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乖巧地點了點頭,萬欽山迅速的轉過身,飛身上馬,疾馳而去,山杏卻在小黑疾馳的瞬間,看到了他臉頰上隨風飄飛的一滴眼淚,山杏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聽人說,如果堅強的人落淚了,一定是撐不下去了,如果執着的心放棄了,一定是傷得徹底了,大山哥,對不起,只是,我們——再也不見。
看着萬欽山在自己模糊的視線中,越來越遠,直至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了,山杏才趕緊擡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在這並不溫暖的天氣裡,袖子接觸到溼漉漉的臉頰時,帶來的是尖銳的疼痛,原來,你剛剛是這麼痛着的,原來,我如果不是親身體會,永遠體會不到你是有多痛的,原來,你的離開,我也會淚流滿面。
我以爲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準備好了面對你的背影,可不曾想,那越來越遠的背影,卻像是踩在了我的心尖上的,讓我的心越來越疼,直至疼到撕心裂肺,山杏望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到,
“我記得從前有人曾經說過,其實,這個世界上相愛的兩個人分開,除了生離死別,剩下的全都是不夠信任和不夠堅持,也許,我們愛得還不夠,所以註定了要分離,只是,不夠愛的感情,怎麼可以這麼疼呢。”
山杏覺得心疼得有些快要受不住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麼在乎的,原以爲,自己只是對他有些好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並不會有太大的抱憾,此時才知道,他已經不是心裡的一顆種子,而是心尖上的一棵參天大樹,山杏抱着兒子,站在菜地裡發了一會兒呆,這才重新收拾了心情,拐出了菜地,卻在走到正街時,看到了疾馳過來的馬車,是哥哥來了。
山杏趕緊伸手揉了揉眼睛,讓眼睛看起來能自然一點兒,
“哥,你和嫂子來了?”
山杏走到莊子正門的時候,馬車也正好停下來了,
“山杏,這天你怎麼出來了,真是胡鬧。”
聽到妹妹的聲音,山林直接蹦下了馬車,劈頭蓋臉的就是一聲訓斥,山杏吐了舌頭,沒敢跟哥頂嘴,總之是自己理虧。
“嫂子,你帶了大寶來沒有?”
山杏衝着馬車裡問到,馬車的簾子掀開了,戴晨夢抱着大寶從車裡挪出來,山林趕緊伸手把他們娘倆從車上抱下來,戴晨夢當着妹妹的面,有些臉紅,
“你抱孩子就成了,我自己能下來的。”
抱都抱下來了,可戴晨夢還是解釋了一句,怕小姑覺得自己太嬌氣了。
“還是哥哥抱你下來安全些,自家人,嫂子還這麼小心。”
看着嫂子的小臉紅撲撲的,哪還不知道嫂子是害羞了,想着這還是個只有十七歲的小姑娘呢,現在卻要支撐起一個內宅來,也真是不容易,山杏卻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也只有十六歲而已,雖然內瓤不止這個數,但是身體卻是實實在在的十六歲。
“山杏,你今天可是剛滿月,雖然說是可以出屋子了,但怎麼也不應該到外頭來呀,這外面風多大,萬一吹到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戴晨夢把大寶塞到丈夫的懷裡,伸手把山杏手裡的孩子接過來,一手挽着山杏的胳膊,就要進莊子,山林趕緊有眼色的推開了莊子的大門,門裡,關伯聽到聲音出來,也是嚇了一大跳。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自己一直在門房呢,正常的開關門,自己都是聽得到的,
“噢,就是剛剛,我只是出去站了一下。”
山杏也因爲自己偷偷的跑出去,而有些不好意思,剛纔自己可是輕手輕腳的打開大門的,所以關伯纔沒有聽到,可現在被他問到,山杏又覺得自己做得有點過分了。
“關伯,對不起,我想着今天小老虎滿月,想要讓他感受一下外面的遼闊,所以,就帶着他到莊子外面看看,我怕你不同意,所以剛剛是偷偷溜出去的。”
山杏這麼解釋,主要是不想讓哥哥遷怒關伯,畢竟,一個門房的職責,就是要看好門戶,自己這麼大個人出去,他竟然不知道,在哥哥的想法裡,一定是關伯玩忽職守了,可真相卻是自己太任性,太淘氣了,根本不關關伯的事。
“可多謝你們夫人的席面了,這樣的席面,我們村子裡可是吃不上的。”
山杏正要領着幾個人往後院走,就聽到後院傳來說話聲,
“可不是,還是你們夫人大方,我們也不過是來湊個熱鬧,那些個禮物,也都不是值錢的,你們夫人反倒如此招待,真是慚愧了。”
七嘴八舌的道謝聲傳過來,原來是後院吃席的結束了。
山林倒是反應快,拉着媳婦和妹妹,直接就奔了門房,幾個人剛剛進到屋子裡,後院的婦人們就從後面涌出來,亂糟糟的一片,彭嬤嬤一邊跟她們客氣着,一邊送了人往莊子外面走,
“咦,這是誰家的馬車,彭嬤嬤,你們莊子上來客人了嗎?”
農村人家,也沒什麼忌諱的,根本不管自己問的合不合適,彭嬤嬤也只是含糊的應着,把人打發了。
彭嬤嬤看到馬車,就知道是大舅老爺來了,她可不想讓這些農婦們知道太多莊子上的事情,等到把人都送走了,她把馬車讓進了院子,回身關上了莊子的大門,這才朝着門房走去,推開門,果然人都在裡面,
“彭嬤嬤,就知道您老人家最聰明瞭,竟然知道我們躲在這裡。”
山杏摟着彭嬤嬤的胳膊,竭力地討好着,好讓她別爲剛纔自己的任性生氣。
“這時候知道哄我了?”
彭嬤嬤倒不是真生山杏的氣了,只是,有些心疼她和孩子,不管怎麼說,都是孩子呢,彭嬤嬤哪能真跟她置氣,
“彭嬤嬤,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這樣了,以後我一定都聽你的話。”
山杏知道彭嬤嬤最疼自己了,現在有了小老虎,更是把小老虎當成自己的孫子來疼着。
剛纔確實是自己太過分了,只是,自己以後再也沒有這樣任性的權利了,所以,讓自己最後任性這一次吧,她在心裡很誠心地道歉,嬤嬤,對不起,
“傻丫頭,跟嬤嬤不用這樣的,嬤嬤也只是擔心你,這天還不暖和,你今天剛剛出了月子,我是實在有些擔心,更何況,小老虎還這麼一小點兒,萬一要是有了什麼不好的,可讓我老婆子怎麼辦呢?”
彭嬤嬤拍了拍摟在自己身側的山杏,山杏是主子,無論跟自己處得多麼好,她若是真的下了決心做什麼事,自己還真是不好攔着,但彭嬤嬤心裡是真的希望山杏能好好的,不說她是正經的侯府世子夫人,單隻論人品來說,山杏也是值得人心疼的,打從自己來到這個莊子,日子就過得簡單卻又充實,簡單是因爲人和人之間沒有算計,充實是因爲日子過得不無聊。
山杏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那株桃樹,聽說是她非要讓關伯種的,現在已經開始結果子了,比如那塊菜地,聽說是山杏剛到莊子上時,就和關伯兩個人鼓搗出來的,還有平日裡的吃食,她也總能有些奇特的點子,讓東西變得花樣百出,更加的有想吃的慾望,再說說她現在給孩子們備下來的玩具,後院裡的那個小滑梯,關伯經常抱着大妞在上面玩,大妞超喜歡的,還有專門騰出了一間屋子設計出來的淘氣城堡,無一不讓人感到新奇,她總是能讓日子變得清晰和醒目起來。
彭嬤嬤在宮裡和侯府裡都呆了那麼多年,已經習慣了那些平淡如水的生活,所有人都跟木偶一樣,循規蹈矩,不能有半點差池,話不能多說一句,手不能多伸一下,腳不能多邁一步,可在這個莊子裡,主僕分得似乎不清楚,大家都和和美美的,但又似乎分得很清楚,山杏說過的話,沒人會違背,彭嬤嬤才知道,家長裡短的日子是這麼的新鮮和爽快。
從前的那些個所謂的規矩,不過都是些綁住你手腳的負累,而山杏的規矩,是讓你舒心和暢快的,讓你能活得像你自己,讓你不必戰戰兢兢,不必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自己下一刻會不會出了什麼紕漏,然後就被吊了房樑、填了井,人這一輩子,要守的規矩太多了,彭嬤嬤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老了老了,反倒能活得如現在這般自由自在。
這麼一想通,彭嬤嬤就越發的不想對山杏苛責了,山杏也不過就是想要這種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己又何苦縛了她的手腳呢,
“山杏,嬤嬤可能是有些老了,有些想法和觀念也是跟你們年輕人不一樣的,不過,我還是不想讓你和孩子冒險,只要你們能平平安安的,無論你想做什麼,嬤嬤都會支持你的。”
“嬤嬤,謝謝你!”
山杏緊緊的抱了彭嬤嬤一下,把彭嬤嬤弄得都有些臉紅了,
“你這孩子,越長越回去了,小老虎呢?”
“在屋裡呢,關伯剛剛已經訓過我了,我剛纔確實是太任性了,以後真的不會了,有什麼事情,我會多跟你們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