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葉清雅有傷在身所以皇帝特意體恤,一衆人等在京郊休養了十來天,直到她的身體能夠適應舟車行馬,這才拔營回京。
路逍遙知道沈凌澤他們二人已經將當日事情說開了去,一路上便也安心不少,這會兒三個人打馬在前比肩而行,他朝着左邊兒的沈凌澤丟了個眼色,壓低了聲兒問了句:“怎麼樣?京裡可有什麼消息了?”
沈凌澤聽了卻也不回他,只是沉默了許久衝他點了點頭,路逍遙心裡歡喜起來,面上卻仍舊端的是不動聲色。
直到回到京都,親王們恭送帝后鑾駕入了皇城,才各自回府去。路逍遙同沈凌澈兩個卻是跟着沈凌澤一道回了景王府,甫一回府沈凌澤只管吩咐了底下人扶着葉清雅回小院兒靜養,不許人去打擾她,這才領着他們兩個往書房而去。
沈凌澈照舊是個藏不住事兒的直爽人,本來就一心掛念着京城裡的這點兒事兒,唯恐孫自舟佔了便宜,這會兒人既然回了京來,自然更是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當下坐立不是的衝着沈凌澤便問道:“一路上你也不許我們問,這會兒回了府總該同我們說說了嗎?京城裡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你心裡就算是有數也好歹告訴我們一聲。”
沈凌澤見他這幅樣子只覺得想笑,卻對着他擺擺手叫他安生下來,端了茶盞品過一口茶才悠哉道:“你急的這個樣子做什麼,我心裡沒把握這會兒能安然的坐在書房裡嗎?”
路逍遙聽罷這句話特別不客氣的噗嗤一聲笑出來,沈凌澈摸摸鼻子也覺着自己有些太焦躁,面上一陣不好意思,旋身又坐回了位上去。
他才落了座要開口,卻只又聽沈凌澤開了口:“咱們離京十多日,孫自舟再不濟也該算計好了一切了,要不然這十來天可就白等了……”他說着自顧自的整了整衣襟,面上似笑非笑的丟出一句,“且等明兒個早朝吧,這一回非要叫他聰明反被聰明誤,自食惡果不可。”
路逍遙是比沈凌澈有計較的人,聽了沈凌澤這樣說,心底便很清楚,他這是把一切
都掌握在了手中。卻不由得心驚,這事兒估摸着葉清雅也是知道的,要不然她這個身子,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個時候就能趕路了?他手下的人可是一早回了話,這兩日孫自舟漸漸收了網,可見是把什麼事兒都佈置好了,想到這裡又禁不住拿眼珠子在書房這頭四處打量了一回。
沈凌澤一看他四下打量,嘴角噙着笑把聲調揚了一回說道:“怎麼?你是在心裡想着玉璽這會兒在不在這個書房裡嗎?”
沈凌澈聽他說得極其雲淡風輕,就連路逍遙也是恍然明白過來,沈凌澤端的這個胸有成竹樣子,玉璽一準兒早就不在王府裡了。再想想剛纔他話裡的意思,只怕是連明日早朝孫自舟籠絡一班朝臣上摺子參他謀逆的事情都是算準了的,當下也放心下來,沈凌澤這個人啊,從來都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第二天皇帝在集英殿中寶座高設叫了早朝,果然不出路逍遙所料,孫自舟往前頭跨出一步,一拱手對上皇帝,開口的時候聲兒放的很和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步步殺機:“啓奏皇上,景王凌澤私造玉璽,其意在謀逆篡位,狼子野心大逆不道,臣今日冒死進言,望皇上明察。”
皇帝何等精明人物,聽了這話本是心頭一顫,生怕這個寄予厚望的兒子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當他把目光放在了沈凌澤身上的時候,心裡的那股子緊張和惱怒都被打散了。
沈凌澤就那麼挺直了腰桿站在那裡,面上波瀾不驚,似乎孫自舟方纔上奏所參之人不是他,所稟之事也同他沒有絲毫干係。
皇帝幾次委沈凌澤以重任,對這個兒子的處事作風心裡已經很是清楚的,本來孫自舟所奏之事他也並不盡信。孫家的人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他爲君難道不清楚?
當下父子兩個一個坐於寶座中,一個殿下立,皇帝端的不怒不喜的聲音喚了一聲:“景王。”
沈凌澤聽得叫他,便往前一跨與孫自舟並肩而立,拱手一禮,擡起頭來同皇帝四目相對。父子兩個就這樣用眼神交流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開口
。
皇帝和沈凌澤不開口,大殿裡的一干臣子們更是噤聲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笑話,親王私造玉璽意圖謀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當下看着這樣的情形,原本篤定的要跟着孫自舟一起參奏的那班臣工,也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附和。
而孫自舟大約是覺得情形有些不大對勁,朝着身後禮部侍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接話。卻沒想到沈凌澤一扭頭盯着他,聲兒裡帶着笑開口問他:“孫大人說本王私造玉璽,證據何在?”
他是皇家尊貴的嫡子,一開口不怒自威,分明是帶着笑的話語,卻聽的孫自舟後脊背一陣發涼。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上了摺子,這件事就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況且那塊玉璽已經送進了景王府中。想到這裡他似乎很有底氣起來,冷哼一聲說道:“證據?王爺自己做過的事,難道當着聖駕就一點兒不知悔改嗎?非要臣拿出鐵證來,王爺才知罪?”
皇帝卻在此時坐在寶座上不高不低的哦了一聲,尾音委婉的轉出花兒來的樣子,把殿下二人掃視過一回,橫了孫自舟一眼跟着說道:“朕倒想聽聽,孫卿手上有什麼樣的鐵證。孫卿參奏親王,便該知道茲事體大,要是有鐵證只管拿出來,所謂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若你有證據,朕必然不會偏頗。”
其實皇帝這當口已經不大高興了,他雖然並不知道孫自舟口中說的有幾分是真,可對於兩個王爺間的爭鬥,孫家插手的這樣快這樣乾脆,其中少不了孫妃挑唆。這麼多年的夫妻,他從來不想爲難她,這一次降了她的位分已經算作警告,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不知收斂。眼下瞧瞧王府,再看看孫家,兩相對比之下皇帝心裡自然不痛快。
再者說,沈凌澤若是被誣陷,那孫自舟這樣當着滿朝文武參他一本,將來讓他如何自處?哪怕沈凌澤真的是私造玉璽,孫自舟也該私下裡回稟給他,當堂揭出來,他半生戎馬打下來的江山,到了這時候卻要被自己的親兒子用這種手段來謀算,孫自舟又把他這個皇帝的臉面置於何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