臉憔悴蠟黃,走路腳步虛浮,好像身子都被掏空了一般,明日再來?是來送死的吧?
“哈哈哈,我總算知道你的弱點了,黑大王,你等着受死吧。”
狂笑着臉上還在流淌着淚,彷彿堆高到極限的堤壩崩潰,泄洪一般。
……
寧風漫隨着衆人,一起離開算盡蒼生營地,所見所聞,皆是衆人情緒或高漲或低落情況下泄露出來的點點滴滴。
他無心去想其餘算盡蒼生部落中人,是怎樣掩蓋自身生機流逝蒼老,讓人心甘情願地與之敦倫;更不想知道她們這麼做甚至名聲在外,到底是爲了部族延續,還是要從男子身上採補得到生機?
那些,寧風都不感興趣,從踏出金帳開始,他腦子裡不住迴盪的無非是五個字:“柔軟、浪、血、門”。
“契機!”
“契機,到底在哪裡?!”
天書石板之所以叫做天書石板,寧風算是徹底明白了。
原因不是上面浮現出來的是先民草創文字,尊之爲天書,而是通過其卜算出來的內容,更天書一樣,讓人不好理解。
沉浸其中,寧風什麼時候踏出了算盡蒼生營地都沒有注意地,迎着太陽落下的方向走着,一路向前。
某一刻,他豁然止步。
前方,是流水潺潺,更遠的地方,是夕陽西下。
半沉青山的夕陽以晚照燃燒西邊天際,同時將潺潺溪流映成了血紅顏色,彷彿有鮮血不住地注入其中,化青山綠水爲血與火。
“等等。”
寧風靈光一閃,若有所悟,“難道……”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
越幾日,舊鐵港的碼頭處,視線最開闊的一家酒樓二層上,天天都有一個對着海面靜靜抿酒的身影。
算盡蒼生營地出來後,寧風消失了一天打探消息,此後日日在此,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差不多了吧?”
寧風在隨手打發了小二殷勤後,再次望向千帆爭競的海面上。
就是那天天在他身上討賞的小二,都不曾發現寧風今天明顯與往日不同,須臾不曾將注意力從港口上移開。
突然——
“來了!”
寧風身子前傾,整個人半倚靠在二樓的欄杆上。
從酒樓下,幾個身影在說話中經過,距離最近時候,他們說話的聲音傳到樓上,傳入了寧風耳中。
“老爹,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我們杜家真的是王座後人,我們不是騙子。”
“我杜凡晨,一定會重振家聲的。”
說話的人杜凡晨寧風是第三次見了,第一次是茶館,第二次是算盡蒼生營地,這是第三次。
他頭髮柔軟地貼在頭上,五官眉眼亦如是,加上稱不上高大的身軀。與健碩無關的體魄。少年給人的感覺就是柔軟。
杜凡晨口中的老爹是一個一臉滄桑的中年人。其飽經風霜的樣子,水鏽般氣息,古銅色皮膚,無不是在告訴着所有人,這是一個老海客。
兩人之外,有一個紅衣服少女配劍在手,亦步亦趨地跟着杜凡晨,像是姐姐在保護弟弟;
有一個壯碩如山。又一臉憨厚的少年,一邊聽杜凡晨說話一邊點頭,信服無比的樣子。
這四個人組合經過寧風所在酒樓下面,一路向着港口方向去。
“總算讓我等到了。”
寧風將酒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搖頭道:“你們的動作也太慢了,讓我好等。”
他並沒有急着下去,綴上,而是坐在原處,目光遙遙地跟着杜凡晨柔軟少年等人。
“呃~”
杜凡晨有如芒在背之感,在港口邊上停了下來。
“凡晨你怎麼了?”紅衣少女緊張地問道。
“沒。沒什麼。”
杜凡晨搖頭,衝着望過來的衆人露出笑容。道:“應該是終於要出海了,我有點緊張,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他揚其拳頭,鼓舞自己也是同伴們:“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們都看到我。”
“現在,出發吧!”
在他們面前,有一艘改裝得煥然一新的小船,正隨着海波在微微地起伏着。
在千帆爭競的大場面下,在一艘艘遠洋巨船面前,這一艘小船是那麼地不起眼,總讓人覺得只要旁邊的大船起伏一下,壓出來的浪頭就足以沉沒它。
於柔軟少年等人而言,它,就是夢想!
“差不多了……”
寧風遠眺着小船出港,漸漸在天邊變成一個小黑點,長身而起。
“客官,今天的小菜不錯,小的給您送幾份過來……”
殷勤的小二上來一看,原本跟紮根在這個位置上的寧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悵然若失,覺得自己再也遇不上這樣的豪客了。
同一時間,港口處有人驚叫:“有人落水了。”
循聲望過去的閒人們只看到一個人影猛扎入水中,水波都不曾濺起來。
隨後衆人圍觀,卻見水波不興,沒有掙扎,也沒有浮出,就好像入水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一般。
……
距離舊鐵港的港口數裡之遙的地方,一艘中型貨船上傳來驚呼聲音: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出聲的人是船上的瞭望手,最是冷靜不過,平靜就是遇到了海盜都不會如此誇張叫出來。
衆人自然在意,攀爬上船帆的上船帆,趴伏到欄杆上的跟是黑壓壓不在少數。
“嘶~”
倒抽一口氣涼氣的聲音匯成了海洋。
他們看到就在後方不遠的地方,整片海域,至少有千丈之長寬,驀然黑了下來。
這種黑,就好像海面上突然出現了天幕,將天光籠罩,於是黑暗。
可這艘貨船上的都是老海客了,自然明白不是這麼一回事,海面突然黑下來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水下的龐然大物在不住地上浮。
“好傢伙。”
“這得有多大啊?”
一開始還是本能地脫口驚呼,待到衆人回過味兒來,一個個面色煞白,跟紙差不多了。
這樣的龐然大物浮出水面,別說撞上了,就是擦一下,他們這艘中型貨船也撐不住啊,妥妥的船翻人亡的節奏。
不少人下意識地摸向兵器,在中途又頹然放棄。
“打不過……”
“不招惹它還好,說不準還能逃過一劫,激怒它的話,死定了。”
不知道是說服自己,還是怕其他人衝動,但凡想到這一點者,無不是大聲地喊出來。
“巨龍鯨!”
“這是一隻成年的巨龍鯨,我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
瞭望手再次驚呼,船上衆人望去,只見得巨龍鯨已經半出水面,足夠認清這龐然大物根腳了。
衆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兒的時候,巨龍鯨終於與它們擦肩而過了。
在這個過程中,巨龍鯨與中型貨船有那麼短短時間的並行,單單是巨龍鯨壓出來的海水,就引得中型貨船起起伏伏,如要翻覆。
甲板上的衆人東倒西歪,心臟狂跳,恨不得從嗓子眼兒裡給蹦出來。
好半晌,風平浪靜,他們回過魂兒來,扭頭去看,才發現巨龍鯨已然遠去,剛剛他們運氣極好,竟然連邊兒都沒有擦到一下。
有一個人在人堆中出聲:“我記得,那個方向好像有一艘小船開得歪歪扭扭地過去吧?”
衆人驚訝地發現是瞭望手的聲音,方纔從人堆裡將他提溜了起來,原來雙方擦肩而過時候,他直接從瞭望臺上給顛簸了下來。
“算他們倒黴。”
衆人交頭接耳的,對小船後面的遭遇幸災樂禍。
寧風並不知道一個他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的擦肩而遇,給了別人多少驚恐,成了他人多久的談資,他放緩了速度,前方綴着的就是柔軟少年一行小船。
“他到這裡來幹嘛?”
寧風環顧左右,見得海面上有大片大片如獵食中鱷魚般潛伏在海面下的暗礁,有像是鱷魚口中利齒般犬牙交錯,猙獰兇惡的礁石曝露在海面上,海水都呈現黑色,泛着白沫,偶爾還能看到木板漂浮、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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