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真就爲柳家出謀劃策了,爲那樣一個明明都到她眼皮子底下了,還在藏着揶着的家族。
或者,他們真有他們的苦衷吧更何況,那個在深山中困守了十多年的不是她。
沒心沒肺的想得自己失笑,自私自利果然是現代人的通性,只要與己無關,天破了也有高個的去頂。
但是不管如何,既然是已經有人露面了,那麼,和柳家的碰面便差不多遠,她擁有的時間不多了。
抽出寫得滿滿的絲帛,一條一條的條陳寫得很細,既然這事是她提出來的,便沒有丟在半路的道理,不清不楚的丟給別人去做到最後還不知道會出來個什麼東西,她寧願自己多費點心,畢竟,這不是小事,影響太大。
柳全第二天便帶着柳文林來到了那座山上,不過在那之前柳文林堅持要先去離那個地方並沒有多遠的酒坊,用他的話來說,要是真有好酒,先得便宜了自己人才是。
小米手腳伶俐的提出來兩壇,眨巴着眼看着柳全,他纔來酒坊一天,今天全叔就過來了,他很擔心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
“沒你的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們看一看就走。”
“喏。”小米鬆了口氣,想起剛纔做了一半的事,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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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有趣的小子。”柳文林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也拿了把扇子,更添了股風流文士的味道。
柳全看了他一眼,拍開一罈酒的封口往他鼻端下送,邊道:“這是公子看中的人,自然不差。”
被酒味惑了神,柳文林哪裡還聽得進其他,邊嗅着邊跟着柳全的手走,最後乾脆伸手奪下來,大大的灌下一大口,滿足的直砸舌,“很純正的口感,居然比族裡的酒還要好,這也是公子鼓搗出來的?”
“對,失敗了幾次。”柳全一臉的與有榮蔫,看了又往嘴裡灌酒的人,“先去看看地方,回去還要經過這裡,到時候帶幾壇走。”
“行,這壇我先拎着。”
看着走在前邊的人,柳全搖了搖頭,就算是十七年沒見,這人的變化也不大,看着一副文弱書生樣,卻是族裡有數的高手之一,偏偏在學識的造詣上也不低,還是個大酒缸,至少他就沒見他醉過。
步行了小半個時辰,被當地人稱爲小泉山的那座小山出現在兩人面前,這天的秋陽不錯,柳文林以手遮眉,擡頭看了看這座山,很中肯的給出評價,“不高,景緻一般,沒有任何吸引人之處。”
“沒人讓你住在山上,只是這小泉山附近的位置很空曠,公子的意思是柳家可以在這裡建一處大宅子,當然,若是你們想把宅子建在山上也可以,只要你們建得起來。”
柳全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一言一行都偏向柳卿,既然現在公子還沒回族,那他現在就也不算是回了,公子什麼時候回了,不用說他也就跟着回去了。
柳文林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柳全的態度自然看得出來,笑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爬到山頂上俯瞰了下全景,再特意去看了下那處泉眼,自打決定用這處泉眼釀酒後,柳全便派人打理着這裡,防患於未然,不讓人在這裡做了手腳。
“阿全,你說小公子是不是打着讓我們幫着看這處泉眼的主意?”
柳全不回話,以他對公子的瞭解,這主意是肯定打了的。
“行了,知道你現在是完全把小公子當主子了,這樣也好,族裡不可能會虧待小公子,以後小公子在族裡的地位絕對不會低,你這些年也沒有白辛苦,這地方不錯,就在這裡吧,小公子那些考慮很有道理,柳家,確實是該有一個表態,避世一百多年,現在的柳家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厚積薄發纔是正理,放心,我會把這情況傳回族裡。”
柳全點了點頭,陪着柳文林在四處再走了走,看他似是打定主意了便道:“若是大興土木,有些方面得打招呼,這些我會和公子說聲,既然同爲柳家人,想必公子不會撇下這事不管。”
“那最好不過了,有些關係暗子現在能不動就不動,族長還沒有說過對大預朝是個什麼態度,若是……”
未竟的話裡透露的意思讓柳全垂下眼,以公子現在和皇家的牽扯,若是柳家真是不認同現在的皇帝,硬是要捧出另一個,那公子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但是當年族長曾經說過,柳家往後百年是興是衰與公子有莫大的關係,那就不會和公子對着來纔是,這麼一想,柳家應該就不會和皇家起衝突,再說,柳家從來就不會挑起戰爭,現在的大預朝已經很穩定了……
想通這些,柳全的心定了下來,“不該讓我知曉的便不要讓我知曉,不然若是公子問起,我不會隱瞞的。”
“你還真是……”柳文林氣笑不得,不過也挺欣慰於老友的改變,比起曾經悶葫蘆似的阿全,現在這樣的他更鮮活了。
果然就像柳全說的那樣,回來便一五一十的全說給了柳卿聽,只是說的人沒提起柳家,聽的人也當作沒這麼回事。
“顏青,叫三公子過來一趟。”
“喏。”一直像個影子一樣沒存在感的顏青應聲出了書房,很快,闕曉潛便隨他進來,面上有着不加掩飾的好奇和不解,這地方,不是一直不許他來的嗎?
“三公子,麻煩你送個信給衛孚,叫他過來一趟。”
就這事?闕曉潛更不解了,“柳先生送個信過去,衛叔也會很快過來。衛叔很看重柳先生。”
柳卿已經懶得去糾正這個稱呼了,“有你在這,我不是省事了嗎?”
闕曉潛很認命,反正自打進了這柳府,他就沒佔過上風,一開始有不服氣,不過現在已經是心服口服了,他不怕被奴役,就怕不被理會。
“知道了,我馬上讓阿隨去送信。”
看柳卿揮手就讓他離開,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讓他沒了脾氣,轉身之前看了下這個書房,第一感覺就是滿,第二感覺就是亂,地上都鋪着不少竹簡,有打開的也有卷得好好的,彷彿隨時都有人在用。
好吧,至少他已經被允許進書房了,這是個很大的進步。
“公子的意思是……讓衛公子出面?”
柳卿揚眉,揮了揮手裡的絲帛,“我爲他累死累活的,讓他做點事不是應該的嗎?”
柳全不吱聲了,在他認爲實在是太應該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家公子在爲衛公子辦什麼事,但是公子幾次三番被衛公子氣得磨牙是事實。
衛孚來得很快,一臉的笑讓人很有撕了那張皮的想法,“我以爲希及不想見我。”
“你以爲的一點也沒錯,我確實不想見你。”柳卿把絲帛丟過去,“只可惜我不想我弄出來的東西被人弄成個四不象,到時候還得我去收拾爛攤子。”
打開掃了幾行,衛孚眼裡的笑意更濃,就因爲越是這樣他才越是想多逼逼希及,看他這腦袋裡還藏了多少東西,明明是利國利民的,偏他還想藏着揶着。
“不放心就直說,這是極少人才具有的美德。”
“嘁。”柳卿轉開頭,她就是不放心怎麼着,要是再被人鑽了空子,把握到了世家手裡,她上哪找後悔藥吃去。
“有事要請教下你。”
衛孚眉眼上揚,“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給你解惑。”
真讓人牙癢的表情,柳卿打開扇子扇了幾下,又猛的合上,“若是在小泉山那裡建一棟宅子,要辦些什麼手續?”
“你要搬城外去住?”
柳卿垂下眉眼,掩下眼中的焦躁,一種即將被柳家壓制的感覺很糟糕,“不是我,但是和我有關。”
衛孚坐直了身體,下意識的說出了那個家族的名,“柳家?”
“對,柳家,你一直在查的柳家。”看衛孚終於笑不起來了,柳卿覺得舒服了點,惡劣的就是不想讓這人太得意。
仿若自言自語般,衛孚低喃道:“柳家入世了?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彷彿想起什麼,黑亮的眼睛炯炯的盯着柳卿,“送你十二車書的便是柳家?”
“沒人說是,但也沒人說不是,只不過……好處總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是,既不向我索取代價,又沒有敵意,除了柳家,我想不出來還有誰有這大手筆。”
“我明兒個便派人送十三車過來。”衝口而出的話讓兩人都驚住,屋子裡一片靜謐,一時間氣氛莫名有些曖昧,彷彿一直隔在兩人之間的那層紗破了個洞,泄漏了些什麼。
好半晌,柳卿才低聲笑出來,“我這書房小了點,那些書還在愁沒地方放呢,你那十三車還是先寄放在你那裡吧,等我需要的時候我不會客氣的,你若是想感謝我的話就幫我個小忙吧。”
衛孚也從雜亂的思緒中抽身出來,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柳卿也就不再客氣,“我想買下小泉山,至於小泉山附近的地方,我希望你能想辦法賣給柳家,有些事放在眼皮子底下其實還是不錯的,你說呢?”
衛孚眼中閃了幾閃,“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