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官司
小廝飛奔回家給沈君報信,衛連舟雖然沒來,衛策小爺卻是來了。雖然這是頭一回見,但那樣俊的功夫肯定錯不了。沈君酒喝到一半,聽小廝如此說,立時放下酒杯就要親自去迎,打虎英雄來了,這不是一般人物。
陪坐着的幾家公子聽得小廝如此說了,當即也跟着一起去了,都要去看看這衛策是何等的三頭六臂。一同往外走的時候,程三爺忍不住道:“我才聽說這衛策小爺在青陽惹了人命官司,哪能這麼快脫身,別是他人冒充的。”
“人命官司?”沈君聽得愣了一下,人命官司可不是小事,便問:“怎麼回事?”
程三爺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聽說是這位衛策小爺追蹤海上海盜,知道有幾個上了岸,便上岸擊殺。當時衛小爺是當街殺人,衆人都看到了,但殺的到底是不是海盜,卻又拿不出十足的證劇。”就是有證劇,海盜也要過了堂,由剎子手行刑,這纔是正常程序。像衛策這樣,當街殺人,就是真海盜,這種行爲也得不到鼓勵。
沈君聽得皺起眉頭,要真如程三爺所說,這官司還真不小,只是幾天時間衛策如何能脫身過來。但小廝說街上那位青衣少年,年齡長相與衛連舟所說相同,而且當街拉住受驚馬匹,這確實不得了。便道:“先去看看再說。”
沈君一行人往外走,走到半路正好與江氏一行撞上,只憑燈籠的光雖然有點暗,但身量長相跟衛連舟差不多,再加上小廝說的那般能耐,估計錯不了。
衛策搭眼一看沈君,就知道這是正主了,衛連舟給衛策形容過沈君的長相,衛連舟還特意說了一句,沈君長的非常好,屬於帥的驚動黨中央那種。衛連舟行商多年,可謂是閱人無數,他都這樣說沈君,就可以想像沈君的長相。
當即笑着拱着道:“這位就是沈大哥吧,在下衛策。”
沈君還禮笑道:“從早上起就等你和你大哥,終於把你等來了,走,到家裡說。”
浩浩蕩蕩一行人回到家中,沈君領着衛策進了前頭正廳說話,女眷們自然先回了內院。沈嫺和林姨娘都可以休息了,江氏最爲忙碌,先是重新置辦席面,住處倒是收拾好的,要招呼衛策的小廝,想着把行衛策的行李收拾妥當。
結果小廝侍劍空着手來的,照衛策的話說,行走江湖,要的就是瀟灑,行李都是身外物,所以兩手空空,身上除了銀票就是銀子。
江氏聽得多少有幾分無語,其實剛纔看衛策出手就知道這是個敗家子,不過人家有錢敗的起,沒有旁人議論的餘地。幸好沈家也有相熟的布莊,雖然今天是十五,天色也晚了,江氏仍然打發了婆子過去,比着衛策和侍劍的身量拿了做好的成衣過來。
銀子是很好,但銀子不能直接吃,也不能直接穿身上。看沈君這架式,肯定要留衛策住些日子,總不能讓他們主僕就穿身這一身。
江氏後頭忙碌着,前頭席面己經擺上,本來叫來的歌伎也沒讓走,繼續開唱。屋裡燈光明亮了許多,沈君此時再打量衛策,一身青色布衣,十分的不講究,但就是這樣也掩不住衛策身上的華貴之氣,這纔是真正長於富貴人家的子弟。
入席坐下,沈君又介紹了眼前這幾家的公子,各自見過了。衛策先把衛連舟的信送上,這是他來的時候,衛連舟託他帶給沈君的,用印泥封好,他也不知道寫的什麼。
沈君也覺得有幾分奇怪,雖然他以前沒見過衛策,但見過畫像,兄弟兩個長的又挺像,衛策本人來了,有事讓他帶話過來豈不是比寫信說的清楚。一邊拆信一邊問衛策:“衛兄怎麼沒來?”
衛策不當回事的笑着道:“我在青陽惹了點麻煩,三哥幫我料理,事情還未完,他脫不開身,便讓我過來了。”
“原來如此。”沈君說着,信己經拆開,便低頭看信。
內容很短,卻看的沈君有幾分抽搐,果然如程三爺所說,衛策惹了人命官司,被殺的那幾個確實是海盜,但衛策殺的也太瀟灑。當街斬殺四人,揚長而去,捕快倒是接到消息來了,但看到是衛策,沒一個敢動的。
衛策在青陽人緣太好,這些捕快們哪個都受過他的好處。更重要的是這貨能赤手空拳能打死老虎,現在長劍在手,如此豪邁切西瓜似的連殺了四個,捕快也是人,不值得爲這點薪俸去拼命。
出事之前衛連舟都收拾好兩人行裝打算來淮陽,鬧了這麼一出,衛策可以瀟灑的拍拍屁股走人,衛連舟卻是得留下打點官司。沒等衛連舟打點完,衛策同志表示,殺的還不過癮,他己經接到消息,又有一批海盜登岸補給,他打算去一窩端了。
衛連舟聽得十分無語,便把海盜上岸補給的消息告知官府,本來以知府的意思,衛策如此威武,可以跟捕快一起去輯殺海盜,也可算做將功贖罪。衛連舟卻是不同意,刀劍無眼,萬一有個好歹,他如何跟衛大伯交待。至於官司,雖然有點麻煩,也不是料理不了,不需要衛策去將功贖罪。
衛策卻十分想跟捕快們去,衛連舟實在沒辦法,便哄衛策先來了淮陽。當時沈君的信衛策也是看到,衛連舟本來也打算去,衛策都知道。衛連舟現在只推說自己要打理他的官司,脫不開身,又不好不赴好友之邀,所以讓衛策代他去。其真實用意,是哄他來了淮陽,讓沈君留他在家,不讓他去巢海盜。
衛連舟信上說的明白,官司之事己經了了,讓沈君想辦法留衛策半個月左右,等青陽這邊海盜巢完了,他自會過去領衛策回來。衛策雖然惹事本事不少,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會招惹平頭百姓,要是實在不小心撞上某惡霸,惹了麻煩。那也沒什麼,沈君只管寫信過來,後果衛連舟全部承擔。
信最後,衛連舟奉上十二萬分的謝意以及歉意,同時又深深表達了自己的無奈。衛策文武全雙,天份極高,衛大伯一家以後要靠他撐門戶。衛連舟對自家大伯十分尊敬,也不想自家堂弟出事,等他來到淮陽帶衛策走的時候,會想辦法勸他回家。
這個半月就要勞煩沈君了,看看想什麼辦法能留他住下,就不住沈家也沒什麼,關鍵是不要來青陽。要是衛策有什麼危險行爲,也請沈君多留心,總之一句話,讓沈君當半個月的保姆。這事只要辦成,定有重謝。
“三哥信上寫了什麼?”衛策問着,他也有點好奇信上的內容,有什麼事情帶話多方便。
沈君把信收好,笑着道:“沒什麼,是生意上的事,我與衛兄一直是生意上的夥伴。”
“噢。”衛策應了一聲,他對生意沒興趣,也不再問起。
歌伎倒酒,衛策臉不紅氣不喘的一杯接一杯喝,沒一會幾個人都有點撐不住了,連沈君都覺得有點頭暈。雖然剛纔就喝了半場,但照衛策這樣的喝法,誰都撐不住。
“不行了,不行……”程三爺第一個求饒,再喊下去他真要趴桌子下面了。
沈君也喝的差不多了,藉機道:“時候是不早了,嫂夫人還在家裡等你過節呢,早點回去也好。”
沈君這麼一發話,其他幾個也都要走了,來的時候都有車駕小廝。沈君又派幾個小廝幫着送到門口,看着上了車這纔回來覆命。
一時間就剩下沈君和衛策兩個,衛策雖然自己還沒喝幸盡,但也看出來沈君喝的差不多了,頭一回見面他也不能照死灌沈君,便要起身告辭。
沈君當即笑着道:“拙荊早就收拾了房舍,只等着你跟衛兄過來,現在既來到家裡,怎麼還能讓你到外頭住,你帶着的小廝都己經安排到院裡休息。”
衛策雖然來了淮陽,但並沒有想過在沈家住下,主要是覺得到人家住下,出入之類的總有點不方便,住棧多好,想去哪都隨意。剛想借故推掉,但他哪裡說的過沈君,沈君拿出十二萬分的纏功,衛策實在沒辦法,只得留下。
沈君親自送衛策到了別院,除了衛策原本帶的小廝侍劍外,江氏又派了兩個小廝過來侍侯。當日爲了衛連舟而建起來的小廚房又立了起來,派了幾個婆子當差,只管打點衛策一個人的吃食。
把衛策安置好了,沈君這才暈着頭回到江氏正房,今天是十五,這種大節日他都是歇在江氏房裡。進了屋,沒想到沈嫺竟然也在,手裡拿着燈杆,她沒走是想跟沈君解釋一下這盞玻璃燈,雖然是意外,總是在她手裡弄壞的。
沈君看到燈杆就愣住了,伸手從沈嫺手裡奪過來,沈嫺看沈君神色就知道事情有點大。沈君素來出手大方,絕不是心疼這盞錢,估計是心疼其中心意。心裡也十分內疚,又把燈會種種事情講了出來,其實這盞燈真該找衛策賠。
江氏也在旁邊道:“也是我不好,竟然沒想到燈會人多擁擠,家裡燈那麼多,偏偏給姑娘尋了這麼盞燈拿在手上。”她也沒想到燈會有這麼一出,平常這盞玻璃燈都是好好收着的,今天是沈嫺整生日,想着她能高興,就拿出來給她用。想着是用完繼續收着,誰想到一趟回來就剩下一個燈杆了。
沈君看看燈杆,不自覺得嘆口氣,揮揮手道:“算了,誰也沒想到會這樣。壞了就壞了,一盞燈而己。你也累一天了,回屋歇着吧,還特意等我到現在來說這個。”
“總是妹妹不好,惹哥哥生氣了。”沈嫺說着。
“說什麼好。”沈君笑了起來,道:“去歇着吧。”
沈嫺這才帶着丫頭退下。
沈嫺走了,沈君看看燈杆,又交給江氏道:“還放回原處。”
江氏默然接過來,也不說其他,喚了丫頭過來,搬了凳子站到上頭打開櫃門,這才把燈杆放回原處。
沈君心情有幾分煩燥,不自覺得嘆了口氣,江氏不提燈的事,只是道:“我另外派了兩個小廝去侍侯衛小爺,也不知道他平常愛吃什麼,廚房要如何安排。”
提到衛策,沈君心情更鬱悶了,直接把信遞給江氏道:“這是衛兄的信,你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