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敲門聲響了,我無力去看門,顧曉樂邊砸門邊喊,“丹丹,你在家嗎?”
我裝死。
“不開門我就報警了,報人口失蹤了。”
我這才邁着無力的雙腿去開門,顧曉樂拉開防盜門看到我的那一刻,眼裡的震驚像在看一個怪物,“丹丹,你怎麼了?”
我微微勾了勾脣,想擺個笑臉,卻發現自己連哭和笑都分不清楚了,身體搖晃幾乎站立不住,“我和紀默分手了,不,我們離婚了。”
顧曉樂扶着我在沙發上坐下,給我倒了水,給我叫了外賣,可是,我吃不下啊,真的吃不下。
顧曉樂不管不顧的往我的嘴裡塞着食物,“快吃啊,不吃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側頭瞅了瞅窗戶,幽幽地說:“不用你扔,我自己跳下去都行。”
顧曉樂趕緊捂上我的嘴巴,“丹丹,不許胡思亂想,一個男人而已。”
是啊,一個男人而已,一個要了我第一次的男人而已,我急切地抓住顧曉樂的胳膊,“你知道那晚是怎麼回事嗎,是莊文凱給我下了安眠藥,紀晨給紀默下了性AA藥,他以前的解釋是騙我的,我,我就是個傻逼,查了那麼久,竟然不了了之之的信了。”
正說着,敲門聲響起,顧曉樂走過去打開防盜門,章秘書拿着一摞文件進來遞到我面前,臉上掛着平和的笑,“古小姐,這是房產,車子,過戶手續,請簽字。”
顧曉樂憤憤不平,“紀默呢,我要找紀默。”
我拉着顧曉樂的胳膊,“不用了。”我毫不猶豫的從章秘書的手裡接過簽字筆,一頁頁翻到簽字處簽上了我的名字。
顧曉樂咬牙切齒,地注視着這一切。
章秘書滿意的收起一摞文件,公式化地微笑,“古小姐,紀總這幾天出國了,回來後會通知你辦理離婚手續。”
我強打起精神,想要擠出個笑臉,讓對方看到我的氣勢,卻發現我蓬頭垢面沒刷牙沒洗臉整個一家庭大媽的形象,哪裡還來的什麼氣勢和底氣。
章秘書沒有逗留就走了。
顧曉樂關切地看着我,“丹丹,你去跟我住幾天吧。”
我搖頭,“不了,我清淨幾天。”
顧曉樂嘆口氣,所有安慰的語言都顯的蒼白,她又去超市買了很多東西,塞滿了我的冰箱。
每天流着淚,哭一會睡一會,黑白顛倒,我也不知道幾號了,彷彿,大概,可能,是過去了七八天,我才驚覺,我還有自己的事業。
我捯飭了一下自己,選了一條粉紅色的裙子,又化了個濃厚的妝容,這才發現再多的粉也遮蓋不住濃厚的黑眼圈。
我到店裡的時候,店內正在爭吵着,店長迎上來,我才知道對方是來退貨的,在這裡買到了假貨。
不可能!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我的進貨渠道沒有問題。
可是當我從顧客手裡接過包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假貨,我毫不猶豫地退了三倍的錢,可是對方竟然要五倍,我這才懊惱自己退錢的衝動,我在店裡走了一圈,竟然發現這裡大部分都是假貨。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天塌地陷的感覺隨之而來,全部假貨,那我的貨款……
我又跌跌撞撞地去了倉庫,還是假貨!
店長跑過來,店裡已經被退貨的顧客擠滿了,都在要求賠償,甚至有人撥打了消協的電話,工作人員也上門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呼之欲出,我幾乎癱軟在地上,心痛地閉上眼睛,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紀默的傑作,他熟知我所有的流程,想要對我動手腳簡直易如反掌。
這是剛進的一批新貨,退貨的顧客如潮水般涌來,擠破了我的店,我看着鼎沸的人羣,一個個猙獰的面孔,彷彿看到了有個人在笑,笑的前合後仰得逞肆意。
紀默。終究是用他的方式報復了我,我所有的擔心在這一刻都成爲了事實,他把我的信任赤裸裸的踩在腳下踐踏。
曾經,我又何嘗不是在這樣踐踏他的感情?
報應吧。
我把所有的錢拿出來賠了顧客,還不夠,我又退了商鋪,剩餘的房租也賠給了顧客。
我用五天的時間處理了這些問題,精疲力盡的回到家,我又一無所有了,銀行卡數字還有三萬多,我還有錢吃飯,我這樣安慰自己。
又一輪華燈初上,我坐在陽臺上,雙腿抱膝盯着對面樓一個個點亮的窗戶,眼裡像進了沙子似的疼着,卻又流不出來眼淚。
不知道什麼時候,敲門聲響了,我不想開門,不想見任何人。
後來,傳來了紀遠焦急的聲音,“丹丹,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實在沒有辦法我纔打開房門,紀遠看見我的一瞬間也驚呆了,“丹丹,你怎麼了?”
我勾了勾脣,“哥,有事嗎?”
“我知道你的事情了,我來看看你。”
我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沙啞的嗓音低低地說:“我還活着,哥,你走吧。”
“不,我不走,紀默不珍惜你,讓我陪着你。”
他的心思,我隱約知道一點,只不過以前他沒有立場要求陪在我身邊而已,我搖頭,“哥,不用,你走吧,我想一個人清淨清淨。”
紀遠坐在我身側,急切地抓起我的手,“丹丹,不要再推開我。”
我縮回手,“我心裡很亂,什麼也不想想。”
“好,那我走,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明天再來看你。”
紀遠又關心了我一會就走了,晚飯時間,有外賣送來,是紀遠叫的。
我把自己封閉在這間屋子裡,像蝸牛般躲進了堅硬的殼裡。
顧曉樂三不五時的來,紀遠也天天來,我都不會讓他們坐很久,我只想一個人靜靜的舔舐傷口,靜靜地癒合傷口,只想把自己從這個世界隔離開來。
如果心臟停止了跳動,那麼我就死了,可是我的心明明跳着,爲什麼卻感覺不到我還活着?
月末的一天,古歡來了,一進門她就笑的滿面春風,“二姐,週六我帶男朋友回家,你可一定要回去。”
我心不在焉地應道,“好。”
古歡這纔打量着我,“二姐,你怎麼這麼憔悴,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悽然一笑,有氣無力地抱着抱枕,蔫蔫地說:“沒事,你剛纔說什麼?”
古歡嘟囔着嘴,“週六我男朋友回家拜訪爸爸,我男朋友說了,希望我們家人都在,這樣一次見面就所有人都見到了。”
我點點頭,“好的,我會去的。”
古歡又不放心地說:“你手機怎麼打不通?”
我蜷縮在沙發上,蔫蔫地說:“關機了。”
“開機吧,不然想找你都找不到。”
“好。”
我把手機開機,進來了很多短信微信未接電話,都是一衆好友和紀遠的,我也沒有回覆,我並不想聯繫任何人,不想出門,不想見人,什麼也不想。
紀遠還在每天鍥而不捨的來,他看着我蒼白的樣子,心疼道,“丹丹,我陪你出去轉轉吧。”
我靠在沙發上搖頭,“不用。”
紀遠不甘心地扯過我的胳膊,我隨着他的力道站起來,又軟綿綿地坐下,紀遠朝着我怒吼,“古丹,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爲了個男人你至於嗎,離開他你能死嗎?”
我的眼淚早已流不出,“不能。”
紀遠恨鐵不成鋼的一把將我打橫抱起,“走,跟我下樓,我倒要看看以前的丹丹能不能找回來。”
我被他抱到了門口就跳下來,“我自己能走。”
我穿着拖鞋睡衣隨着紀遠走進電梯,紀遠又往外推我,“回去換衣服,洗把臉。”
他又把我弄回了家裡,我就朝着沙發倒去,紀遠一把將我拎起來,“你自己換,還是我給你換?”
我趕忙跑進臥室,隨便扯了一套衣服換好,紀遠又把我推進了衛生間,打溼毛巾給我洗了把臉,又一點點的給我擦了護膚品,仔細端詳着我,“這樣多好,清清爽爽的。”
紀遠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甩開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紀遠走在我身畔,“丹丹,你別怪我干涉你,我見不得你這副樣子……”
我們在小區樓下溜達了一會,心情格外的清朗了一點點,是啊,紀默只是從我的生活消失了而已,然而日月輪轉天地萬物,一切不變,他的到來和離開,能影響的只有我的心情而已。
可是,我的心疼啊。像被人用一把刀生生砍下半截身子似的,沒有了他,我只剩了一副驅殼,還是殘廢的。
我和紀遠並肩坐在涼亭裡,我擡頭瞅着樹葉,一眨不眨地,死魚般的眼睛裹着寸草不生的絕望,是那種一眼就能望到生命盡頭的絕望。
紀遠說:“我帶你去散散心吧。”
我說:“你請我喝茶吧。”
“好。”
我們又去了茶樓。茶是苦的,如同我的心。
他說什麼我都不記得了,只靜靜地喝着茶,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骯髒和繁華交替演繹着,夜的黑渲染了我的心,陰沉的只餘犄角旮旯的陰影伸手不見五指般的黑暗。
我像一具遊走於世界的殭屍,紀遠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纔回過神來,“什麼?”
紀遠抿脣,無奈道,“我的提議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