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覆巢之下

易華熙雙眸裡揉雜着痛苦與迷惘:江寧無需爲荊北變故手足無措;元矗揮師十萬悍然進入荊北,只不過給徐汝愚一個放棄東海戰事、與陳氏議和的藉口。

易華熙望着徐汝愚清俊從容的面龐,消耗巨量的物資、歷時一年的精心佈局,爲了哪般就輕易放棄?

“秦子卿可是江寧之臣?”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直貫易華熙的腦海,他愕然的望向父親。

元矗出兵荊北的關鍵人物就是秦子卿。

秦子卿在江寧懷才不遇,飽嘗世間的炎涼,終於在去年暮秋叛出江寧投奔南平。唆使元矗興師荊北,以報江寧對他的漠視。

這是世人眼裡的真相,難道事實不是這樣?

荊北一戰,宿衛軍損失慘重,迄今還有一萬五千餘兵馬陷於險地。秦子卿若是江寧的死間,那江寧進駐荊北與霍氏留守荊北的數萬將士就是徐汝愚用來佈局的餌。徐汝愚能在荊北如此的心狠手辣,更沒有道理會對陳預網開一面。

徐汝愚雙眸微斂,顯得細長,目光落在易封塵樸拙的臉上,說道:“易閥爲何如此想?”

易封塵說道:“縱容秦子卿叛出江寧又是爲了哪般?”

易封塵說道:“昔時弱子今日終能舉起屠刀。”

徐汝愚臉色微變:“秦子卿非臣下之人,自他離開江寧之日,已非我能駕馭。”

易封塵臉色一肅,說道:“秦子卿適時的挑動荊北之戰,又怎能說秦子卿不在江寧的控制之下?秦子卿投奔元矗,而非容雁門,這一切難道不是出自江寧的安排?”沉吟片刻,又說道,“南平興兵荊北,江寧早就戒備,宿衛軍的傷亡,實沒有世人相傳的那般慘重。”

徐汝愚說道:“縱容秦子卿投奔元矗乃是我的本意,然而荊北數千將士的鮮血尤讓人心驚。易閥若不明瞭,汝愚願一一解釋。”

秦子卿隨寇子蟾歸江寧,常有出格之舉,其人恃才傲物難以駕馭易封塵也有耳聞。

江寧用他爲間,他助江寧離間元矗與容雁門,卻仍要反噬江寧一口,也是可能。

沉默片刻,易封塵心中疑雲未能盡消,臉色卻緩和下來。

徐汝愚說道:“江寧與東海相爭,只會削弱東南的實力,汝愚雖然愚笨,卻不是在異族入侵的關頭,做出如此蠢事。枋山一戰,乃是迫使制肘青州側後的東海改爲與青州共同抵禦外侮,壓制張季道在東海境內的勢力與影響。”

易華熙心裡不願,卻不得不承認這更接近事實。

江寧與東海對峙,將羽咋營軍的主力從東海北境吸引到南部來,枋山一戰的結果,則是陳預所屬的兵馬調動毗陵、益陽一帶,恰好堵住張季道北歸儀興府的路。

羽咋營軍處於江寧的監視之下,張季道的行爲將受到極大的限制。

這是巧合,還是徐汝愚的精心佈局?

易華熙盯着曾經在如影花舫上假癡不癲的徐汝愚,暗道:荊北一戰,荊襄損傷慘重,江寧的傷亡卻比傳聞中要輕,卻使得元矗與容雁門爭權,開闢荊北戰場,消耗南平的軍事潛力。又使江津蒙受與南平勾結之冤,見疑於霍氏及永寧諸世家,孤立無援。

一石數鳥,天下謀算皆不及徐汝愚一人。

想到江津此時的處境可能是徐汝愚一手安排,易華熙抑不住心裡惱怒。

易封塵問道:“君臨此地,說是求教,大概是有教於易氏吧。”

徐汝愚說道:“不敢,汝愚在江津得重生,視易閥爲長者。呼蘭勢強,汝愚以爲需未雨綢繆,遂不請而至,請教易閥。”

易封塵說道:“請講來。”

徐汝愚說道:“去年暮秋,呼蘭築壩封淶水,春水未漲,積水已淹過范陽羊角牆,使得范陽城完全與外界隔離開來。現在水未齊牆頭,城裡人出不來,呼蘭人也無法去攻城,暫時無礙。范陽城堅,但是也禁不住長時間的水灌,范陽城破只早晚而已。我江寧烏湖軍與西山義師曾數度奔襲攔水壩,欲決壩泄水,救出困城中人,然而呼蘭防守嚴密,未能得逞。鑑於此,呼蘭兵力已能從幽冀北部調出,安陽漢營加緊對河內的攻勢,連克懷州、修武諸城,只待攻下整個河內府,將是呼蘭大軍渡河南下的時候。易閥以爲伊氏、李氏、荀氏三家聯軍能擋得住呼蘭鐵騎?”

易封塵眉頭緊鎖,說道:“六十年前,呼蘭入寇,集中州之力,歷時七載,纔將其驅出塞外,呼蘭若無范陽之憂,三家聯軍只怕擋不住。”

“荀家、伊家守不住河水,江淮平野萬里,何以阻擋數以十萬計的呼蘭鐵騎?”

易封塵陷入沉思,易華熙微恙:“青鳳將軍隻身進江津,可是隻爲商議抵禦外侮之事?”

雖然易華熙臉上掛着不屑,徐汝愚依然肅穆應道:“正是。”

易華熙哂然一笑,說道:“子陽先生在此,難道不能表明江寧的意思?”

徐汝愚說道:“我不親至,則不能表明江寧的誠意。”

易華熙眉頭一隆,正要說什麼,卻讓易封塵伸手製止。

易封塵說道:“淮水與江水互爲表裡,東海爲江寧守淮水,則江寧無憂,何需與我江津商議?”

徐汝愚說道:“守淮之要,在於水,東海將水營盡數駛入淮水,與準水兩岸城池互爲依託,建立防禦。然而淮水源於南陽桐柏山,流經清河而下東海境內,清河若失,淮水上游之險就在敵手,東海亦不能依淮水之險。請教易閥,李氏可有保清河不失之策?”

徐汝愚見易封塵臉有遲疑之色,說道:“淮水北岸的防禦依賴於伊、荀、李三家的聯軍,呼蘭以幽冀爲基地,將兵力迅速調過河水,三家聯軍必不敢擋其鋒芒,伊氏被迫向東部半島收縮,利用沂蒙山地,暫時將呼蘭鐵騎擋在外面;荀氏放棄汴州,而守洛川、豫南之險,如此一來,勢必會在渦水、泗水、津水、汝水等水系之間給呼蘭鐵騎讓開一條南下的大通道。李氏可以憑藉什麼將數倍於己的敵兵擋在清河之外?”

流經汴州、清河、江津的津水勾連河水、淮水、江水三條水系,也將是呼半鐵騎南下的大通道。

相比眼下的重兵壓城,異族的威脅似乎遠了些,然而徐汝愚給易封塵描述了一個相當可恐的情景。

六十年前,呼蘭人便是沿着這條通道南下,雖然沒有能夠真正的控制這一地區,但是呼蘭騎兵飄忽不定,深襲千里,津水沿岸的城池村塢都成了荒蕪廢墟。

易封塵說道:“異族蹂躪中州,江寧何不放下執念,與南平攜手共抵外侮?”

徐汝愚望着易封塵瞳睛裡幽幽的火花,說道:“異族入侵,南平引狼入室之過也,江寧能否與引狼之人攜手驅狼?”

一時間衆人無語,後園陷入沉寂之中。

一名侍女挑燈走來,撞着僵立月門下的易氏父子三人,嚇了一跳,掩脣幾乎要驚呼出來。

徐汝愚一襲青衣讓雨水浸得顏色更深,揮了揮衣袖,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請而至,唐突之處,還請易閥見諒。”說罷,拱手舉步就要離去。

易封塵讓開身子。

看着已走到迴廊轉角的衆人的背影,易華熙擰頭望向易封塵,小聲叫道:“父親。”眼睛流動着異樣的火焰。

對於易氏而言,這是最後也是絕佳的機會。

易封塵卻似陷入沉思之中,沒有反應,過了許久,才發出一聲輕嘆,轉身走進後園,凝視着那株橫生新枝的古木。

易行之知道父親正在追尋往昔。

易封塵側頭看向易行之,問道:“行之,你心裡如何想?”

徐汝愚在時,易行之一言不發。

易行之說道:“這些年來,父親夜不能寢、食不知味,行之看了不忍。”

易封塵挑起一縷霜白的鬢髮,輕聲說道:“雁門悲月,驚鴻萬里,容雁門一生最大的敗績將是沒有在徐汝愚崛起之前痛下殺手。”

易華熙說道:“父親……”

易封塵說道:“中州飄零,世家焉能獨存?徐汝愚或許是大梟雄,但是情形已不容我易氏觀望了。”

是啊,凌家已旗幟鮮明的站到江寧一邊,暗中還不知有多少家與江寧勾結。

易華熙說道:“父親不問大哥的意見?”

易封塵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說道:“江寧大軍未至,你的大哥便從博陵遞來這封書信。”

大河似從流霞火雲中流淌出來,瞬間奔至眼前,衝向巨大的蒼青色的山岩,水勢稍斂,繞過山岩,往北而去。

蒼青色的山岩之上,容雁門袖手而立,淡藍色的瞳睛裡映着流霞的淡影。

元遜棄馬走來,躍進上山岩,循着容雁門的目光望去,遠處天際的火雲在山脊之上奔騰。

西征大軍進入成渝以來,迅速向西向北推進,幾乎攻下半個成渝郡。

巫駱兩家見西征軍勢不可擋,收縮防線,屯兵蓉城一線,與南平的西征大軍對峙。

蓉城地險城危,強攻不得,容雁門親率大軍在此與成渝聯軍對峙,卻遣手下大將分赴東南各境,將殘存於斯的巫氏勢力擊潰。

“菱帥從薊春送來書信,霍氏有近三萬兵馬返回荊襄隨縣,霍青桐尚未歸荊襄,這三萬兵馬暫時不會對薊春、江夏的防線造成大的衝擊。江寧在蕪州集結水營兩萬衆,駐在彭澤的水師只佔據上游的優勢,如果江寧繼續在蕪州集結戰艦,水師只有被迫撤守湖口。”

容雁門想起那雙明淨的眸子,輕嘆一聲:“徐汝愚留下巫青衣,反贈一個秦子卿。”

“秦子卿居心叵測,可否請上師出面驅逐之?”

“元矗要爭東線,視秦子卿爲臂膀,師尊也不便出面啊。”容雁門輕輕一笑,說道,“徐汝愚用秦子卿爲間,也要防他反噬江寧。”

元遜不無擔憂的說道:“南平三面受敵……”

容雁門說道:“告訴菱鳳鏡,沒有萬全之機,斷不可與江寧水營會戰。”

元遜說道:“荊北一戰,使易氏見疑於荊襄,江寧勢強,陳兵於津水之東,有吞江津之念。可使菱帥援應,以堅易氏對抗江寧之念。”

容雁門微微搖頭,說道:“徐汝愚與江津世家關係密切,陳氏猶能割據東海自守其地,易氏則不可待。”

“若有可能,誰願做臣下之人?”

容雁門說道:“易氏據有江津,不過十年,從未有獨霸一方的威風,易封塵不會等到山窮水盡再做選擇,徐汝愚知時識勢,怎會錯過?”

元遜見容雁門臉色淡定,詫異問道:“江津歸江寧,左督心裡沒有憂慮?”

容雁門說道:“徐汝愚不取江津,我倒會擔憂一二?”

“爲何?”

“徐汝愚不取江津,勢必會先與我分出勝負再圖北方。徐汝愚與東海休兵,又得南寧、三苗之助,趁我大軍還在成渝之際,集結江寧二十萬大軍溯江西進,南平堪憂啊。徐汝愚取江津,說明徐汝愚心憂呼蘭,要將呼蘭鐵騎阻在淮水以北,決非易事,徐汝愚只會在荊北與我糾纏,並無大舉進攻之意,雖然麻煩,卻無大憂。”

元遜想了片晌,說道:“在荊北與江寧糾纏,對南平實有大損,應勸服元矗將荊北讓給江寧。”

容雁門說道:“元矗在荊北未遭大敗,斷不會撤軍。告訴菱鳳鏡,無萬全之機,斷不可與江寧水營會戰,靜湖有荊南袁隆義可待,即便湖口被奪,荊北之軍也不會山窮水盡。一切需待到西征完勝之時,再與江寧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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