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輝池妹夫名叫莫德安,出身農村,根正苗紅,雖沒文化,但是爲人老實,性格開朗。退伍後在糧站守衛庫房。
他平時穿退伍時攢下的舊軍裝,壯實的中等身材,粗眉毛,認真看五官應該是英俊的。
在庫房收補麻包的辛清蓮長得非常漂亮:高挑白淨、彎彎的眉毛下面是彎月一樣的眼睛,褐黑色眸子總是飄着雲彩,小鼻子和紅潤的小嘴巴附在白裡透紅的掛在瓜子臉上。
莫德安時常路過辛清蓮整理麻包的曬場,想辦法接近她:“清蓮,你的麻袋補得好漂亮哦!”
辛清蓮羞澀低頭針線不語。
“你是不是想和我們清蓮談婚哦?”旁邊的慈眉善目,身材高大的李阿姨戲謔說道。
“她那麼漂亮,那麼高竇,我難夠得着哦。” 莫德安脫下軍帽,撓撓頭說。
“你不要怕,我做媒。”李阿姨說。
“嘿嘿”莫德安低頭笑了,眼睛吊了吊辛清蓮。
辛清蓮聽見莫德安誇她,心裡美滋滋地暗笑:莫德安憨厚老實,樣子英俊,人也風趣開朗,是辛清蓮喜歡的樣子。
“李阿姨,今晚上你家吃飯!” 莫德安一邊走,一邊笑着跟李阿姨說,但眼睛離不開辛清蓮。
晚上莫德安用網兜提着一瓶牛肉罐頭,一瓶竹葉青酒,一條大前門香菸上李阿姨家。他可是下血本了,讓在糖菸酒公司的戰友幫忙買這些緊俏貨。
一排排的單位家屬通常是一房一廳,廳是房間的一倍,通常人們用磚或板把廳間隔開,外面做廳,裡面做孩子的臥室。家門除了夜晚睡覺,有人時在是打開的,鄰居間無秘密,你家有什麼親戚朋友常來大家一清二楚。都是三四十元工資,你不說我窮,我也不說你富。鄰居間相互串門,單身漢端着飯盆走街串戶,這家夾兩筷子,那家舀一匙羹,一派融洽祥和。
莫德安進廳:“李阿姨,我來了。”
“德安,來了。坐。” 李阿姨忙拉出凳子。
“來就來,還要那麼多的東西幹嗎?” 李阿姨有意怪嗔的眼神。
“應該的,要李阿姨幫忙!” 莫德安點頭
李阿姨一邊沏茶一邊說:“你真的看中清蓮哦。”
“是的,我中意她。” 莫德安坐在木沙發上。
李阿姨一邊倒茶一邊說:“那我幫你張羅張羅。”
李阿姨遞煙給莫德安:“德安,抽菸。”
莫德安用手擋了擋:“我不會!”
“那你坐,我做飯去。” 李阿姨說着走進廚房。
不一會李阿姨的丈夫回來。李阿姨的丈夫回來,莫德安站起來,幫李阿姨丈夫接過衣帽掛在牆上。
李阿姨丈夫李德仁也會是退伍軍人,李德仁身材高大,聲如洪鐘,是糧站經理。
吃飯,莫德安爲李德仁斟酒,也給自己滿上:“李經理,敬您!”
“好!好!” 莫德安和李德仁碰杯,一飲而盡。
李阿姨在旁邊夾菜。
飯後,李阿姨倒茶,閒聊了一會
莫德安看看鐘八點半,莫德安帶着醺意起身告辭。他滿腦在是辛清蓮。
“德安提那麼多東西來幹嘛呢?”李德仁問。
“他想和辛清蓮談婚。” 李阿姨低聲道。
“就是你們那新來的白白淨淨那個小辛?” 李德仁疑惑。
“是的。”李阿姨笑答。
“亂彈琴,不行!” 李德仁大聲說道。
“爲什麼?太漂亮?”李阿姨不解。
李德仁指着自己的腦袋低聲說:“她這裡有毛病。”
“什麼毛病?”李阿姨驚恐詫異道。
“神經病!按你們廣東話講就是花癲。”李德仁壓低聲音。
“你可不要出去亂講哦。” 李德仁吩咐。
李阿姨吸了一口冷氣,沒有回過神來。
前個月,人事把辛清蓮的檔案放在李德仁桌上,等李德仁批閱。
李德仁翻開辛清蓮檔案,姑娘的照片清麗可人,翻到備註有辛清蓮的病例檔案。李德仁深嘆可惜,他撥打電話給局裡人事:“喂,怎麼搞個這樣的病人來我們單位?”
“是縣裡分配下來的。”電話那頭。
“李經理,聽說該女子有親戚在市裡。”電話那頭捂住話筒。
“嗨!麻煩了。” 李德仁嘆了口氣。
第二天,李阿姨到莫德安宿舍把那條煙盒罐頭拿回給莫德安。
莫德安緊張地退讓:“李阿姨幹嘛呀!”
李阿姨把莫德安拉到牆角低聲地說着辛清蓮的病。
莫德安五雷轟頂,驚恐和失望。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李阿姨說:“我走了哈!”帶上門。
莫德安左思右想,辛清蓮的影子揮之不去:在城裡我是找不到老婆的,找農村的沒有戶口,生下的孩子也是農村戶口。要是找農村媳婦,怎麼漂亮的他肯定都能找到。
他咬咬牙:還是要娶辛清蓮,一來漂亮無比,要是她沒毛病早被人娶走了;二來,這麼久沒見過她犯病。
莫德安這個訥言老實的貧窮的農村小子,哪有資格挑選城市姑娘呢。貧不擇妻吧。
莫德安看沒人把電影票塞給辛清蓮:“晚上六點半在電影院門口等你!”
辛清蓮點頭。
夜幕降臨,彩雲漫天,辛清蓮在兩根髮辮上紮上絲帶,換上的確良衣褲,穿上新買的船型新款白涼鞋。鏡子映出美麗的面孔。
她踩着輕快的步子,施施然到電影院門口,在人海中尋覓莫德安。
莫德安已經走到她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清蓮,你來了。”說完把奶油紅豆雪條塞到她手裡。
辛清蓮接過,紅臉,低頭不語羞澀地微笑。
他們一起擠在人海的洪流擁進電影院。
銀幕放映《賣花姑娘》。莫德安把一包瓜子伸到辛清蓮眼下,辛清蓮抓了一小撮。
莫德安轉睛見辛清蓮細細嗑瓜子俊俏的臉龐,比銀幕上的賣花姑娘還美。
……
過了一年,莫德安上公司辦公室遞交結婚報告。
經理李德仁眉頭皺成一個結,嚴肅認真地說:“莫德安,辛清蓮有精神病你不是不知道,你是黨員,還要爲黨工作,別整天的兒女情長。”
走出位置,拍拍莫德安肩膀:“你要慎重考慮!別做後悔的事!回去再想想清楚。” 李德仁在前面揮手劃弧。
“嗯嗯。”莫德安應承着,諾諾離開。
莫德安邊走邊想,李經理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都三十出頭了,辛清蓮要是正常,怎麼能輪得着我呢。
夜晚,他癡癡坐着木板牀沿偏末,不留神把牀板翹起,他一趔趄趕緊抓住白棉蚊帳,蚊帳和牀都散了架。他沮喪地重新架好蚊帳,擺好兩張木板條長凳,安置好牀板。
再發愣:辛清蓮那瓜子臉,丹鳳眼,細鼻子,細嘴巴,白皙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莫德安豁出去了,一定要娶辛清蓮。
第二天上午11點,他估計李德仁這個點比較閒,他又上去找李德仁,把結婚申請掏出放在李德仁桌面。
李德仁一揮手:“不行!我要爲你的將來負責。”
莫德安走出辦公室,沒十米,他又倒回去:“李經理,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這樣的條件在城裡肯定找不到老婆,若回農村找,糧食戶口你幫不幫忙辦出來?將來生的孩子也是農村戶口怎麼辦?”
莫德安趕緊解開李德仁的大茶杯,在大紅色鐵殼保溫壺續水:“有頭髮誰想當癩痢呢,要是在城裡找老婆您老人家幫我牽線。”
李德仁不語,拼命吸菸,他想:這小子說的也是道理,農轉非很難解決,一個局系統每年才一兩個,再說辛清蓮也不是嚴重的那種。
最後李德仁重重地從嘴巴和鼻孔吐出一團霧來。他沉默着,再擡頭望望莫德安那求助的眼神:“你自己做得決定你不要後悔啊,你要你自己負責!”
“好!我一定工作生活兩不誤,好好爲黨工作!”
莫德安看着李德仁把香菸擱在菸灰缸,提起筆猶豫着,然後重重地在莫德安的申請書的右下角簽下:同意。李德仁。一九七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莫德安和辛清蓮國慶結婚,單位移風易俗不能擺酒席。
工會先斬後奏,在每人工資裡頭扣一塊錢,然後在會計每月提交的工會經費中再湊錢恭賀,工會領導孫阿姨帶兩個人代表公司買暖水壺、搪瓷臉盆、搪瓷茶缸送到新人的新房,不管用不用得着,都是慣例。
“德安和清蓮我們恭喜你們革命伴侶,永結同心,生育和培養革命後代!”孫姨說完,把貼着紅紙的禮品放到他們新房的桌面。
莫德安雙手和她們握手,激動地:“多謝,多謝!”
莫德安和辛清蓮讓座。
辛清蓮倒茶……
公司開大會,李德仁作完報告到尾聲,工會領導孫姨:“大家暫時不要離開,有事情宣佈。”
每次會議結束,都是人聲沸騰,大家工餘最熱鬧,最開心的就是鬆散性的開會,特別是散會那瞬間,最興奮最開心,跟久不見的要好工友同事相聚聊天。大家在這一刻像是到電影院一樣開心,每人都泛着笑臉和朋友拉手擊手
孫姨用手理一理齊耳短髮,清清嗓門:“現在宣佈:莫德安和辛清蓮結婚!大家爲新人鼓掌!”頓時,掌聲四起。大家的目光直射莫德安和辛清蓮。他倆鞠膝不安,紅着臉。莫德安站起來雙手合舉:“謝謝大家!”
接着工會人員分發糖果餅乾,每人一包,桌面在分攤。
孫姨大聲說:“湊分子下月,在工資扣一塊錢哈!不足的工會出!”大家鼓掌邊走邊說:“好!”
人潮慢慢地散去。
平時大家不捨得買零食給孩子,這下等於工會給發了福利,又做了人情,大家高興。都熱烈地恭賀新人。
莫德安父母早逝,會老家擺酒在大哥家,鄉親都到他家熱鬧。大哥大嫂看莫德安有出息娶了這麼漂亮的媳婦高興。
莫德安和辛清蓮攜大包小包回孃家,辛母看到女婿高興地擦淚了,辛父見了女婿踏實地迎他們進院子。辛輝池滿意地笑了,他也對妹妹放心了,伍滿娣高興地張羅村裡來了不少人,大人小孩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