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二月二龍擡頭”,在農耕文化中,“龍擡頭”意味着陽氣生髮,萬物生機盎然,這一天也被人們視作納祥轉運的日子。在往年的今天,龍口鎮一定會龍騰虎躍,千姿百態;鑼鼓齊鳴,樂舞飄然;歡聲笑語,熱情洋溢……人們用精彩紛呈的戲曲表演、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營造着這濃郁的傳統文化氛圍,也表達了當地羣衆祈求新的一年萬象更新、百業興旺的強烈願望。孩子們會丟着瓦片,站成一圈,歡快地唱着傳統歌謠:“二月二,龍擡頭,天子耕地臣趕牛, 正宮娘娘來送飯,當朝大臣把種丟, 春耕夏耘率天下,五穀豐登太平秋。”
而今年的龍口鎮卻一片蕭條,連年的戰爭,兵徵匪患,讓這個兵家必爭之地的中原古村日薄西山。門口插着枯柳條,春風吹開的柳芽未曾綻開,就被人們抽了去,露出內部的枝條,就像殘留的白骨一樣,往年每個家門用麪粉夾雜薰葉做的供饃,如今只剩下黃土堆就的土丘,就像一個墳頭。村前鎮後的農地裡,枯乾的黃土地裂着一道深紋,就像一道人臉上的疤痕,又像一張飢餓的嘴巴。土地上沒有莊稼,甚至一株草都沒有。
白重陽帶着一隊人踏進村鎮,就被刮過陰冷的風遮住了頭。鎮子裡的人們聽到馬蹄聲,從蕭條的院子裡走出來,一個個面黃肌肉,眼睛裡掛着陰冷的鋼鉤,他們磨刀霍霍,陰冷地笑,彷彿在他們的目光中,這些人已經成爲他們案桌上的獵物。
“他孃的,這些人,比我們還可怕!”關山六鬼的三爺赤發鬼金山悄悄地說,同時他的脊樑發冷。
“小心,我們要快速通過這個村鎮。”曾千里提醒着大家。
“我們今天在這邊找個地方住下休息一下吧!走得太遠,王爺我受不了這麼久顛簸。”皇子趙碩在車棚裡面傳出話來。
“好的,王爺!”白重陽恭敬的回答,然後對着前面策馬開道曾千里說,“曾大哥,你帶着對開路鬼金江,過路鬼金敏到村子尋找一下,看有沒有像樣的驛站豪宅,今天我們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在趕路。”
“好吧!”曾千里儘管心裡不情願,還是無可奈何地回答,然後帶領着兩鬼向鎮子裡提前跑去。
“來吧!我們的食物,到我們嘴巴里來吧!”
“你們這些細皮嫩肉的食物,一定會適合我們的胃口!”
周圍圍觀的村民垂饞着口液,舔着乾裂的嘴脣,盯着他們慢慢走進。
“白公子,這些人真是可怕呀!怪不得窮則生變。”三江鬼金舉驚心地說。
“沒辦法,這些年受了戰爭的苦呀!地上沒有收成,能夠活下來就是不容易呀!”白重陽感嘆着。
“白公子,鎮子裡果然一座府第可以讓我們進去休息。”曾千里策馬回來,“我們看了上面的匾額,好像叫郝府。”
“郝府”這聲音出口,周圍的人一鬨而散,他們不情願的眼睛突然蕭條起來,獵物呀!即將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傷心地放棄,然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們痛苦地轉身,儘管不情願,還是離開了現場。
“我們快走吧!”白重陽儘管看出大家的異常,依舊策馬跟從曾千里,向着村鎮內部郝府走去。
“也是,去那裡也比在這邊目光裡煎熬好呀!”三江鬼金舉說,“最起碼那邊會後死。”
“別說那些喪氣話,我們跟着就行了。”三爺赤發鬼金山警示着這個最小的弟弟,自從兩位兄長死後,他就有責任保護好拉着幾位兄弟安全地回家。
金舉就不再說話,默默地跟從在後面。
果然在鎮後的街道旁,一座王府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儘管有些蕭條,但內部飄出的輕煙,也宣告着這府第的生氣。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倒在地上,被沙土掩蓋去了一半,王府上懸掛的匾額倒垂着,被蜘蛛網密密地包裹着,大門緊閉着,門內飄逸出一陣清香,勾着人們的魂,可驚奇地發現,王府周圍卻沒有圍觀的人羣,儘管這肉香勾着人們的魂靈。
看見他們過來,在此等待的兩鬼躬身施禮。
白重陽擺了一下手,然後跳下了馬車,曾千里走上臺階,輕輕地叩打門環。
很長時間,門內傳來一聲呼喊,有名僕人推門走了出來,他邊走邊用一根柳條剔着牙齒,僅存的幾顆牙散着腥臭,儘管有所疲憊,但臉上掛着滿足的神情。
“打擾了,我們是過往的客商,現在天黑,我們打算在貴府休息一晚,你看可以嗎?”
“可,可以呀!”僕人打量一眼他們的衣着馬匹,竟然自己作了主,然後打開了大門,然後伸手去接他們的馬匹繮繩。
“不用了,你前面帶路就行了。”他們各自謝絕了,這時他們才發覺這僕人竟然是個駝者,怪不得剛剛在門縫裡那麼低矮。
“那好,那好,你們前面走。”那僕人讓過大家,在身後關上府門,在門縫合上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睛裡發出詭秘的笑,嘴巴里血紅的舌頭伸出來,舔舐了一下乾裂的嘴脣。
走進王府,卻發現裡面到了另一番天地,院子裡傢俱和裝束齊整,柳條低垂,花卉盛開,曲長的連廊,家人們穿戴整齊,規矩地站立在院落裡。看見白重陽一隊人進來,僕從們匆忙地迎接上來,接馬停車。
白重陽向着發呆的幾鬼擺下手,他們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手裡的繮繩,看着白重陽自馬車內攙扶着皇子趙碩下了馬車,他們跟隨着引導的僕人向內走。
大廳內燈火輝煌,僕從們端着香肉美酒,絡繹不絕地向着大堂走去。
他們進了大堂,看到裡面竟然是一個聚會,各色人中在鶯歌燕舞中喝酒吃菜,這音樂震懾着人的心靈,他們在這酒醉紙謎中喝着、吃着。
在大廳的中央,主人竟然是一位妖豔的女人,她在一羣濃妝豔抹的男僕之間踢着裸露的腿,那粉色的肉飢渴着人們的目光。
那位引導的駝者僕人向前跪下,指着身後的衆人向主人奏報了事情。
那位妖豔的主人輕輕揮手,身邊的男僕和周圍的客人、樂師都慢慢地退了出去,她妖嬈地款款走了過來,對着幾位客人說話,那話語就像花叢中的春風,威懾着他們的心靈。
“不知道幾位貴客駕臨敝府,小女子迎接來遲,萬望恕罪。”她款款地垂下腰身,施禮着說。
“你知道我們今天要到來?!”曾千里向前一步說。
“有所耳聞。”那女子走回原位。
“那你可知道我們是誰?”三江鬼金舉疑惑地問。
“童國府的貴客!”那女子淡淡地回答。
僕人們置換了酒席,然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各位貴賓請入席,一點薄酒,不成敬意!”那女子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兩旁的侍女們從桌後轉了過來,拉着他們向着各自的桌子走去,那妖豔的身子就像纏繞在他們身上,陣陣體香攝取着他們的魂靈。
桌上的酒席依舊豐盛,珍酒佳餚,雞鴨魚肉,稀奇水果,羅列杯盤。
“公子爲何不喝酒?難道這些酒菜不合公子的口味?”那女子對着身邊桌子後坐立的白重陽說,那主人沒有想到白重陽竟然對身邊妖豔侍女的提杯依舊無動於衷,他只是吃着面前的水果,對着身邊殷勤招待的侍女熟視無睹。
“主人的殷勤招待,在下的心意領了,但是在下公務在身,恕不能喝酒。”白重陽客套地說。
“奧,那就是身邊這侍女招待不週了!”那女人突然間揮手,身邊的侍女應聲摔倒,口吐白沫,不久就死於非命。
“你——”白重陽竟然一時語塞,指着那女子說不出話語。
“無用的人,何必留在廳堂。”那主人依然冷酷地說。
下人們上來,他們漠視着把那名侍女拉了下去,那主人依舊錶情冰冷,她揮了一下手,白重陽身後又轉過一名侍女,她偎依在白重陽身邊,又端起了酒杯。
無奈,白重陽看了一眼身後的皇子和隨從,他們已經摟抱着侍女,喝得伶仃大醉,他無奈只得接過了侍女遞過來的酒杯。
廳堂內又恢復了一片祥和的景象,白重陽喝下杯中的酒,他發現面前的侍女更加地妖豔,那身姿盤旋着,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突然間變成了一副白骨。
沉醉於迷幻之中的幾人身後漸漸地伸出了幾雙骷髏手,這幾雙骷髏手慢慢地攀上他們的頭頸狠狠地壓了下去。
那女主人在笑,對着他們倒下去的身影陰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