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亦可清楚的很,她這個舉動有多危險。
一旦失敗,她必然會被激怒的樑鑫誠暴打,甚至,殺死……
可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和方俐被困的事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察覺,而因爲樑弈林的病情而失去理智的樑鑫誠隨時可能做出瘋狂的舉動。她不能坐以待斃,她想好好的活着,她還沒見到她心愛的女兒啊……她也捨不得就此永別她深愛的那個男人……
所以,她是把全身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那隻小小的針頭上,拼了命的狠狠刺向樑鑫誠的頸側……
當凝神望着樑弈林的面容而全心沉浸在悲傷裡的樑鑫誠被刺中時,隨着一聲憤怒的痛吼,他扶着樑弈林身體的雙手立刻鬆開,一手去拿身上的槍,一手揮向鍾亦可想把她扭住……而早有準備的鐘亦可一面以極快的速度拔出針頭並看準了他的頸動脈再次用力刺入,一面用另一隻手狠狠的襲向他的下身要害處……
即使樑鑫誠已經上了年紀,但是當兵數年過硬的身體素質讓他依然很強壯,所以他纔會輕視了看上去非常柔弱又嚇得六神無主只會哭着求饒的鐘亦可,讓她偷襲成功。而鍾亦可本來是絕無可能和樑鑫誠抗衡的,可偏偏她如今不僅有着樑弈林的記憶,還有着樑弈林的其他長處,比如醫學知識,比如格鬥本領。
顯然樑鑫誠是大大的低估了鍾亦可,她襲向他下身的力量又快又狠,讓他劇痛難忍,情急之中的本能動作是連忙去護下身,而她則趁機更加瘋狂的狠狠刺着他脖子,讓他連連慘叫,痛到幾乎招架不住。
須臾間,暴怒中的樑鑫誠一面罵着粗話,一面像瘋狂的困獸樣狠狠的去用身體撞鐘亦可,一旦一個男人豁出一切,那力量是驚人的,鍾亦可很快就被他頂到牆邊,她雖然仍然沒有放棄的在拼力抵抗,可是眼看就已經被他扭住了手腕和脖子,疼痛和害怕緊緊攫住鍾亦可的心,她覺得自己的手腕和脖子下一秒就會全部被扭斷……
聞到死亡的血腥味的那一瞬,鍾亦可絕望的嘶喊道,“你不配做林子的爸爸!”
樑鑫誠眸光一緊,就在他慌神的微秒間,他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根醫用橡皮筋死死的勒住了他。他劇咳不止,拼力掙扎着用手去拽那根橡皮筋,可是那橡皮筋越勒越緊,他的手一併被勒住,他的喉嚨幾乎要被勒斷。看着臉被憋紫並且頭部滿是鮮血的樑鑫誠,鍾亦可迅速掙脫,衝到一旁舉起一把椅子就向他用力的砸去。她一面哭,一面砸,直到樑鑫誠已經一動不動,方俐才鬆開他脖子上的橡皮筋,頹然垂着雙手愣神。鍾亦可扔下椅子匆忙從他的身上摸出那把槍,然後撲到窗前聲嘶力竭的喊着救命……
當護衛把樑鑫誠控制住,方俐趕緊給他做了急救。
她這輩子擅長的是救人,卻沒想到自己也會險些殺人。
坦白講,她沒有
想過怎麼才能制住這個瘋狂的男人,她想的只是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可她萬萬沒料到鍾亦可會想出那樣的辦法聰明而勇敢的和這個男人搏鬥。大概是鍾亦可那一刻的不顧一切刺激了她,她纔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幸好,幸好這個男人沒有死,不然的話,她恐怕永遠也沒法面對自己的職業了,而在她眼裡,她的職業是她生命裡超越所有的重中之重。
當樑鑫誠醒來時,口罩已去的他,那張多了幾條傷疤和曾經的樣貌略有差異的臉上,兩道陰冷而狠絕的目光緊緊盯着鍾亦可,聲音嘶啞卻滿是憎恨,“林子就是被你害成這樣的,對不對?!”
認出他的臉,又經歷過那樣一場和死神賽跑的驚心動魄,鍾亦可的眼淚依舊有些不受控制。她身體發抖,哽咽問道,“我的爸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方俐聞聲一愣。
樑鑫誠鐵青着臉,咬牙怒罵道,“該死,你們本來就都該死!”
他的話忽然間就引爆了鍾亦可心底所有的悲慟和憤怒,她瘋了一樣的用手邊的毛巾狠狠的抽向他的臉,淚如傾盆,“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爸爸他對你那麼好,他把你當成親兄長一樣關照,他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爲什麼要害死他!爲什麼!”
鍾亦可的一聲聲“爲什麼”完全喊劈了音,她近乎絕望的失聲痛哭。
而樑鑫誠躲不開她的抽打,護衛又絕不可能攔着鍾亦可,他只能閉眼迎着她那一下下狠抽。
他逃了三年多,隱姓埋名的小心度日,只要聽見警車響就會怕的不得了,他早就受夠這種心理上的折磨了,能讓他撐下去的全部理由都是盼着再多熬些年頭等警方徹底沒有可能查到他的時候,他能和他的兒子重新生活在一起……可如今親見樑弈林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真的沒法接受,心中的支撐也轟然崩塌。兒子已經成了個活死人,他如果不能給他報仇,活着又還有什麼盼頭?
他扯着脖子怒吼道,“你們蕭家每個人都對不起我!是你們姓蕭的把我拉下水,把我好好的日子變成了朝不保夕的地獄!我投奔蕭振霆是因爲他說他能讓我過上好日子!是,我窮怕了,我想過好日子!你們告訴我這世上有特麼誰不想過好日子願意過窮日子的,啊?可蕭振霆TM的他可沒告訴我他所謂的好日子就是把我稀裡糊塗變成了罪犯啊!等我發覺的時候,我特麼已經沾上甩不開了,我有老婆孩子,我連舉報都不敢!你們姓蕭的心狠手辣,我們一家三口逃都沒處逃!我就這麼渾渾噩噩陷進你們蕭家的坑裡,表面上過得錦衣玉食,可我天天做噩夢怕挨槍子啊!你特麼的知道那種恨有多深嗎?!我恨不得你們姓蕭的個個都死無葬身之地,我恨不得把你們姓蕭的個個都挫骨揚灰!”
他罵着罵着,緊閉的眼角竟然落下淚來……
緊接着他的怒吼變
成了嗚咽,“到最後,蕭振霆特麼的他能脫身了,他有個好女婿不是嗎,他的好女婿能幫他不是嗎!可我呢?我TM有誰幫!我不還是得挨槍子!我捨不得我的老婆孩子啊,我捨不得……蕭振霆說讓我們去國外,可他特麼根本就沒告訴我實話!我當時還滿懷感恩的帶着我老婆準備走了,結果可好啊,結果蕭振霆他小子算計我,路上竟然有警察攔我們的車要抓我們!我當時正在路邊方便,嚇得我趕緊藏在草叢裡,我的司機情急之下就拼命踩油門向前衝,結果我就眼睜睜看着那車衝向隔離帶被對面開過來的重貨給壓扁了……啊……”回憶讓樑鑫誠極其痛苦的哀嚎着,“我眼睜睜看着我的老婆慘死啊……啊……我特麼恨透了蕭振霆!我特麼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儘管鍾亦可是恨意滿胸,卻還是被他這番話震住,她拼命搖頭,竭力喊着,“你誤會了,我爸絕不會害你!我爸讓你走那是想幫你逃脫懲罰!那麼多年的兄弟,你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樑鑫誠怒斥,“放屁!你給我閉嘴!大半夜的,如果不是被蕭振霆算計,怎麼會有警察攔我們!姓蕭的,你們每個姓蕭的都不會有好下場!都會遭報應!”
鍾亦可悲慟的捂住胸口,“大半夜的你停車在路邊,怎麼不想想是不是因爲佔路違停被警察例行詢問?是你們心虛逃跑纔會發生事故!你怎麼不好好想一想,如果我爸成心要害你,何必大費周章!直接不管你等着行動結束警察抓你不就好了!啊?你有沒有腦子!”
“閉嘴!你個死丫頭知道什麼!我那麼多年提心吊膽煎熬着過日子,你懂什麼!如果不是蕭振霆害的,我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嗎,啊!”樑鑫誠憤怒嘶吼,而後忽然揚聲惻笑,“當時知道肖峻和你也都死了的時候,我特麼高興的都快放炮慶祝了!可誰知我兒子到頭來竟然被你害成這樣,我竟然又被你這個丫頭片子給擺了一道……死丫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給我記住了!”
鍾亦可失盡力氣,癱倒在身後的椅子裡,她捂住臉,淚水滂沱中,聲聲悲號,“爸爸,我的爸爸……可憐的爸爸……就因爲沒有及時溝通,就因爲這些誤會,你就送了命……爸爸……爲什麼什麼都不讓我知道?哪怕我們父女死在一起也好啊,也不至於你孤零零的沒個伴,臨死還放不下我啊……爸爸……可惜我無論怎麼做,都換不回來你的命,換不回你再叫我一聲‘瀟兒’……”
她的悲傷卻讓樑鑫誠冷笑不止,方俐的臉上剎那的隱傷過後,是一片冷清,“蕭振霆,他是咎由自取,害己害人,不值得同情。”
她的話讓鍾亦可一下子就炸了毛,她猛的擡起頭,望向方俐的目光裡滿是憤怨,聲音雖抽噎,卻強硬而冰冷,字字含恨,“方主任,這個世上,只有你最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我爸的是與非,你不配評論半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