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裁縫店不大,但是裡面掛着的手工禮服每一件都別具匠心,無論款式和走線,都堪稱頂級,聽羅伯特所描述的,很多大牌明星都在這裡定製私人的禮服,不過這家店的店主脾氣特別古怪,如果不是配的起她禮服的人,出再多錢也不會給她設計禮服;但如果遇到能把她設計的禮服穿出來風格來的人,就算是白送也願意。
陳銘和葉祈打量着裁縫店裡面掛着的衆多款式的禮服,每一件的剪裁設計都很精妙,絕對不是那種市面上花錢能夠買到的工藝,就連葉祈這個時候都有些呆了,好看的衣服她也算見過不少,但是這麼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她真的沒有見過。
良久,從裁縫店裡面走出來一個女人,四十歲出頭的樣子,風韻猶存,眼神篤定沉穩,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陳銘,隨意問道:“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來選一件禮服,”說完,陳銘讓出位置來,把葉祈推到了這個女人面前,道:“給她穿的。”
女人盯着葉祈,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搖了搖頭道:“我做不了。”
“爲什麼。”陳銘問道。
“不爲什麼。”女人一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黑屋子裡面,裡面又響起剪裁的聲音。
“這個人性格很古怪的,我都跟你說過了,一般人出再多錢她都不給做的,不過只要遇到她覺得滿意的身形,她就算是不要錢也肯做。”羅伯特這時候走了進來,替陳銘介紹道。
陳銘並沒有直接追進去,而是左右環顧了一番,整個店鋪裡面的禮服每一件都很別出心裁,但依舊無法滿足陳銘的需求,他想要的那種驚豔效果,似乎這些掛在外面的禮服還是做不到。
也就是說,可能需要這個人給定製。
“她叫什麼名字。”陳銘嘗試着旁敲側擊,他走到一旁的衣櫃上,瞧見櫃子上面擺放着一拍相框,於是他拿起來一個一個觀察着。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加布裡埃拉,但是卻是一個華人,沒有人知道她的中文名是什麼。”羅伯特回答道。
“哦……”陳銘若有所思,再四下張望的時候,卻見葉祈隨手將一件掛在不起眼位置的禮服取了下來,然後站到鏡子前面,把禮服貼近自己的胸口,假想着穿上身的效果,一時間,葉祈的眼神都有些迷濛了。
不過不說,這個設計師剪裁的衣服上身的效果的確驚人,葉祈僅僅只是隨意取下一件,就已經能夠達到這種效果了。
等那個名叫加布裡埃拉的女人走了出來,瞧見葉祈在擺弄她的寶貴的衣服,臉上立刻就露出厭惡的表情來,她一個箭步走上前去,想要把禮服從葉祈手裡面搶回來,卻被陳銘攔住了。
一看這樣的場面出現,羅伯特感覺待會兒要是場面鬧大了,引來三三兩兩的路人圍觀,讓民衆看見自己出現在這種地方,或許不大好,所以羅伯特又躲回了車裡面去等候陳銘。
“你們想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不會給你們做衣服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想用搶的不成?信不信我報警了?”女人怒氣衝衝地說道。
“別急,店老闆,我是你的貴人。”陳銘笑了笑,走了上去,道:“如果你幫了我,我會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好處。”
“很多知名的演員和導演到我這裡來做衣服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女人不屑道。
“因爲你始終堅持你的風格,不願意接受這些演員和導演的奇怪的設計要求對嗎?”陳銘笑着問道。
女人一愣,眼神之中的那種牴觸感似乎少了一點,她開始對陳銘感興趣起來,她轉過身來,道:“你知道什麼。”
“對啊,我當然知道了,你這個性格,使得原本可以做得很大的生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你向着他們妥協,你或許能夠把生活過得很好,但你就是不妥協,強勢了半輩子了。”陳銘繼續微笑着說道。
“是……又怎樣,我就是不喜歡那些讓我放棄自己風格的設計要求。”女人似乎覺得也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於是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咯,可是你幾年前似乎也違背了一次自己的風格,是因爲那一次特別需要錢,對嗎?”陳銘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繼續微笑着說道。
“李維斯,算了,我們換一家設計店就是了,好看的禮服還有很多嘛。”葉祈這個時候已經把禮服放回原處了,她走到陳銘身旁來,小聲對陳銘說道。
“沒有問題的,小姑娘,這個人的禮服是不二人選。”陳銘拍了拍葉祈的手背,笑着說道。
“呃……”葉祈嘟着嘴,退後了一步,想要看看陳銘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果然,陳銘的這一番話,讓這個名叫加布裡埃拉的女人很是驚訝,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中了讀心術一樣,秘密和想法都完全暴露在了眼前這個男人面前。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就算你知道又怎樣,我是不會給你設計禮服的。”女人這個時候也不賴煩了,她拿出取衣服的晾衣杆,想要驅趕陳銘的樣子。
“你等一下……”陳銘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幾年前那一次妥協,是因爲給自己兒子交夠上學的學費對嗎,只要有了這一筆錢,你兒子就可以去往自己夢寐以求的青訓營訓練學習。那一次的妥協讓你很不開心,雖然賺到了錢,但從那一次之後你發誓再也不違背自己的設計理念了,於是纔有了現在這種對客人近乎於偏執的挑剔。”
女人冷笑一聲,繼續道:“是又如何,現在我兒子能夠掙錢養家了,我不需要向你們這些人妥協,我的衣服,只給我看得起眼的人設計。”
“對啊,你的兒子能夠掙錢了,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兒子原本只是青訓營裡面最不起眼的那一個,爲什麼能夠在短短一兩個賽季裡面,忽然變成球隊的核心主力,而且年薪一下子翻了無數倍?”陳銘繼續笑着問道。
“我兒子跟我說過!那是因爲我兒子遇到了一位大恩人,是他的伯樂,把他從青訓營裡面直接提拔起來,這纔有了今天的成就。”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這個女人愣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盯着陳銘,似乎回想起什麼來。
這時候,陳銘換換拿出剛纔從衣櫃上拿走的相框,舉起來,呈到加布裡埃拉麪前,笑道:“愛德華多·莫里略,就是你的兒子對吧。”
女人瞪大眼睛,盯着相框裡面那個穿着埃巴爾競技足球隊隊服的年輕少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緊接着,陳銘笑着繼續道:“那個挖掘愛德華多·莫里略的老闆,就是我,你知道不知道?”
頓時,女人呆住了,迎着陳銘的目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陳銘笑眯眯地盯着她,然後掏出手機來,直接打給了埃巴爾競技足球俱樂部,對方很快接通,一聽是大股東打過來的電話,對面的人比任何人都要重視,陳銘慢悠悠道:“讓愛德華多·莫里略來聽電話。”
很快,陳銘這通電話就被轉接到了訓練場,愛德華多·莫里略的聲音很快就從陳銘的電話聽筒裡面響了起來。
“啊!是大股東啊!”
愛德華多·莫里略的聲音在電話裡面很有辨識度,讓加布裡埃拉聽得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不錯,一個賽季助攻和進球都能夠上雙,我當初沒有看走眼。”陳銘笑眯眯地說道。
現在的愛德華多·莫里略,已經是整個西甲賽場上炙手可熱的球員,一個賽季的助攻和進球都突破了兩位數,有傳言稱,無論是西甲的皇馬、巴薩,還是英超的切爾西、曼聯,或者是法甲的巴黎聖日耳曼,都對這個擅長超遠距離重炮轟門的中場球員非常感興趣。但是這個小球員卻沒有任何想要轉會的想法,他告訴媒體,他答應過自己的恩人,絕對不會背信棄義,會一直留在埃巴爾競技,哪怕埃巴爾競技再次降級,他都不會離開,這是在報恩。
“哪裡,如果不是大股東你的提拔……還有那位摩非先生的鍛鍊,我也不會有現在的成績。”愛德華多·莫里略謙虛道。
“我現在在你媽媽這裡,要不要跟她說幾句話。”陳銘微笑着問道。
“咦?”電話裡面的愛德華多·莫里略一怔。
於是陳銘直接把電話遞給了眼前的加布裡埃拉。
加布裡埃拉接過陳銘的電話,幾乎要哭出聲來,她緊緊抓着手機,轉身進了裡面的房間,等她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她走到陳銘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這時候的羅伯特幾乎驚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剛纔還兇巴巴要攆人走的加布裡埃拉,這個時候居然給陳銘跪下了。
“店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快起來。”陳銘趕緊扶起了加布裡埃拉。
加布裡埃拉哭着說道:“您是我們的恩人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您……如果不是您的幫助,恐怕我們一家人現在還過得很苦……我當初也是因爲沒有錢,沒辦法把他送到一個大的青訓營裡面去,只好送去了那個巴斯克山區,不過愛德華多·莫里略這個孩子很懂事,他說只要能夠踢上球,無論在哪裡他都很高興。這孩子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現在也是全靠他踢球養活,雖然我的手藝當初可以養活這一家子,可是卻沒有辦法送他去足球訓練營,當時才迫不得已選擇了妥協……”
說着,這個加布裡埃拉更是感謝得泣涕交加,恨不得在陳銘面前長跪不起。
的確,再造之恩大於天,陳銘可以說是改變這一家人命運的關鍵人物,這樣的人都不值得跪謝的話,那也太薄情了一點。
陳銘早在之前從櫃子上拿氣相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看到了愛德華多·莫里略的相片了,只不過那時候陳銘還沒有確認,直到他把所有的相片全部看完,然後再分析這個女人的表情,結合當初他跟愛德華多·莫里略談話的時候瞭解的信息,這才得出來這個結論。
其實也不是太容易。
跟陳銘道謝了整整半個小時之後,女人才從泣涕交加之中緩了過來,這才聊到了葉祈禮服的事情上去,不過最令陳銘奇怪的,是爲什麼葉祈這麼美麗的外表,會讓這個女人一眼看到她就直接拒絕,而陳銘也將這個疑惑直接告訴了這個名叫加布裡埃拉的女人。
加布裡埃拉走到葉祈的面前,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又坐了回來,嘆着氣道:“像……實在是像……太像了……”
“怎麼了,阿姨。”陳銘問道。
加布裡埃拉若有所思地回憶道:“我祖籍是華夏滬瀆,當年到西班牙留學,畢業後和愛德華多的父親結婚也就在這裡定居下來,我在馬德里的聖費爾南多皇家藝術學院讀書的時候,還認識了不少演藝圈同學和朋友,所以最當初的時候,我原本並不牴觸給演藝圈的人設計禮服。但有一次我借給一個女明星一件衣服,那件禮服是我當年給自己設計的婚紗……雖然愛德華多他爹死的早,我沒有爲他穿上,但是這件禮服我卻非常珍視,一直作爲我最珍愛的藝術品珍藏起來。後來那個女明星來找到我,因爲是朋友,所以我借給了她,可是禮服還給我的時候,上面卻已經沾滿了血跡,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攝的時候故意弄上去的!而她在借的時候卻沒有告知我這一點!而且更可惡的是,她最後並沒有親手來還我,而是穿完之後隨便就叫了一個助理給我送過來,我打電話打算質問她,卻發現她已經換了號碼!而且她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跟我聯繫過了,把我這個老同學當作是利用一次就丟掉的工具。從那裡後,我對整個演藝圈的人就非常牴觸,除非是碰見了讓我很滿意的身材,所以一般我不會隨便給人訂做禮服。”
“難道越祈的身材你不滿意嗎。”陳銘聽完她這麼長的故事不免有些乏味,於是他摟了一下葉祈的小蠻腰,開玩笑地冒了這麼一句,緩和了一下氛圍。
結果,加布裡埃拉眼神凝重地盯着葉祈,搖了搖頭,鄭重其事道:“我那個女明星朋友,長得跟你,很像。所以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很反感。雖然你看上去這麼年輕我能夠確認你不是她,但是……我就是忘不了當年的背叛。”
聽完這句話,葉祈頓時頭皮一陣發麻,她瞳孔緊縮,望着加布裡埃拉,吞吞吐吐道:“您……您說的這個女明星……叫什麼名字……”
“我已經記不得她的真名了,但是我很清楚她的藝名,叫‘伊莎貝拉’。”加布裡埃拉回憶道。
“伊莎貝拉”!
葉祈如同被雷擊一般,她僵在了原地,說不出話來。
陳銘這時候也觀察到了葉祈的表情,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眼神之中掠過一絲關切,伸出手去將葉祈攬入懷中,隨即對加布裡埃拉說道:“阿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所說的這個‘伊莎貝拉’,應該就是我懷裡這個姑娘的親生母親了……不過她當初沒有親自來還你禮服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她背信棄義,把你視作利用之後就可以拋棄的工具,而是那個時候她可能已經死了……即使不死,她也可能從此藏匿了行跡。原因很簡單,因爲這個姑娘的親生父親不希望這位‘伊莎貝拉’打亂了自己的婚姻。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查一下當年的報刊,上面或許記載了一些蛛絲馬跡。關於這個女明星的。”
說完,陳銘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葉祈,聞到她柔和的髮香,讓陳銘感覺心曠神怡,他淡淡道:“你說,我說的對嗎,葉祈。”
“我不知道……對於她……我不知道……”葉祈眼神空洞,一時間緩不過神來。
加布裡埃拉這時候也驚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眼前這位先生是自己兒子的知遇恩人,而這個女士居然是自己故人的親生女兒,而且兩個人同時出現,還化解了困擾她內心多年的心結。
“這……真是……太難以置信了……”加布裡埃拉感慨道。
“這位阿姨,我可以進去看一看當年那件染血的禮服嗎?”葉祈輕聲問道,她當然想要知道任何關於自己生母的一切,如果說那件衣服上面的鮮血是自己生母的,那麼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血染禮服?這一切對葉祈而言都是必須要解釋清楚的。
“當然可以,請隨我來。”加布裡埃拉邀請葉祈去她裁縫禮服的小黑屋裡面,留下陳銘一個人坐在原地安靜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