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澤仗着身高的優勢,揹着手,探究的目光在葉清雅的身上停留了許久。屋子裡一片寂靜,唯有兩邊燭光搖曳,不時地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不管你是誰,既然進了王爺府,便是本王的王妃。你……好自爲之。”說完,沈凌澤便跨步踱到了一邊的榻上,褪去外衣,自行睡下。
倒是讓葉清雅有些微愣,這樣的王爺,好像和小說裡的不太一樣啊。
怔怔的看着沈凌澤的方向,而後卻是心裡一陣放鬆。照他剛纔的意思,只要是自己不做什麼錯事,不觸及他的底線就好了吧?
所謂的相敬如賓,友好相處?
葉清雅想着,頗爲滿意的兀自點了點頭,便繼續吃着桌子上的糕點。
而後的第一夜,葉清雅睡得極爲的安穩。
王爺府的環境待遇就是和葉府的不一樣。
黎明時候風清露白,雲天裡剛剛透出點亮,窗外的鳥雀已經三三兩兩呼應起來。葉清雅本來就睡得不深,聽鳥一叫,她就從睡夢中睜了眼睛。
入眼的晨光還是朦朦朧朧的,葉清雅適應着眼前的光線,才一擡頭,就看到大紅帳頂上華麗的鴛鴦鳥,錯彩鏤金,顧盼交頸,姿態極其親暱;側過頭,一對方枕上邊繡着魚戲蓮葉,顯然是夫婦合歡的好兆頭。
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葉清雅撐身想要起牀,卻被榻上的花生和蓮子硌到了手,頓了頓,她纔想起來這應該是昨晚喜婆在牀上撒下的,祝願她和沈凌澤早生貴子。
自己昨天晚上剛剛在陰差陽錯中經歷了拜堂成親,今天已經爲人新婦了,還是堂堂的景王妃。
穩了穩心神,葉清雅正要叫丫鬟來服侍洗漱梳妝,就聽到外廂傳來不冷不熱的頗爲好聽的男聲:“醒了?傻子。”
——你纔是傻子。葉清雅下意識要反駁,起身剛準備挑開牀帳,就想起來自己的確是癡傻的葉家嫡女;能一大早就待在婚房裡的,除了是景王府的主人、自己的“夫君”沈凌澤,不作第二人想,招惹了他着實撈不到便宜。自己孃家勢力雖強,但葉清雅並不敢賭葉
家會爲一個失寵的嫡女做到什麼地步。於是話到嘴邊打個旋又咽了下去,葉清雅也不則聲,擡手不緊不慢地整理衣裳攏好鬢髮,靜靜地等他繼續出招。
外廂沈凌澤等了她頗久,他內力高深,早就聽出這個白癡已經醒了,此時也不耐再等,放下手裡的越窯瓷盞走進裡間去,站到寶月牀前,有點不耐煩地挑開了牀帳,入眼就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葉清雅。
早知道這個葉清雅腦子有毛病,這時候掀開牀帳,就看到她細白的雙手捧着一個桂圓,正小心翼翼地剝掉外殼,神情顯然是十二萬分的專注。髮髻上配飾的珠釵金鈿散落在方枕旁邊,一頭烏岑岑的長髮披在背上,沈凌澤冷眼瞧她,不偏頗地說,這位葉家嫡女的風致倒是十分動人。不過他絲毫沒有被打動的意思。長得好看又怎麼樣?腦袋裡裝了水,再好看的皮相也是白搭。
不管怎麼說,昨天晚上跟葉清雅定下了互不侵犯互不干涉的條約,沈凌澤還是壓抑下不耐煩,簡單地安排道:“時辰不早,本王安排下人侍候王妃洗漱,梳妝後還請王妃隨本王入宮覲見。”
聽着他跟自己這麼個傻子不緊不慢地打着官腔,葉清雅心下暗自好笑,但還是懵懵懂懂地擡起眼睛看着他,作出一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的表情。
一看到她滿臉癡傻,沈凌澤手裡的白玉扳指險些沒有捻碎,手指握緊了幾次,險些就要拂袖而去,最終還是捺住了性子,近乎自我放棄地決定不跟她計較。跟個蠢貨置什麼氣?比誰更蠢麼?
於是沈凌澤蹲身,跟坐在牀榻上的葉清雅平視,放慢了語速儘量耐着性子教導:“時間不早,該起牀了。洗洗臉,打扮打扮,跟我去見人。懂不懂?”
看他擺着撲克臉,語氣幾乎是在哄小孩子,葉清雅心下笑得厲害,卻還是忍住滑稽感,認認真真地點點頭:“知、知道了……”
才說完,她手裡剝好的桂圓就要往嘴裡丟;沈凌澤止住她的手腕,微微沉下臉色道:“洗漱之後再吃東西。”
看着葉清雅擡起的眼睛裡滿是疑惑懵懂,沈凌澤儘量放緩和了聲音:
“聽話。”
被訓斥的葉清雅似乎有些膽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桂圓,訥訥地點了點頭:“……哦。”
眼見着她身上還穿着昨天晚上的喜服,沈凌澤拍了拍手纔要叫丫鬟來服侍,衣角就給葉清雅握住了,沈凌澤低頭,就看到她睜着一雙懵懵懂懂的眼睛,顛三倒四地重複着:“……不要,丫鬟不要。自己穿。”
沈凌澤微微皺眉:“你自己會穿?”
葉清雅點點頭:“會的,會穿的……”
停了片刻,沈凌澤有點起疑,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我讓人給你拿衣服來。穿好了讓丫鬟帶你去廳堂,知道了嗎?”
“喔。”葉清雅點頭,露出一個不知所以的笑容,“好!……”
等一整套王妃命婦的衣冠都送進來,丫鬟們逐次退下,葉清雅才覺得自己有點說大話了。暫且不論珠翠九翟冠佩戴繁複,紅大衫、鸞鳳紋霞帔、鞠衣也夠讓人頭痛,金墜子和玉圭放在檀木盤子裡,瑰璧琳琅擺在梳妝檯上,也足夠葉清雅頭大了。
好在她是葉府嫡女,從小到大接觸的禮儀知識也湊合夠在此時此刻派上用場。洗漱過後,葉清雅先穿上鞠衣,按順序穿戴好大衫和霞帔,然後坐在銅鏡前,按禮制佩戴好假髮髻,戴上沉甸甸的珠翠九翟冠,小心翼翼地爲自己上妝。
胭脂、花粉和眉筆都是準備好的,葉清雅回想片刻,上了個不濃不淡的妝容,口脣的胭脂沒有用正紅,而是用了更沉暗一點的殷紅,銅鏡里美麗的年輕面容顯得安靜沉穩,不語不笑的時候哪有半分癡傻。
走出房門,感受到身處王府的第一縷陽光,沒了那兩個人干擾的地方,空氣清新,葉清雅卻被一人身上散發的光亮閃了眼睛。
傾長的身材,身上穿着滕文花邊刺繡冰藍色的長衫,腰繫藏青色嵌寶腰封。頭上被上好的羊脂玉簪束起,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宛若一個衣架子。
從前在電視劇中喜歡的男神比他相比簡直連一根頭髮絲都不如,葉清雅突然覺得有這麼一個美男相伴的日子倒也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