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戶人家 燈會
江氏辛苦一天本不想去,現在鄭克去了,她不去多少有點不方便。那麼多人跟着肯定不會有啥事,但她去還是好些。江氏又派了丫頭去問問姨娘們,哪個想去的都可以跟着,林姨娘肯定要去的,吳姨娘推說身體不好,吳惠姐也說身上不太妥當,紹姨娘因爲衛連舟沒來,飯都吃不下去,更沒心思看燈。
要去的各自回房換了衣服,江氏調派了小廝丫頭,準備工作妥當了,沈嫺才能出門。沒多時,只見江氏身披大紅羽面白狐狸皮鶴氅,沈嫺是大紅猩猩氈,林姨娘是粉色羽毛緞鬥蓬,四個通房也都要去,都是穿紅着綠。
前頭四個小廝挑的吊紗燈,江氏又怕沈嫺碰到,讓丫頭把那盞玻璃燈尋出來給沈嫺拿上,小巧輕便,自己拿着最方便。沈嫺拿在手裡,只覺得很稀罕,玻璃在古代可屬於貴重物品,實在沒想到沈家竟然有這樣的稀罕物。
江氏笑着道:“你忘了,這還是謝大人在任時送來的,也就是你用,其他人想碰一下你大哥也不會同意。”
沈嫺頓時明白,原來是謝基友送的,難道會是玻璃的。她穿過來之後還沒見過謝延豐,不過探花郎再醜也有限制度,又是出世家公子,當過鹽官,想像一下跟沈君這個美男子在一起也挺有美感的。
不過沈君又跟衛連舟還有一腿,這又要怎麼算,難道跟妻妾是一回事?或者比那更自由,隨便怎麼找都可以?雖然沈嫺是現代人,自覺得開放,但穿過來這麼久,她算是明白了,真以彪悍程度論,現代人就是追馬就趕不上古人。男女是大防,男男和女女皆是小事,男人有幾個好基友,妻妾妯娌百合,完全就是平常事。
燈會離沈家並不遠,沈家本來就在淮陽的中心地段,這種熱鬧事肯定也在中心地段。沈家一行女眷圍着沈嫺,鄭克只在前頭走着,身邊小廝懷裡抱着煙花,到人少的地步,鄭克點燃放煙花,邊走邊玩,十分熱鬧。
城會是從南街開始,一直到北街走到頭,不過最好的還是在市中心。兩邊各色花燈,看的人目不暇接,還有挑着賣燈的小商販,看着這一大羣穿紅着綠的過來,雖然不敢過份,但也忙着推銷。
沈嫺手裡雖然有盞玻璃的,但這是沈君的,要是其他人送的她還可問沈君討回來,基友送的就沒辦法要了。看到好看的,沈嫺也不氣,一條街才逛一半,幾個丫頭手裡都拿上了。
林姨娘旁邊笑着討好沈嫺道:“姑娘的眼光就是好,挑的這些燈各各好看,再看我自己選的,現在看來總不如姑娘的好。”燈雖然是一起挑的,但江氏和沈嫺在,有好的也是她們先挑。
沈嫺笑着道:“姨娘挑的也好看。”
鄭克只是前頭遠遠看着,這麼多丫頭媳婦圍着,他就是想跟沈嫺說一句話也不行。不過就是這麼遠遠看着,他也覺得沈嫺十分好,就如席間方二爺所說,要說這淮陽城中生的最好,當屬沈君兄妹,就鄭克見過的這些小姐姑娘,真沒一個及的上沈嫺的。
兩家是親上親,打小的時候一起玩過,最是知道彼此脾氣性情,以前跟傅家訂了親,那就沒辦法了。現在退了親,他總是有機會的。
一行人走的更高興,不想街頭卻是一陣騷動,只見一小廝扮相的少年騎在白馬上,眼看着就在掉下來,只是緊緊抱住馬頭,嘴裡喊着:“快讓開啊,馬驚了!”
淮陽的街面不算窄的,但今天是燈會,兩邊全部掛燈,還有無數擺攤小販,路上行人又多。可通行的地方就小了,就是正常騎馬,怕也難走快。此時卻是驚了一馬,一街人聽得這話,立時躲閃起來。
本來人就多,現在衆人又都急着閃躲,街道頓時擁擠起來。江氏與沈嫺是並排走的,江氏聽得此話敢緊護住學沈嫺想往街邊店鋪裡躲,只是她這樣想,旁人也是如此想,身邊丫頭婆子好似無頭蒼蠅似的,哪裡還能擠的過去。
鄭克見狀立即魚似的鑽了過去,正想護着衛氏和沈嫺往旁邊躲閃。又有一股人流擁來,沈嫺手裡的玻璃燈脫手而出,落到地上立時踩了個稀爛,紙燈踩爛就算了,偏偏又是玻璃的,此時碎了肯定扎人,頓時有人叫罵起來。
沈嫺和江氏此時都是無心理會,只管往旁邊店裡衝,馬再受驚,也不至於衝到店裡來。但人多擁擠,就這麼一會功夫,沈嫺是頭髮也亂了,因爲身邊就是丫頭婆子,雖然不至於被人佔了便宜,身上衣服也沒那麼整齊了。
眼看着馬就要直衝過來,只見路上一青衣少年狂奔追馬,好像瞬時衝到馬前,左手持劍,左手單手拉住繮繩,白馬聲聲廝鳴,後蹄一直揚起,也不知道是這少年力大,卻是立時站住了。
因爲就在眼前,沈嫺看的十分真切,卻又覺得十分不真實。恍了恍神才細打量這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如冠玉,俊秀文雅,要不是親眼所見,只會認爲這是文弱生一枚,哪裡想到竟然有如此手段。
滿街的人也看的明白,先是震驚,隨即鼓起掌來。青年少年卻是沒理會這些,左手劍柄揮動,直把馬上小廝打了下來。小廝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只是驚馬那一會己經讓他承受不起,此時整個人都在犯暈中。
街個衆人卻哪裡能放過他這個禍首,這麼一番折騰,人擠人就算了,但街上小攤不知道打倒了多少個,攤主肯定要找他賠償,一時間都圍了過來,抓着小廝就要去見官。
小廝見狀急了,瞬間抱住青年少年的大腿,哭着道:“主子,主子,都是小的錯。”
青衣少年揚起劍柄敲打着小廝的頭,怒罵道:“你這狗奴才,我早說這雪影除我之外,旁人碰都碰不得,你卻敢偷騎,闖下如此大禍,打死你都是不虧的。”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餵馬而己,不知怎麼得……”小廝哭着辯白。
青衣少年聽得大怒,打的更狠了,道:“還敢撒謊!”
連着打了好些下,直打的小廝抱頭鼠竄,卻無人同情。卻有小商販走上來,雖然說青年少年那一手拉馬很漂亮,但他的小廝惹出來的事,後果卻是他得承擔。破壞燈會,人擠到就算了,打倒攤位的直接損失卻得找他要。
青衣少年抱拳道:“各位放心,所有損失我來負責,統計個數目出來,我付錢就是。”
衆人一看少年如此豪爽,又是外鄉人,衣着首飾都不錯,頓時起了痛宰的心情,幾個地痞上去,裝做被擠傷的模樣,想騙幾兩銀子。少年只淡然一笑,出手卻是十分大方,直接一碇銀子扔過去,看的人眼直。
江氏卻是顧不上管這些,只是去找沈嫺剛纔脫手的玻璃燈,找也找到了,只是己經完全踩爛,只有挑燈籠的那根杆還在。冬至忙撿起來,遞給江氏,江氏看着也十分心疼,這可是玻璃燈,十分值錢的。
沈嫺也不禁看了過來,爛的真徹底,就剩下一個杆了。青衣少年拉馬時雖然帥氣,但管教小廝未免也太不嚴了,這又是沈君基友送的,回家真不知道如何說好。此時見少年如此大方,沈嫺也不氣,直接從冬至那裡拿來燈杆,走到少年跟前道:“我這盞玻璃燈剛纔擠壞了,你要賠我的。”
青衣少年聞聲看過來,打量着沈嫺,雖然頭髮有點凌亂,仍然不失俏麗青春。看看沈嫺手中的燈杆,雖然有點驚訝淮陽這種地方會有這種燈,還是笑着道:“小姐手裡這是盞七彩繡球玻璃燈,我手裡的銀兩還真賠不起。”
沈嫺聽他說賠不起,也不想執意追討,卻是道:“雖然是你小廝惹的禍,但總有你管教不嚴之過,今天是你運氣好,只是打翻了攤位,並沒傷到人性命。真要傷到性命,你就是再多銀子也是賠不起。”騎馬不是不可以,但得看地方,古代也不是所有街道都可以騎馬的,更何況今天是燈會。小廝敢偷騎馬到鬧市上,那主子就能當街殺人。
“小姐說的是。”青衣少年笑着說着。
江氏沒料理到沈嫺真敢拿着燈找人賠,不是說不可以,只是姑娘家不好當街如此。當即走上前要拉沈嫺回來,卻聽那少年笑着又道:“我雖然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銀兩,但停上兩日,我定能全部付清。”
沈嫺剛想說不用賠了,旁邊就有攤主道:“那可不行,你一個外鄉人,此時放你走了,我們到哪裡拿錢去。你要是賠不起,那就只能帶你去見官。”少年衣着不俗,馬看着更好,肯定有油水可撈。
青衣少年聽到這話不由的笑了,道:“原來各位是怕我跑了,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跟我去沈家拿錢,現在就走,可好?”
衆人都是一愣,沈嫺問道:“淮陽城內好幾個沈家,你說的是哪一家?”
青衣少年想了想才道:“是沈君家。”
沈家衆人聽得一愣,沈嫺己猜到是誰,不由的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雖然此時燈會,街上也算明亮,但跟白天還是沒辦法比,容貌也看不很清。現在細細打量,確實跟衛連舟有幾分相似。
江氏也猜到了,忙上前問道:“我是沈家大奶奶,公子是?”
青衣少年當即笑着拱手道:“原來是嫂夫人,在下姓衛名策,衛連舟正是家兄。”
衛策直接報上名號,街上衆人頓時譁然,打虎英雄衛策,名聲響着呢。又傳聞他前幾日在青陽街面上,當街斬殺幾個上岸海盜。行爲是義舉,但當街殺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本以爲他現在該是官司纏身,沒想到會出現在此處,竟然又跟沈君交好。
一時間指指點點,幾個本來藉機佔便宜的無賴當即悄悄走了,幾個想找衛策賠錢的商販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是衛小爺,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不管如何還請衛小爺到府上一敘。”江氏笑着說着,又給身邊的小廝使眼色,讓他先回家去報信通知沈君,又對旁邊攤販道:“今天所有損失全由沈家包賠,各位只管去沈家拿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