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兩日,到了第三日晚間,忽然門外又響起了叩門聲。沈離心中一驚,心道:“不會又是常公公吧!”等蕊珠領那人進來,沈離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只見蕊珠滿面歡喜地道:“才人姐姐,這位是御藥局的崔典御,他說他是來給姐姐送藥的。”
崔典御忙上前一步一邊施禮一邊道:“奴婢御藥房典御崔忠見過沈才人。”
沈離心中奇道,爲什麼常公公和這位崔典御都對自已這般畢恭畢敬。忙道:“崔典御快快請起,還請上座,蕊珠,爲崔典御奉茶。”
崔典御忙道:“不用勞煩蕊珠姑娘了,上次蕊珠姑娘來我們御藥房爲才人配藥,下頭的司藥長因見不是御醫開的方子,生怕萬一這藥不對症,耽誤了才人的病情,這纔沒敢答應爲才人合藥。蕊珠姑娘去後,當日下午奴婢便拿着才人的那個方子去請御醫院的徐醫官看過,徐醫官便是上次爲才人診病的那位御醫,奴婢想問他想必更妥當些,徐醫官看過方子,又問才人如今的症候,奴婢就照當時蕊珠姑娘講的說了,徐醫官聽了又看了看方子,連連點頭道:“這藥方極是對才人的病,說是君臣佐使,配伍的極是精妙,既是治標,又是調養固本之良方。奴婢一見徐醫官這麼說,當下便命人趕緊照着方子將藥丸合好,還請蕊珠姑娘查收。”說着便取出個極精緻的藥瓶,雙手捧了,遞給蕊珠。
待蕊珠接過收好,崔典御又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道:“徐醫官還言道,若每日裡用二錢燕窩配上粳米煮粥食用,於才人的病更是大有益處,因此,奴婢特地爲才人又帶了些上好的燕窩來,才人先用着,若覺得好,等吃完了奴婢再送些來。”
蕊珠自見這位典御前來送藥,便喜笑顏開,待見這崔典御除了送來救命的靈丹之外還有燕窩相送,更是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過。沈離自見到這崔典御,心中便隱隱有一個念頭盤旋不去,待得見他對自已如此盡心盡意,唯恐侍奉不周,心中的那股子不安益發強烈。
崔典御候了片刻,不見沈才人說話,忍不住大着膽子擡頭來看了過去,不覺心頭一震。只見燭光下一位素衣女子端坐在榻上,容顏勝雪,眉目如畫,脂粉不施,已是清麗難言,更別有一種動人之處,直叫人移不開眼去。崔典御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心道:“難怪陛下對這位才人的病如此上心,竟然親自看過藥方,還特地加了一味燕窩要他送過來。這合宮上下,比這位才人更年輕貌美的也不是沒有,但是若要再找出如她這般不似人間的出塵仙子也真真是再也不可得見。只是皇上既如此關心沈才人,爲何不許他告於沈才人知道,而這沈才人又爲何反而雙眉微蹙,似乎面有憂色呢?
崔典御正在心中暗自納悶,只聽沈才人道:“真是有勞典御大人費心了,蕊珠,快去將那柄銀如意拿來送與典御大人。”
崔典御連忙說道:“這只是奴婢份內之事,理所應當,不敢領受才人厚賜。”
蕊珠已將如意取來,硬是要遞給他,崔典御卻堅不肯收。沈離瞧他神色堅決,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重又謝過了他,命蕊珠代她送崔典御出門。
蕊珠送完了崔典御,再回到屋裡就見沈離瞧着那個藥瓶和燕窩正在怔怔出神。當下說道:“才人姐姐,想不到這宮裡還是有好人的。”
沈離嗯了一聲,隨口答道:“你是說崔典御。”
“嗯,就是他,我都以爲這藥的事再沒指望了,真沒想到他竟會親自把藥送來,還給您送了包燕窩。”
沈離聽了,脣邊掠過一絲苦笑,這宮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的,如今這崔典御如此殷勤,只怕,只怕又是因爲一個人,或者,眼前又浮現出另一個清峻的身影,會不會是他呢。
沈離嘆了口氣,如今她也只能隨波逐流,就這麼靜靜的等着,看司命之神將她拋往何處。
雖然此後沈離心中仍是有些悶悶的,但是有了治病的妙藥,又用了燕窩粥來調養,過了一個月,沈離的咳嗽便漸漸止住了,崔典御又來看過一回,又送了些藥丸和一包燕窩,沈離將藥留了下來,燕窩卻固辭不受,說是已經好了很多,不需要再用燕窩來調養,崔典御也不再多說什麼,重又拿了回去,此後便再沒見他來過。
蕊珠心下不解,便問她:“人家送來燕窩那麼好的東西爲什麼卻不要呢?”
沈離只答一句:“我不想欠他的情。”
蕊珠心裡還是有些不大明白,以前她就覺得這位沈姐姐有些和別人不大一樣,如今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麼些日子,她更覺得沈姐姐有些地方豈止是和別人不一樣,簡直就是奇怪。皇上送給她東西,她不但不喜歡,反而還不高興,那張琴送過來,至今她還沒彈過一次,初時是因爲病了,後來病好了,蕊珠再請她彈,她也推脫不彈,蕊珠這纔有些明白,原來她是不願彈這張琴,可是她爲什麼不願彈這張琴呢,就因爲這張琴是皇上送的嗎?越想越弄不明白,蕊珠只覺面前的沈姐姐有時便好似個陌生人一般,她一點也瞧不懂她,難道是因爲沈姐姐做了才人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