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等待的時間太久,消磨了原本的期待,也失了應有的熱情,連柳卿以爲很重的怨氣都變得淡淡的,電視小說中抱頭認親的場面沒有出現。
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個老人,柳卿居然異樣的平靜,平靜的超乎所有人想像,包括她自己。
“卿兒,這是族長,也就是我們的爺爺,另外兩位是族裡的長老,善長老和智長老。”柳蓮柏自動承擔起中間人的責任,只是心裡也在琢磨,爲什麼爹孃沒來?以孃的性子,知道妹妹就在眼前,她應該會比爺爺還來得快纔對。
柳卿執了晚輩禮,不卑不吭的,一開口便擺明了自己的立場,“柳族長,還有兩位長老好。”
“卿兒……”柳蓮柏大急,想要提醒自家妹妹族長和兩位長老在族裡的地位和權力,可以說是真正的一言決定生死。
柳氏族長柳鬆君揮了揮手,示意柳蓮柏退下,臉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祥和,甚至能看出幾分慈祥的味道,“遠道而來,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咱們坐下聊,如何?”
若是柳家非常硬氣倨傲的對柳卿,那柳卿絕對不會賣帳,她都已經做好的對抗的準備,可是柳鬆君這一來軟的,她反倒沒了脾氣,也無法對一個老人擺臉色,怎麼說,她也是個晚輩。
肅手做了個請坐的動作,全嬸動作利落的上了茶,靜靜的站到柳卿身後。
一時間,暖閣裡安靜得針落可聞,三老對這小輩是耳聞太久,初一見面便下意識的把聽到的那些往她身上套,居然也不顯得突兀,彷彿她就該是這樣的。
沒有華服加身,也明明不是在金窩銀窩中長大,但是那通身的氣派,自在從容的神情哪裡像是個山野中長大的孩子,就算面對着他們也絲毫不怯場,他們這一輩這麼多個孩子裡,她是第一個。
沒見那平時沒法沒天的柳蓮容都收起了爪子在一邊沒敢吭聲?
同樣的,柳卿也在打量這三個年紀差不多,長得有五分像,鬍子飄飄,只是表情各有不同的老人,衣服看上去像是正式場合穿的正裝,和現在的人穿的衣衫有所不同,卻更顯得精美大氣,領邊袖口的圖案若隱若現,就如同柳家的神秘一般。
這就是掌握着柳家實權的幾人吧,她柳卿的面子還真是不小。
帶着這樣自嘲的心理,柳卿一直害怕自己會輸得一敗塗地的心終於是安安穩穩的落了回來,至少說明她被重視了,這於她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論涵養功夫,柳卿遠不是擅長隱忍的柳家族長的對手,輕咳一聲打破沉默,說出來的話居然有着溫聲軟語的感覺,“不知道柳家是想對我如何?”
柳鬆君放下端在手裡卻一口沒喝的茶,眼神中沒有了以往的犀利,“卿丫頭,心裡是不是有怨?”
柳卿想了想,“也許曾經的柳卿,但是現在的柳卿沒有,要真說有,也只是怕。”
“哦?怕什麼?”
“怕這個突然出現的家族帶給我的不安定,怕一直由自己掌控的生活變得由別人來掌控,怕命運不再由自己……怕很多事,而這些事,都和柳家有關,所以您不能怪我不歡迎柳家出現在我面前。”
柳卿的直白讓三個老人都不太適應,他們都習慣了拐彎抹角的說事,也習慣了以拐彎抹角的心思去揣測別人,柳卿這樣的,他們還沒碰到過。
“可是你現在的生活卻是由柳家提供,就算你不是在族裡長大,但是你依然是由柳家養大,很多事本就由不得你。”
柳卿笑得無奈,“看看,就因爲知道你們會想得這麼理所當然,所以我纔不喜歡,若是不想養,當初又何必生呢?我若是有選擇的權利,您又怎麼知道我就願意投生在柳家呢?你養的不情不願,又怎知我不是被養得甘願呢?”
“可是就算如此,也無法改變你是由柳家生養的事實,不是嗎?”柳鬆君雖然早知道這個孫女兒不好把握,但也沒想到到了這程度,極少被小輩忤逆的柳氏族長有些光火了。
柳卿的笑意沒有從嘴角褪下,只是漸漸沒了溫度,“那您是要論斤來稱還是論日子來算柳家對我的養育之恩呢?只要您開得出價,我也相信自己付得出代價。”
突然而來的針鋒相對讓善長老和智長老來不及阻止,柳蓮柏急得想跳腳,爺爺這是怎麼了?在族裡的時候把卿兒說成柳家救世主似的,怎麼一見面就成這樣了?
相處半年有餘,他早就摸清楚了卿兒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也傳過消息回去,現在這是……
門外沒被允許跟進去的文語菲被柳逸時捂住嘴巴死死按在懷裡,滿手的眼淚讓這個有着傲骨的男兒眼睛酸得發疼,那也是他的女兒,沒能帶在身邊已經是愧疚不已,現在還這般被父親逼迫,不說語菲受不了,就是他都無法言語心中的怨氣。
可是他知道現在不能衝進去,柳家,族長是不可忤逆的,語菲已經犯過一次,那次也是因爲父親心裡有愧纔沒有計較,若是這次再衝動壞了父親的事,語菲只怕會被遷怒,對卿兒更是不利。
柳鬆君被挑起了火氣,“就一個傢俱鋪子,一個酒坊爲依仗,你也敢大言不慚說付得起代價?你現在住的地方也是用的柳家的錢置辦的吧,真要算起來,你有什麼?”
柳卿也不惱,用扇柄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這裡有的,是你們所不敢想象的,只要我願意販賣,我相信一定有人買,天下除了柳家,還有皇家,柳族長,你說……我敢不敢與虎謀皮?”
“你……”
在情況變得更壞之前,善長老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几,對這個掌握着族裡占卜之術的長老,柳鬆君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再說三位長老在族裡的地位向來沒有多少差別,更何況他也發現了自己的不智。
善長老意味深長的看向柳卿,“卿丫頭,故意讓族長失去理智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柳卿無辜的眨眨眼,“善長老在說什麼。”
“真要我說明白?”
柳卿嘁了一聲,沒有接話,她就是故意的,既然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就不要帶着高高在上的味道,想用勢把她壓制住也得看她樂不樂意。
柳鬆君恍然,卻也不得不佩服這嫡親孫女的好手段,明明就什麼都沒做,卻不着痕跡的把他yin*了出去,自動的跳進了她佈下的陷阱,要不是阿善提醒,他真要再說點不好聽的出來,這卿丫頭只怕就順着杆子溜出去了。
她那腦子裡有些什麼他是不清楚,但是自打她入京後的所作所爲也可以看得出來很了不得,之所以現在還這麼小打小鬧的,也不過是在勢沒成之前懂得藏鋒罷了。
要是能解開前面的結,去除卿丫頭心裡對柳家的成見,他相信柳家會因這丫頭而以最快的速度重現人前,而這丫頭,也會因爲有柳家的護持大展其才。
這明明就是對雙方都大有好處的局面,卻差點因爲他的失誤而破壞了,這個丫頭可真是……他練了一輩子的忍性居然在她的三言兩語下破功了。
善長老衝柳鬆君微一點頭,示意由他來說,今天的族長失了平時的冷靜,大概因爲這到底是孫女吧。
“卿丫頭,有沒有解氣一點?”
真是,人家一來軟的就沒了脾氣,出拳都沒了着力點,柳卿抿了口茶,答道:“無關於解不解氣,我只是想探探柳家對我的態度。”
“那讓你滿意還是失望?”
柳卿沒有馬上接話,而是轉了個話題,“在三位來之前,禮行兄說你們會給我個解釋,我現在想聽聽。”
三位老人對望一眼,依然由善長老主導,“這個就算你不說也會告知於你的,不過本來是由族長來說,現在嘛,還是換我來吧,呵呵。”
柳卿作了個請的手勢,“洗耳恭聽。”
“柳家避世一百二十八年了,這是自有柳家以前避居人前最久的一次,相信你也聽說過,柳家有一門一脈相傳的占卜之術,柳家之所以能傳承千年不斷,可以說這占卜之術起了大作用,每一次的災難降臨之前卦象上都會有提示,時機合適時卦象上也會有提示,而我,就是這一脈的傳人。
可是中間百餘年,幾代的人不惜用生命爲代價使用禁術卜卦,也沒能獲得一點警示,這讓我們幾代人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們柳家的占卜之術出了問題,可是就在你出生之時,一直沒有動靜的卦象突然就有了變化。
我花了兩年時間得出結論,柳家要想重新興盛,和你有莫大的關聯,但是若把你拘在族裡,卻會限制你的成長,而且在你十六歲那年會有一個死劫,只要你能度過,你以後的人生將是一片坦途,柳家,也會迎來重新入世的機會。
所以在你兩歲那年,我們便把你送出族,選了一處對你非常有利的福地,並且把族裡數一數二的高興柳全夫婦派在你身邊照顧你,每隔一段時間更會派族裡的先生來教你知識,所以卿兒,柳家從沒拋棄過你,只是不得不把你放在外面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