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萬欽山是領兵的將軍,而他的親兵侍衛爲了隨行,也是可以騎馬的,不然,像那些個尋常兵士們一樣的步行,山杏怕是走不到戰場,小命就嗚呼了,
“你叫什麼名字,從什麼地方招過來的兵?”
征途太過漫長,人就會很多無聊,士兵們就開始彼此小聲的聊天,打發時間,山杏身邊的一個士兵就悄聲地跟山杏打着招呼。
“我叫山木口,就住在京城的遠郊。”
山杏也是閒極無聊,就隨口和這位侍衛親兵聊起來,萬欽山聽到兩人的聊天,立着耳朵聽着,也沒插話,
“你怎麼會叫這麼個名字呀,木口,聽起來真是夠好玩兒的。”
那個士兵忍不住樂了,這位仁兄的父母心可是夠大的,這名字起的明顯沒上麼。
“我父母不識字,當時我們家院子裡開了一樹杏花,可我是個男的,又不能叫杏花,我父親就把杏字拆開了,叫了我木口。”
山杏隨口瞎掰着,完全忘記了自己前邊剛剛纔說過,父母是不識字的,身前的萬欽山聽得直樂,自己穿上小媳婦可是太有趣了,沒想到還挺會忽悠人的,只是,那個聽的人也太笨了吧,這麼大的漏洞都沒聽出來。
“那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多大啦?”
山杏反問了這個長得黑不溜鰍的青年人,看着身板可是挺壯實的,
“我叫王源,今年十九了,我家在京城近郊,出了城門,不到三、四十里的路,家裡種着十畝的田,我弟弟和父親就能種得完,所以我就來當兵了。”
黑臉青年也挺愛說話的,問一句他答你十句,完全沒有一點兒的防備心。
“噢,你叫王源呀,娶妻了沒有?”
小夥子就有點兒害羞了,雖然因爲臉黑,看不到臉上泛起的紅暈,但他略顯扭捏的形態,還是讓山杏忍俊不禁,
“還沒呢,我相中了鄰家的趙姑娘,只是,我們家裡並不富裕,就怕他們家看不上我,這次來當兵,我就是想混出個樣子來,好回來去趙家提親。
小夥子志向不錯,只是,這可是打仗,不是鬧着玩兒的,哪那麼容易建功立業,衣錦還鄉啊,山杏心裡感嘆着,不過,不付就不會有收穫,這是天下至理,即使是爲了討媳婦,這也算是個目標,只是不知道,付出是不是太過巨大了,
“原來是帶着想法來當兵的,那你可要加油嘍,不要只爲了成功就一味的冒進,也要學會保護自己,只在你自己好好的,才能回去娶那位趙姑娘。”
山杏狀若隨心地叮囑着王源,不管怎麼說,讓他保護好自己總不是錯的,還只有十九歲的,一想到他即將面臨的危險,山杏就很不好受,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應該就是戰爭了,它會在一夕之間,奪去無數人的生命,但仍然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因爲,國在家在,國亡家亡,爲了家裡的父老鄉親,也只有捨出命去,這麼一想,還真沒法衡量付出和得到的正比。
因爲,一個人如果犧牲了,確實是得到他自身想要獲得的東西,但他還有家人,如果家人們可以安居樂業,那大多數的男人還是願意甘心付出的,哪怕受益的人不是自己,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英雄情結,每個男人的心裡,都有一個成爲英雄的夢想,當自己刀頭舔血的時候,那種激盪壯烈的豪情,會滿足每一個男人對於成功的幻想。
“謝謝你,木口,我會小心的,如果我能全身而退,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會去趙家求親,離開了京城,才知道心裡的渴望有多強烈,但如果上了戰場,我也是絕不會退縮的,好男兒志在沙場,爲國捐軀,也是一個男兒該當做的事情,只是,娶不到她,終歸會很遺憾。”
王源嘴裡說着遺憾,臉上卻是必須一戰的堅毅和決心。
山杏伸手拍了拍他的馬背,
“那你要加油噢,我希望在勝利的時候,能看到你在,贏了不稀罕,因爲那是多少將士的鮮血換來的,而在贏了之後能看到勝利,那纔是真正的贏家,我們做個比賽吧,數數殺了多少的敵人,看看會不會笑到最後。”
她多想,就這樣看到所有的兵士都活下來,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
“好,我就跟你賭了,能得木口兄弟這一番話,也是我王源的福氣,以後在戰場上,我們就多照應,兄弟們,木口說得對,能迎敵時咱們不怕死,但如果能活到最後,纔是真正的勝利,這個賭我賭了,你們呢?”
周圍的戰士已是聽得滿腔熱血,鬥志昂揚,
“我們應戰。”
離得遠一些的兵士,並不知道這裡爆發的這一陣哄響是爲了什麼,但‘我們應戰’四個字,卻是越傳越遠,萬欽山可是沒想到,山杏幾句話,就讓戰士們的鬥志如此旺盛,看來,山杏在自己身邊是對的,她總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戰場上,你如果心理強勢,那對敵的時候,贏面就要大得多,無形中就會減少很多的傷亡,也就等於救下了很多條性命。
而山杏此刻所想的,卻跟萬欽山有所差別,她下定決心,從現在開始,就給這些士兵們灌輸一下活着比什麼都重要的思想,且戰且贏且勝利,我戰我贏我活着,只有活着纔是真正的勝利,男人要勇敢,但男人也要有智慧,山杏希望萬欽山帶出來的兵,都是心思靈巧,心生百竅的,在那樣血肉瀰漫的疆場上,勇敢和智慧並存的人,也許會活得更長久些。
冬日的寒冷,在漫長的行程中,顯得更加地肆虐,休整的時候,剛剛燒開的水,會在你盛到杯子裡的時候,就已經變得溫熱甚至冰冷,食物更是沒有辦法保證,啃涼饅頭幾乎成了行程中,一半以上的糧食,萬欽山是跟兵士們同甘共苦的,只是,他卻不能讓山杏這樣,自己媳婦畢竟是女人,那麼涼的東西,對她的傷害要高過男人們。
“山杏,來,我剛就着火烤了個饅頭,熱乎着呢。”
趁着大家都在吃飯,萬欽山把山杏叫進自己的營帳中,山杏現在是他的侍衛親兵,叫進營帳也沒什麼不妥的,但山杏卻不想自己總是這麼特殊化,她接過萬欽山手裡的饅頭,用手掰着就吃了,這已經烤好了的,自己就別矯情了,但下次,她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特殊待遇。
“大山哥,下次別這樣了,萬一讓人看到多不好,我能堅持的,你身邊除了貼身的長隨萬智和萬勇以外,光是親兵侍衛就有五十個,只有我如此特殊的話,會讓他們覺得不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公,這是大多數人的心理,特別是在一個軍隊裡,就應該有鐵的紀律,如果連這些苦都受不了,那自己這趟前線就算是白來了。
萬欽山當然知道媳婦的心思,但他心裡就是不捨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媳婦,本該留在京城裡享受那些個大家閨秀們的安逸生活,卻爲了自己,奔赴了寒冷蒼涼的邊疆戰場,身爲一個男人,萬欽山是內疚得心都疼了,卻又無可奈何,
“好,我就聽你的,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聽到萬欽山能如此說,山杏很高興,她需要這樣的一視同仁。
“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這還是在路上,我沒辦法多照顧你,也許到了戰場的營地上,情形能好些,但也是不太樂觀的。”
安營紮寨的時候,肯定已經是在戰場上了,那樣的地方,又能多安逸呢,
“你就不用爲我多操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實在撐不下去,不還有你呢麼,我會向你求救的。”
能得到山杏這樣一句,萬欽山也深感欣慰了,別看媳婦是女人,偏偏骨子裡是個不服輸的,她不會允許自己軟弱,而此刻她能在自己面前服這一個軟,已經大出萬欽山的預料了,
“這可是你說的話,你要記得。”
“當然會記得啦,你是我老公,我向你求救不是應該的麼?”
山杏一激動,說出了現代人對丈夫的稱呼,萬欽山聽得雲裡霧裡的,
“老公?是什麼意思?”
“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我無意中在某本遊記的書裡看到的,好像是某個小部落的種族裡這樣稱呼自己的夫君,覺得這個稱呼挺好玩兒的,就拿來稱呼你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萬欽山只當這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哪兒會真的在意,
“山杏,你和那些當兵的一起住,會不會不方便。”
雖然知道行程當中,兵士們會同吃同住,晚上歇息也不會脫衣裳的,但萬欽山心裡還是會有隱隱的不舒服,可再不舒服,他也不能把山杏讓到自己的營帳裡睡,那就太露骨了,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的。
“不會不方便,晚上睡覺穿的都是身上的這套衣裳,連外衫都不會脫下來,還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天寒地凍的,就這樣還都冷得受不住呢,誰有功夫看別人的熱鬧。”
知道歸知道,擔心卻是少不了的,萬欽山輕輕地摟住了媳婦,不捨地道,
“辛苦你了,山杏,希望我們很快就能打贏這場仗,早點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