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問題出在那首詩上,柳卿笑不出來了,滿臉真誠的問:“若是我說那不是我寫的,你信嗎?”
“若是其他詩我可能會信,但是這首,我不信,你的性子和那首詩太相符了,都有那麼股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味道。”衛孚笑,如同面對摯友般的愜意。
“那聞聽兄究竟是皇家的人還是衛家的人?我以後要怎麼面對你纔好?”
問得這麼明白啊,衛孚坐正了身子,不自覺中帶出的認真是他以爲的數倍,“希及,你該感覺得到,我從不曾對你不利,不管我的身份是什麼,這相交的一年多裡,我都是誠心待你,不管是論公還是論私,我都不想把你扯入到那個渾濁的圈子裡去,我知道你也不喜歡摻和那些事情,所以我把孩子帶出來入你門下,而不是想辦法讓你入宮爲師。”
希及,相信我,如果我真有那打算,我可以做到,不管你是樂意還是不樂意。我想和你做朋友,累了的時候可以有個讓我放鬆的地方,說話不用顧及太多,也不用去琢磨你是哪方勢力,只要不追究我對你的隱瞞,我們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樣相處,只是不涉及根本,我也會護你周全,盡朋友之義。”
很好聽的話,也很誠心,柳卿卻依然聽出了其中的但語,不涉及根本,她柳卿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觸及根本?
“其實,聞聽兄是想打聽我的身份?”
衛孚很直接的點頭,“確實如此,希及可願說?”
“我問你的話你就拐彎抹角的帶離,我會問起我的身份來你倒是不含糊。”
柳卿譏誚的話讓衛孚無奈,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也是皇兄迫切想知道的,柳家關係極大,對他們來說,這就是個埋在身邊的大隱患,不弄清楚了覺都要睡不安穩,可是這些,不能對希及說。
“若是我說我的身份我自己都不甚明瞭,你信不信?”
這是這場談話中希及第二次問他信不信,這一次,他卻相信,話裡的自嘲他聽得出來。
柳卿覺得這沒什麼好瞞的,喝了口已經冷掉的茶,漫不經心的道:‘我在山上住了很多年,身邊的人就只有全叔全嬸,沒見過其他親人,若是你查出來什麼,記得告訴我一聲,我也很感興趣的很。’
完全意料之個的答案,更讓衛孚疑惑重重,是怎樣的家族會把孩子送上山離羣獨居?這是特殊的培養方法嗎?
“你的一身所學不是師從名師”
“名師?一屋子書算不算?”想起那一把火燒掉的曾經生活的痕跡,柳卿淡笑,半真半假的道:“你說在一個隨時有猛獸出沒的地方,只有那麼大一塊地是安全的,生活上有服侍周全,除了那一屋子書,你什麼都做不了,不看書能做什麼?”
而在那樣的情況下,這身體的前身居然在那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到底是磨出來的,還是天性便那麼安分?
“可能你的家人有苦衷……”
“那就等我聽到了所謂的苦衷再說,衛大公子要是還想知道什麼就請繼續問,這樣的機會可不多。”需要獲得解釋安撫的從來就不是她,她心裡也沒什麼怨恨,只希望那個不知道到了哪裡的靈魂可以安息,若是像她這樣移魂了,也希望她幸福。
衛孚不想再問了,雖然希及是笑着的,可是眉宇間的淡漠卻是實實在在的表現着他的不在乎,家人在他心裡並沒有佔據多少位置,那他便自己查,他知道這樣的希及對皇室無害。
“最後一個問題。”
柳卿做了個手勢,“請說。”
“我們……還是朋友嗎?”
柳卿這回是真的笑了,“你不是說了嗎?相交一年多,你並沒有做過任何對我不利的事,甚至有過維護,就算你身份不明,地位不明,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單純,卻是真正沒害過我,這樣的朋友,我怎麼會據絕。”
衛孚長長的鬆了口氣,笑容中帶上了以前兩人相處時纔有的輕鬆,“我很慶幸。”
“只是……聞聽兄,你那三個侄子輩是不是該帶回去了?這樣的學生讓我很有壓力。”
“這可不行,拜了師,收了束脩,這才學多久就想把人掃地出門,他們三個會天天來找你哭的。”
柳卿把手邊的請柬和拜貼一股腦的丟到他身上,重量足得能砸死人,“這些人怎麼處理?我若是把他們三人都趕走了,其它人自然就知道我的態度了,誰還會把自家孩子送來?也能還我個清靜不是?”
確實挺多的,隨手撿起幾個看了看,這名號還真是挺眼熟的,“不用理會,他們不能把你如何,怎麼說你現在也是有份量的皇子師,而且這些天京城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盯着你這裡,誰要是因爲心裡不忿來動手腳,那是自取滅亡。”
既然衛孚的態度和嚴大人的態度是一樣的,那就說明事態還沒有到必須動她的地步,那也好,坐在家裡也能看看戲。
“得了,反正是入了你的圈套,想脫身卻是難。”
“希及,這是交易,交易,誰讓你當初貪那些書冊的?”
“要不是你拿那些書冊來勾我,我能號這個虧?衛大公子,你可別讓我吃了虧還賠上性命。”柳卿氣哼哼的換了個坐姿,不行,她還是得去弄些凳子出來。都委屈自己這麼久了,不想再讓膝蓋受罪了,肯定會落下毛病,老了夠她受的,書桌也得做一個,要不飯桌也增高點?跪坐着吃飯她淨顧着快點吃完了,哪能吃好。
衛孚知道這時候的希及纔是完全沒有怪他了,除了身份上依然有遮掩,其它方面基本已經說開了,這樣更好,相處起來才更輕鬆。
“改天能你帶幾冊外面看到的書出來,算是賠罪,至於曉真他們幾個,你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他們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想顯擺一下自己學到的東西,讓那位高興高興,只是曉宇有點麻煩。”
曉宇的麻煩?“善弈者,謀勢?他自己說他善弈?”
想了想,衛孚把那天三個小孩的表現說了出來,“我倒是希望這三個人能一直這麼好,只是啊……”
天家的事,柳卿明顯不想談,兩人轉而聊起了別的,原本以爲會撕破臉的兩人居然就這麼揭了過去,真不知該說是柳卿大人有大量,還是衛孚太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