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趕到西北涼州之時,涼州守衛已經同柔然大軍僵持了五日。涼州城易守難攻,柔然大軍雖然來勢兇猛,卻久攻不下。
當日沈凌澤登城樓觀望之時,心中便已經有了計較。等他回到行軍大營傳召涼州大都督時,大都督甫一入帳,沈凌澤便已經冷着聲問了話:“前日大都督派斥候來報,軍中副將投敵叛國,這件事是怎麼說?”
沒錯,三天前大軍從上饒拔營往涼州而來,路上沈凌澤收到大都督來信,信中說涼州左衛大營副將陣前投敵,私下多番來往,此次被他派親信拿住,等候王爺發落。
大都督一身戎裝站在沈凌澤跟前,本來是想着這位嬌貴的王爺一路舟車勞頓,想要先問一問安置的事情,卻不想他一來就先上城樓觀望戰事,這會兒又全然不提府邸安置之事,一心擔憂軍中事務,心中立時對沈凌澤生出些好感和敬佩來。於是上前了兩步,一拱手,繼而說道:“此番他本是偷取了涼州內的軍事圖要送往柔然大軍陣前,然而被卑職的親信當場拿住。再之後這廝也一口應下,如今卑職已經將他關入大牢之中,全等王爺發落。”
這邊沈凌澤還沒有開口說話,路逍遙就已經皺着眉頭呵斥道:“似這等佞臣!不殺了他,還留着做什麼!”
路逍遙是跟着路大將軍出過徵的人,兩軍對壘決計容不下這樣的叛軍之徒,但凡發現可疑跡象,便立即軍法處置。這是他一貫從大將軍那裡學來的領兵之道。
然而沈凌澤卻似乎並不大讚同他這樣的說法,他話音才一落,沈凌澤便皺着眉瞪了他一眼,也不同大都督問話,只管問他:“依着你這麼辦,
軍心必然渙散!如今柔然大軍在涼州城外待發,此刻殺了左衛大營的副將,你讓將士們怎麼想!”
路逍遙正要再說什麼,大都督已經一躬身應道:“正是王爺這樣。如今兩軍對壘,陣前斬殺大將,實在不是良策。若是將士們得知左衛大營的副將有心投敵,只怕這場仗,咱們就要不戰而敗了……”
見兩個人都這麼說,路逍遙便也只好沉着臉不再開口,自己心裡暗自盤算起來。
沈凌澤似乎很樂得瞧見他這副吃癟的模樣,倏爾又換了副笑臉對上大都督,身子略微坐正了一些,一隻手在桌案上輕輕叩了幾下,纔跟着說道:“把他從大牢裡提出來,在他自己的府邸中圈禁起來,等到本王同柔然大將軍議和之後再作懲處。”大都督應了個是正要退出去,沈凌澤卻又叫住了他。他一頓腳步回過身來等沈凌澤的後話,便聽見他說,“你告訴他,一時走了暗路不要緊,知錯能改就是很好。本王當下不殺他,是念在他多年鎮守邊關的份兒上,怎麼自處,全看他自己吧!……”
這話倒讓大都督和路逍遙皆是一愣,可是大都督畢竟是武將,從前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如今沈凌澤代天子巡牧,一言一行那都如同聖躬親臨,他哪怕是心中又異議,也斷不會反駁。
等他一退出大帳,路逍遙便按耐不住,一扭臉對上沈凌澤,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下臣從前跟着父親上戰場,別說是通敵這樣的事情,哪怕是懈怠軍紀者,都要請軍法處置。王爺這樣輕易就放過了他,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他說話語氣並不怎麼好,如果放在以往,沈凌澤必然是要同他計較幾句的。可是這會兒也不知是因爲什麼而心情大好,沈凌澤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認真計較,只說了一句:“行軍打仗本王自問不如你,可如果說是收買人心,玩弄權術,你可就差遠了……”
路逍遙見他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於是起了身同他一禮,折出帳自顧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凌澤便派人往柔然大營中遞上了拜帖。路逍遙一起身得知這個消息,便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往他帳中去勸阻。
一進了帳中便瞧見沈凌澤已然將自己收拾妥當,正要出門,他也不及多想,上前兩步攔住沈凌澤去路,把頭一低說道:“王爺這樣決定也太突然了!咱們纔到涼州,對形勢並不十分清楚,怎麼能貿貿然前往敵軍大營,即便要去,也該先由下臣鋪路,如果柔然有意議和,再請王爺前往纔是。”
沈凌澤卻彷彿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好以整暇的往後退了兩步,雙手環在胸前,嘴角噙着笑打量了路逍遙一眼,又很是不屑的同他丟了句:“要是你去,就回不來了……”
路逍遙心中自然不滿他這樣的語氣,臉色一沉就要分辨,沈凌澤卻已經繞過他往外去,一邊走一邊還交代道:“你們留守大營,這是軍令。軍令如山這句話,不用本王來教路大人吧!……”
他提步出門去,路逍遙藏在袖下的手掌卻早已握成了拳頭。因爲心中擔憂沈凌澤的安危,當即往大都督營帳去了,一見了大都督,路逍遙再也按耐不住滿腔怒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王爺是皇室貴胄,代天子巡牧處理此次西北戰亂之事!他一心要往柔然大營去,大都督好歹也要攔着點兒,怎麼就任憑他去了。王爺能安然回來就都好說,可要是有丁點兒損傷,又豈是你我能夠擔當得起!”
大都督卻只是賠着笑應他往上手位座下,吩咐人看茶之後才耐着性子的勸慰道:“大人不必憂心,王爺此去看似一時興起,實則心中早就已經有了計較。”說着還又指了指旁邊燃着的一炷香,衝路逍遙使了個眼色繼而道,“不出三炷香,王爺必然毫髮無損的回來。如果三炷香的時間王爺還是沒有回來,那麼我涼州大軍當與王爺同葬!”
路逍遙這才恍然大悟,這個沈凌澤,原來是把什麼都安排妥當了纔敢動身前往的,還虧得他着急忙慌的勸阻這個訓斥那個,合着什麼事兒都瞞着他一個人了?真真好一個景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