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實政策之前,夏信風在城郊上班,週六的晚上騎單車帶着夜光回家。家的天倫之樂給他落寞的心可以寄放。看見孩子們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他看夏林韻小小的年紀忙得一額汗,回單位前把水缸挑滿,把所有衣服洗乾淨,以減輕夏林韻負擔。
夏林韻13歲,突然肚子痛的起不來牀,一陣一陣地肚子痙攣,鄰居同學華琴喊:“夏林韻,返學了!“
華琴看沒人應,推開門夏林韻蜷縮在牀,夏林韻哀聲:“阿琴……幫我請假……”
張春英下班回來看廚房冷火冷竈的,正惱火,推開房門,夏林韻見捂着肚子唉唉地叫痛,張春英不耐煩,眼睛依然像劍:“用不用去醫院看。”
夏林韻忍痛無奈地說:”不用。“
夏林韻一陣一陣地痛,有時又不那麼痛,她祈求明天不要痛就要了。
第二天張春英下班,看夏林韻還賴在牀上,無奈自己要掖手掖腳做飯,飯好了張春英推開門:“你吃不吃飯!”
夏林韻忍痛:“不吃。”
不一會,傳來她們仨子乸的歡聲笑語。
夏信風把單車支好,推門看見蜷縮在牀的夏林韻,馬上把夏林韻扶上單車直奔衛生院,醫生拿出問診器,戴上耳朵,把另一頭圓東西貼在肚子夏林韻,對夏信風說:”急性腸胃炎,回家多喝水,不要着涼不要中暑,多休息。”
夏信風說:“多謝醫生。”
一針打下去,夏林韻肚子不一會就不疼了。回家,張春英一句也沒問。
夏信風對張春英:”孩子病成這樣也不帶去看看“
”我問她去不去,她說不去的。這樣的小毛病用得着去醫院嗎,睡幾天就沒事了。我像她那麼大早就上山砍柴了,砍斷了手指尾,我媽說我有意砍的,不用幹活。不要那麼嬌貴!”張春英辯解。
”此時彼時。豈有此理!“夏信風拂袖而去。
第二天上學同桌李萍見夏林韻:“林韻,怎麼搞的,兩三瘦成這樣!?“
“……”
夏林韻深深地感受儒雅清癯父親對自己的好。
李秀端到夏林韻家,老四翹起蘭花指一邊吃零食,邊看電視,一邊陪張春英“傾偈”。
夏林韻聽外面說:“大姐,李姨來了!”摘下圍裙,擦擦手,斟茶出來。
李秀端心想這樣的妹仔好:小心謹慎,戒驕戒躁,樸實能幹,不會以自我爲中心,典型的賢妻良母型。李秀端樂呵呵地喝着茶,凝視夏詩白:漂亮得像掛曆那些明星一樣,被她媽寵得專橫跋扈,好吃懶做,花枝招展,以後難有好果子。
夏林韻父母冷淡地寒暄兩句就進了房間了,夏林韻陪李端秀,小坐一會李端秀出門,夏林韻送行到馬路。
分別時李端秀和談夏林韻說了一個鐘頭的話:“我家老頭是土改幹部,父母早亡家裡窮,沒讀什麼書。我還有老母親和弟弟在鄉下,每個月,我把贍養費郵寄給他們,所以家裡挺困難的……”李端秀注視着夏林韻,把夏林韻飄出來的碎髮用手指幫她挽到耳輪後。接着說:“何致暉很努力,是預備黨員了,單位很看重他,除了不會做家務什麼都好。”
李端秀笑了笑,她把瞳孔對正夏林韻眼睛:“單位的人都說你表現不錯,年輕人只有你參加職代會的……” 李端秀欣賞的眼神折射在夏林韻的臉上。
夏林韻不好意思,頭微微地下垂,說:“工作上沒有太積極,不知爲什麼他們就選上我的。” 夏林韻詫異都改革開放了,她還那麼注重政治因素。
最後李端秀說:“林韻,要經常上家來哦。” 夏林韻點頭,目送李端秀遠去在月下越變越小的身影。
夏林韻敬佩欣賞李端秀,把她當作同輩人,爲人善良熱情。難怪他們家那麼拮据,原來是資助鄉下的親人,加上她不走後門買緊俏和削價商品。清晨到食品門店排長龍買肉,在百貨櫃臺買明碼實價的布料讓夏林韻幫忙裁剪縫紉。
夏林韻回到院子裡,對面樓那家人又傳出摔鍋摔瓢夾雜對罵的聲音,老太太不用逗號連珠放炮,氣勢壓人,兒媳連哭帶吼理論,唯獨男人緘默。
鄰居們嘀咕:“那男人大小也是個官,隔三差五老太太挑起星球大戰,老太太也太不給面子兒子了。”
這家人是隔離鄰舍茶餘飯後閒聊的談資。夏林韻覺得這家人的生活太可怕了,怎麼是生活,簡直就是折磨。更覺得李端秀有修養,是難得的長輩,和自己有緣,要是能有這樣的婆家,萬幸。
夏林韻晚飯後無事散步上李端秀家,何致暉父子倆在飯桌前的談時事,何致暉說:“有人肯定WG。”
何源說:“不可能,已經堅決否定了的事實……”
不一會,何源指着何致暉笑着對夏林韻說:“小夏,你不知道這小子壞,當年我被人拉到乒乓球檯上批鬥,這小子也站到前面舉起小拳頭大聲高呼:‘打倒何源!打倒何源!!’”
夏林韻笑起來:“還有這麼一出,何致暉你也夠大膽的,老子敢打倒。”
李端秀站在旁邊跟着哈哈大笑:“這小子當時五六歲,人家舉拳頭他也跟着舉拳頭。”何致暉嘿嘿傻笑。
倆仨星期夏林韻沒上李端秀家,李端秀下班時就悄悄跟夏林韻說:“今晚去我家幫我車紉新衣服。”夏林韻點頭應答,因爲她沒有雜念地默默地喜歡上了何致暉,她的情感是聖潔的,也把何致暉看得神聖。他樣子是那樣清雅端正。最重要的她喜歡他的家,喜歡他母親,尊敬他的父親。
何家人眼裡夏林韻懂事可人。
何致暉在和夏林韻正式見面之前,常在樓上辦公室的窗戶悄悄探頭眺望50米外夏林韻上下班進出單位大門上下單車。他喜歡她的清澈的眼睛,圓圓的臉。夏林韻比一般女孩更吸引力他:單純、溫柔、穩重、能幹。
夏林韻自從被母親警告以後,心有不安,到何家也不怎麼多說話,默默的做一會就走。何致暉看夏林韻不作聲,也默默送她出家門。
時間,像河水不緊不慢汩汩流淌了兩年。
(五)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