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繼續着未完的話,
“人這一輩子,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得主的,可在那個小小的莊子裡,我可以肆意地活着,過我想過的日子,我真的不委屈,所以,母親也不要自責了,我還要感謝母親呢,雖然您當時是因爲氣憤,才把我放到莊子上去的,但您也沒忘了照顧我啊,您把莊子的房契給了我,還把秀娘和關伯的身契給了我,讓我能爲自己做主,能活得自由自在,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媳婦很領情的。”
山杏這麼懂事,讓侯夫人更是愧疚,
“讓你這麼一說,我更爲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後悔了,要是一直把你留在侯府,你和欽山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他若是早點兒認識你,可能早就變了性子,而你們兩個,也就沒有這麼多誤會了,一想到,欽山錯過了你懷孕的階段,也錯過了孩子最初的成長,這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過失。”
“沒有啊,母親,沒有錯過的。”
山杏看到侯夫人的自責,心裡也很難受,這能怪誰呢,不過是世事無常,陰差陽錯罷,
“母親,大山哥沒有錯過什麼的,我懷孕的時候,大山也有去看我的,後來寶寶出生,大山哥在小老虎洗三、滿月的時候,都有去看過的,真的,不信你問大山哥。”
侯夫人把目光轉向兒子,萬欽山對着母親點了點頭,
“山杏當初懷孕,我是有去看過她,不過,也就是那麼兩三次,畢竟,那時候我以爲她嫁的是別人,也不好常去看她,好在,我在兒子買過些玩具,山杏,兒子有沒有玩兒過我送的東西?”
萬欽山很期待,很希望自己真的像山杏所說的,沒有錯過兒子的成長。
看到大山哥期待的眼神,山杏給出的答應自然是讓他開心的,
“當然玩兒過啦,你送的東西小老虎都有玩過的,而且,他的名字也是因爲大山哥才得來的呢。”
這是怎麼個出處呢,侯爺和侯夫人倒是很好奇,在夫妻兩人的認知中,兒子不像是不守規矩的人,兒媳婦看起來,也不是個逾矩的。
“小老虎洗三的時候,大山哥託人給他送了頂虎頭的小帽子,我當時正愁寶寶的名字呢,想了很多個,都覺得不合適,彭嬤嬤當時說要給孩子起個賤名,好養活,可那些名字也着實太俗氣了,我都不喜歡,結果就看到了這頂虎頭小帽,我當時就覺得,男孩子嘛,叫老虎也不錯噢,雖然普通,卻不俗氣,所以,就這麼叫開了。”
萬欽山知道兒子叫小老虎,卻不知道,名字的由來卻是因爲自己。
萬欽山看看自己手中抱着的的兒子,正啃着自己的手指頭,玩得不亦樂乎,再看看山杏,眼睛裡就有一種溼溼潮潮的感覺涌上來,萬欽山轉過了頭,不願意讓人看到,努力的把這點兒酸澀壓了下去,自己原來還以爲,山杏對自己的感情,也不過就是因爲自己的積極和主動,纔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迴應,現在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裡,也是如此的重要。
就算是自己隨手送出去的一件小禮物,她也視若珍寶,竟然會想起用它給兒子起名字,一想到這些,萬欽山就覺得,自己實在錯過太多太多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彌補,
“山杏,對不起,我如果能再勇敢一點兒,如果能有勇氣去莊子上尋你,你也不會受這麼多的苦了。”
萬欽山一直認爲自己夠男人,夠爺們,到了此刻才發現,自己就是個沒用的孬種,是個懦弱沒擔當的人,
“當初決定跟你說再見,也是因爲你有了孩子,那個時候,兒子還剛滿月呢,你也才坐完褥出屋,我竟然就去跟你道別,現在想來,我還真不是個東西,那些所謂的心痛和難過,全都是我自找的。”
聽到兒子這麼說,侯爺和侯夫人心裡都不好受,可自己一家三口,對山杏的傷害確實是有些大,夫妻兩人也沒有什麼能替兒子辯解的理由,畢竟是兒子對不起山杏,不說山杏在府上的時候,兒子對人家不理不睬,就算是對生活在莊子上的山杏,也是山杏付出的多,自家兒子付出的少,反倒是兒子受了山杏莫大的恩意,山杏對於侯府,那是隻有多的,沒有欠的。
“那個時候,小老虎才只有那麼一丁點兒大,小臉還不夠我一個拳頭,我看着他,心裡很難受,我喜歡的女人,竟然爲別人生了孩子,所以,山杏,對不起,我那個時候真的受不了,我只能選擇離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和別人幸福,可我又是那麼的希望你幸福,我做不到視而不見,也做不到袖手旁觀,我能做的,只能是離開,離開你,也離開讓自己把握不住的感情。”
萬欽山這話,雖然讓山杏感動,也說得讓山杏有些臉紅,父親、母親還在跟前兒呢,這話哪能隨便說出口,可不是讓父母笑話麼,想要打斷他,卻被他的眼神阻止了,
“而且,當我摸到兒子耳朵後面那塊骨頭的時候,我這心疼得更加厲害了,這應該是我兒子呀,竟然成了別人家的。”
萬欽山摸着兒子的那一小塊突出的骨頭,想到自己第一次摸到時,那種說也說不出的心痛,簡直是無法形容,侯夫人心疼兒子,真罵他太傻,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有喜歡的就跟母親說麼,你要是早些說出來,哪兒還會有這麼多的誤會,你難受也活該。”
侯夫人是恨鐵不成鋼。
雖然心疼兒子,侯夫人也覺得兒子是個傻的,自己跟他說了無數次,如果他有喜歡的人,就讓他跟自己說,就算是再難求,自己也會幫他完成心願的,
“我如果跟您說,我愛上了莊子上的一個小丫頭,您能同意嗎?
萬欽山哪能不知道母親的心思,就算是自己說了,那也是白說,
“怎麼就不同意了,一個小丫頭,怎麼我還不給你擡進府來。”
聽了母親這話,萬欽山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您會這麼說的,怎麼擡進府裡來,做個通房丫頭麼,我又怎麼捨得。”
侯夫人聽了這話,啞口無言了,兒子這是多喜歡山杏,竟然寧可選擇放手,也不想讓她受委屈,如果自己當時知道兒子這樣的心情,自己會怎麼辦呢?會讓莊子上的那個丫頭消失吧?想來想去,竟然是自己逼得兒子放開了心中的執念,原來,有些愛,不是愛,而是傷害。
看到萬欽山越說越沒譜,山杏趕緊制止了他,
“大山哥,你別想這麼多有的沒的了,母親該傷心了,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了嘛,這就是結局,那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是已經過去了的,我們就不要再提了,人這一輩子,得學會放下,有很多的事情,不值得我們過於執着的,今天再大的事,到了明天就是小事;今年再大的事,到了明年就是故事;今生再大的事,到了來世就是傳說,你又何必握着不放,徒增煩惱呢。”
“說起來,人生在世,我們最多也就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管你是在生活中,還是在工作中,遇到不順心或者不順利的事,就對自己說一聲,今天會過去,明天會到來,新的一天又會開始了,有些執着,是不必要的禁錮,禁錮了你的思維,禁錮了你的行動,也禁錮了你的幸福,你想一想,如果你早些放手,早些想開,也許,我早就已經站在這裡了。”
是啊,人生哪有那麼多的順順利利,我們用着爲彼此付出真心的執念,去做着讓對方傷心的事情,然後又用放不開的心結,讓自己在今後的日子裡傷心難過,都說人生自苦,現在終於知道,生活裡的苦,有多少都是自己找來的呢,別拿對對方的好來做藉口,而做些傷人心的事,有時候,真心是需要說出來的,然後,我們堅強且勇敢地面對。
侯爺震驚于山杏的這番話,他雖然經歷過兒子受人指點的那個過程,也知道那些都是真的,不是騙人的,可當他第一次聽到這麼有哲理的話,才真正的認識到,自己這個兒媳婦,是真的不一般,是真的有着跟那些個閨閣小姐們半點不同的心智,但更多的,侯爺還是被兒子的另一段話驚着了,
“你說小老虎的耳朵後面有咱們家的那塊骨頭?”
說是突出的一塊骨頭,似乎是有些嚇人了,人的耳朵後面,都有一塊凸出來的骨頭的,只是,侯府的嫡子嫡孫裡而,會有一個人,這塊骨頭會比別人的更明顯,而這個人,就是侯府的繼承的人,老侯爺、侯爺、世子,耳朵後面的這塊骨頭,都是比常人要明顯的,所以,侯爺一聽到這個事兒,就把別的事情都先放到一邊兒去了,畢竟,這可是侯府最正宗的血統,想着他差一點兒就流失在外,讓侯爺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啊,您摸摸看?”
萬欽山把兒子抱到父親跟前兒,侯爺顫抖着伸出手來,摸上孫子的耳朵後面,那突起的一小塊手感,讓侯爺瞬間就流下淚來,
“你這個臭小子,差點就讓我的孫子丟了,你知不知道啊?你既然都知道了小老虎的耳朵後面有這塊骨頭,還能讓兒子跟你錯過,你也真是讓我無話可說了,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笨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