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不再多言,提氣追了吉布楚和過去,沒有再驚動沉醉中的胡和魯。
洞窟深處,吉布楚和翻翻找找,看起來對這座黑山大獄既是熟悉,也有陌生,不過手底下沒有閒着,摸索着找尋黑山引的下落。
李落也幫忙找尋黑山大獄中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不過這座黑山大獄已是空城,除了樹下的一具白骨,就沒有見到其他與人相關的物件,連蟲獸都絕了跡,李落着實不好期待還能找到什麼。
就在李落以爲要無果而終的時候,吉布楚和從一間石屋中走了出來,手裡扛着一塊石板,走到李落身邊放下,喘了幾口氣,努了努嘴,示意李落上前查看。
李落狐疑不解,移過手中的火摺子,湊到石板前仔細瞧了瞧。石板上刻着幾十個字,自然不是大甘的文字,也不是李落見過的蒙厥文字。石板殘缺不全,上面還有刀斧劈砍的痕跡,該是黑山大獄裡的人刻意毀去,只留下眼前看到的隻言片語。
吉布楚和呆呆的看着石板,雖說之前心裡早有最壞的打算,不過等到當真見到這塊殘缺不全的石板時,沮喪和失落依舊顯於顏表。
“這就是黑山引的來歷,他們果然就沒想讓我們活。”吉布楚和失神呢喃自語,輕輕撫摸着石板,將石板上的灰塵清掃一空,不過就算擦得再幹淨,也不能無中生有,顯露出被人毀去的字跡。
這一趟黑山大獄之行,胡和魯沒有找到想找的人,吉布楚和雖說找到了黑山引的配製藥方,但卻是個殘篇,解不了黑山引的毒,窮其一生也只能老死在這地底深淵,再難重見天日。
吉布楚和神情蕭索,自言自語,有絕望,有緬懷,還有不甘,終了吉布楚和猛然揚起頭來,一股從來沒有見過的氣勢出現在吉布楚和纖細玲瓏的身軀上,癲狂大笑道:“往生崖下,一往無生。呸,狗屁,我死也要死在往生崖外,雪殿冰宮,想困死我,做夢去吧。李少俠,我送你離開往生崖,就算只能活一兩月,我也要看看……咦,你看什麼呢?”
吉布楚和平復心神,約莫有些看透生死的意味,忽然看見李落一言不發,目不轉睛的盯着殘缺石板,臉上有震驚,竟然還有駭然失神的模樣,讓吉布楚和好一陣心驚肉跳,轉瞬生出期許,莫非李落當真認得黑山引?不過石板上的字極其古老,的確是出自草海一脈,就算吉布楚和辨認起來也很困難,難道李落這個南人竟然認得這些字。
“喂,醒醒。”吉布楚和伸出手在李落眼前晃了晃,驚喜之餘便是懷疑,“李少俠……”
“陽爲氣,陰爲味。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味厚者爲陰,薄爲陰之陽。氣厚者爲陽,薄爲陽之陰。味厚則泄,薄則通。其藥入引,分酸、鹹、甘、苦、辛五味,蘊寒熱溫涼四氣,四氣屬陽,五味屬陰。然則陰陽有別,但有通幽轉曲之道,有毒無毒,斟酌其宜。取陽之陰,陰之陽,倒轉乾坤,混五味四氣,錯亂陰陽,入則瞞天過海,出則天罰降至,是以小陰陽爾,終難爲天地陰陽所容。藏則生,顯則死,雖非毒,卻能冠絕天下奇毒,實爲陰陽大毒。”
李落突兀的念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讓吉布楚和好生費解。不過唸了幾句,吉布楚和的臉色驟然劇變,雖說聽不明白李落說的是什麼,但李落口中念出的這段話中間幾句和石板上的字跡不謀而合。
吉布楚和瞳孔收緊,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落,一雙秀氣好看的手漸漸握緊,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柳暗花明。原本進來黑山大獄也只是僥倖一試,沒想到李落竟然認得黑山引,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天道垂憐,巧的讓吉布楚和幾疑是在夢裡。
“你,認得黑山引?”吉布楚和顫聲問道。
吉布楚和的疑問將李落的思緒拉回了一個遙遠的故鄉,那時的李落尚且年幼,讀書之餘,李落會摒退身邊的侍女,獨自一人去往一個偏僻的花園。那裡有一位垂暮老者,髮鬚皆白,慈眉善目,只是臉上總掛着淡淡的愁容,只有見到李落的時候纔會笑一笑,小小的忘卻心中的煩惱憂愁。
“咦,九殿下今個怎麼過來這麼早?”
“先生授的書我去年就讀過了,老生常談,沒什麼新意,還不如過來和鬼谷爺爺聊聊天。”
“哈哈,九殿下向來聰慧,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些大儒就無書可授了。”
年幼的李落搖了搖頭,沒有自傲神色,反而認真的回答道:“那倒不是,一卷書,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讀法,見解有深淺高低,但多少都有可取之處,我也不能盡識其中含義。不過今天先生授的書不合我心意,聽得多了,徒然自尋煩惱,不如不聽,日後見得多,慢慢也會明白書中的道理。書怎麼讀都是讀不完的,就像鬼谷爺爺的醫書,我便只是一知半解,窮盡一生,也難有鬼谷爺爺的領悟。”
老人微微一愣,有些吃驚,也有讚許的看着還是孩童的李落。李落隨即奉以弟子之禮,向老人請教了幾個醫書上的疑問。老人知無不言,神情甚是欣喜,怎奈李落的心思並不在老人精湛的醫術上,反而對老人當年遊歷天下的見聞更感興趣,着實讓老人好一陣無語遺憾。
許是察覺老人有些失落,李落便轉過話頭,談論起醫術來。談着談着,李落忽然看見老人身旁石桌上的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幾行古怪的字。
李落好奇的問道:“這張紙上寫的是什麼?”
老人看了看紙上的字,又看了看李落,發了一會呆,似乎心裡有什麼事一時難以決斷。皇子問話,臣子不答,這本是宮裡的大忌,不過李落並沒有在意,仔細的辨認着紙上的字跡,皺着眉頭說道:“這好像是漠北草海的文字。”
老人一怔,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