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柳家,只有柳卿既然故我,一點也沒被外面的事所影響,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而族裡已經是幾經商議,連最壞的局面都考慮到了。
柳家並不怕什麼,就算是皇家也有一拼之力,皇家有軍隊,柳家有的,卻是差不多千年所攢下來的資本,一代代暗地裡埋下的線要是全部啓用,這天怕是要變了。
而柳家最大的依仗卻是占卜佔出來的結果:有驚無險。
既是有驚無險,那隻要應對得當,說不定還能從中佔到什麼好處。
柳鬆君捻了捻鬍子,揮手示意柳逸時跟着他到書房,兩父子坐定,柳鬆君才問道:";時兒,你心裡可有章程了?”
柳逸時苦笑着搖頭,“以卿兒的性子,這事情又哪有我們插手的餘地,爹,兒子勸您一句,這事最好不要替卿兒做任何決定,她表面上看着好說話,其實也是個烈火金剛的性子,倔起來怕是不好哄。”
“恩,有個做父親的樣子,”柳鬆君調笑了小兒子一句,嘆息似的道:";放心,我不會勉強卿丫頭做任何事,她能走到哪一步,她願意怎麼走都由她自己來決定,族裡要做的,是幫着掃平路上的攔路石,把她留下的漏洞補上,到底還年輕,再聰明在這些事上也需要時間的累積,老頭子我恰恰就活得夠久了,能幫上她一把,蓮柏那裡你去通個氣,朝堂上的發難估計是快了,畢竟女扮男裝是犯了欺君之罪的,揪不到卿丫頭其他毛病,他們只能盯着這事不放。”
“喏,蓮柏心思細膩,能處理好的,可惜他們入朝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要不然我會更放心。”
確實是如此,要是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最起碼得卿丫頭傷好了再發難也不遲啊
“老太爺,三皇子來訪。”
三皇子?雖然是閉門謝客,可這位的身份還真是有些特殊,以他和卿丫頭的關係也不好拒了,“文林,你親自去待客,再派個人去知會兩位長老一聲,讓他們去卿丫頭那裡,順便知會她一聲,這三皇子想見的可不是我這個老頭子,而是他的先生,這是她身份揭穿後頭一次見客,讓她不要失禮了。”
“喏。”柳文林趕緊去安排,柳家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三小姐更是處在暴風中心,萬不能再被人揪到任何小辮子。
“時兒,隨我一起去會客。”
“喏。”柳逸時隨之起身,抖了抖長袍,他也很好奇三皇子對卿兒的態度,見見也不錯,畢竟他的年紀只比卿兒小個幾歲,也沒正式拜師,也算是個好人選不是。
至於闕子墨,讓他們叔侄搶去唄,卿兒可不是沒人要的。
在前廳中見到三皇子,柳逸時更滿意了,雖然看着還帶着幾分稚嫩,肩膀也不夠結實,比之他叔叔自是不及,但是……在這個年紀有這份沉穩已經是難得了,真要有了闕子墨的年歲,不見得就及不上那位定王爺。
“三皇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闕曉潛避開沒有受禮,不管先生是男是女,他在那裡受益非淺是事實,先生爲他費了心也是事實,這是先生的長輩,拋開身份,也算得上是他的身份,他哪還能受禮。
“柳族長客氣了,冒昧前來,多有打擾。”
雙方都客氣的你來我往好半晌,到底是闕曉潛年幼,沒有老狐狸沉得住氣,看兩人完全沒有提及先生的意思,闕曉潛忍不住問道:";柳族長,不知道先生現在可好。”
柳鬆君心下暗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沉下臉嘆氣道:";怎麼可能好,被人當胸紮了一刀,沒要了她小命是她命大,拔刀時又失血過多,最少得養上半年。”
闕曉潛心下更是愧疚,沒有誰比他更明白先生是爲何而傷,他的迅速成長已經讓二皇兄有危機感了,在知道柳卿是他先生後,怎麼都容不下的,所以他才一直瞞着,父皇和皇叔也幫他瞞着,不敢讓外人知道柳卿是他的先生,免得給她帶來麻煩,現在果然應驗了。
皇子的尊嚴讓他說不出自責的話,咬了咬牙,暗地裡把二皇兄詛咒了千萬遍,這仇他一定會報,站起身來拱手一禮,“柳族長,請看在我是先生的學生份上,讓我見上一面。”
柳鬆君旋了旋杯蓋,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現在京城都傳卿兒是女人,三皇子,老夫很好奇你心裡是怎麼想,若是你的先生是個女人,你能接受嗎?”小說網不跳字。
“說實話,才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我很吃驚,也仔細回想過和先生相處過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愚鈍,發現先生除了不愛和人接觸外,並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女人,先生若真是女人,只能說他僞裝得太好,也讓我開了眼界,女子中也有這般有本事的人,毫不比男人遜色。”
若這是他的真心話,那這位皇子的心胸倒真是不錯,不愧爲身具龍氣的人,就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若是欺君之罪坐實了,卿丫頭也落不着好,不過想必皇帝也會考慮柳家纔對。
“這話聽着真窩心,沒白爲你費心。”聲音從門外傳出,一身長袍的柳卿在全嬸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進來,兩位長老跟在身後,善長老看到闕曉潛不由得變了臉色,真是奇怪,離上次見面的時間也不長,怎麼這麼短的時間……
智長老敏感的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想到他的身體,趕緊在旁扶了一把,壓低了聲音着急的問:";二哥,怎麼了?”
柳鬆善安撫的拍拍他的手,輕輕搖頭,“我沒事,一會說。”
看到來人,闕曉潛迅速起身,剛想上前攙扶,便想起那則傳言,有那些話打底,再一細看,他要是再把先生看成是男人就真是瞎眼了。
收回腳步執了弟子禮,“先生,身體可還好?”
“我要說不疼肯定是騙你的。”在椅子上落坐,接過全嬸遞來的絲帕擦了額頭上的汗,走這麼一段距離是有些勉強了。“怎麼,來爲你家二皇兄賠禮道歉?”
“不。”闕曉潛搖頭,“先生,總有一天我會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處置,只是現在還不行,我本事還不夠,請先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柳卿未置可否的笑笑,轉移了話題,“現在還當我是你先生?以你的眼神不會看不出我是女人。”
只要不刻意做男裝打扮,柳卿確實無法讓人看成是男人,她的身段實在是太妖嬈了,要是不束髮,那張臉也實在是太過女性化。
闕曉潛定睛看了一眼,臉上微微有些紅了,“先生是女人只會讓我更覺得了不起。”
有這份容人之量,纔會被皇帝定爲儲君人選吧,柳卿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是在三皇子繼位時再曝露身份就好了。
“那你今天來究竟所爲何事?不會真是爲了看我吧,要是擔心我的傷勢,你早該來了纔對,而且阿隨已經來過了。”端着個不失禮的坐姿實在太辛苦了,向爺爺和父親投去個歉意的眼神,柳卿身子往後靠去,輕吁了口氣,這樣舒服多了。
柳鬆君當沒看到,徑自喝自己的茶,豎着耳朵等着聽那個三皇子怎麼說。
柳逸時只是搖搖頭,她現在這個樣子,誰還狠得下心去計較那些虛禮。
闕曉潛看到柳卿頭上的汗,知道這位稱得上聰明絕頂的先生確實是還沒大好,眼角瞄到侍女端了茶過來,快步過去接了,親自遞到柳卿手裡,順手揭開杯蓋,好讓先生喝上兩口。卻發現這茶杯裡哪是茶,一股藥香襲來,這根本是藥,怎麼用這種喝茶的杯子喝藥?
“奇怪?”柳卿笑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接過全嬸遞來的蜜餞丟入嘴裡,壓下滿嘴的苦味,這纔回道:";這樣我才能騙自己是喝茶,而不是喝藥。”
每當這時候,她便無比懷念後世的醫院,吃點藥丸子,吊點水就行了,哪用喝這麼苦的藥,讓她總是懷疑是不是煎藥的人和她有仇,偷偷往裡加黃蓮了。
這是他的先生,這是他的先生,不是可以笑話的人,闕曉潛在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什麼都會的先生也是怕喝藥的。
“接着說吧,今天來是想和我說什麼。”
闕曉潛重新落坐,聽聞先生是女人後,他想了很多,這兩個月父皇已經在暗地裡教他爲君之道了,所以對於父皇的心思,他也能推敲出一二,以父皇的猜疑心,必不會放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外面的,再加上……
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現在也豁然開朗,皇叔在先生還是男兒身的時候便那般用心,得知先生是女人時又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可父皇是絕對不會讓皇叔和柳家成姻親的,那樣於皇權不利。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父皇打算將先生納入後宮,這樣既拉住了柳家,又有了先生這個助力,雖然對不起皇叔,但是父皇一定會從大義上來說服皇叔,就算知道皇叔會和父皇離心,父皇也一定會這麼做。
這就是君王,絕不會容許不在自己控制的勢力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