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恩見情況不對,厲聲呵斥,“夫人待二姨太親如血親,關懷備至!怎由得你這個妮子胡說!快閉上你的嘴!”
小蘭微微一愣,見長恩少見的動怒呵斥,忽然沒了主張,不是說讓她將夫人給藥的事情說出來嗎,爲什麼突然變了臉色呢?她下意識看向蔣寒洲,見蔣寒洲目露殺意的看着她,她只覺頭皮發麻,整個人都被抽空了,癱軟在地。
蔣寒洲逼視她,森冷道:“你說什麼?”
小蘭惴惴不安的低下頭,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只能按原計劃那樣,硬着頭皮說,“二姨太肚子疼……或許……或許跟……我今天下的藥有關……那……那些藥是……”
小蘭六神無主的不敢說出口,急的小樑直冒汗,心中只求小蘭千萬不要說出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少爺的禁區在哪裡,尤其涉及老夫人事宜,少爺是容不得他人說隻言片語的不是。
而長恩也是緊皺眉頭。
可小蘭依然在哆嗦中,低着頭艱難的開口,“是夫人給我的。”說着,她哆嗦的從兜裡掏出一張油紙,就要放在衆人眼前,“這是當時包藥的油紙……”
“滿口胡言亂語!”蔣寒洲在她拿出那片油紙之前,暴喝一聲,額角上青筋暴跳,“來人!此等惡奴謀害二姨太,拖下去交給警局下大獄去!”
趙子龍快步上前,面色沉冷的抓住了小蘭的領子,便往院子外拽去!
這是什麼情況?小蘭一時傻了眼,只得求救的看向長恩。
小樑不忍心看她,轉開了臉。
長恩欲言又止,如果此刻替小蘭求情,難保蔣寒洲不遷怒於他,如果他和小蘭全都下了大獄,就沒人照顧小姐了,長恩一番思索間,忽然一聲怒斥傳來。
“誰要抓小蘭去警局?”停雲面色蒼白的扶着門框走了出來,冷冷的注視蔣寒洲,沒想到他對蔣夫人的維護竟到了不分青紅皁白的地步,之前她和長恩都設想過蔣寒洲知道這件事後,是怎樣一種反應,也預備通過這件事做一次冒險的試探,如此看來,蔣夫人便是蔣寒洲的底線了,任誰都不可動搖觸碰!
蔣寒洲快步走過來扶她,關切道:“怎麼下牀了?肚子不疼了?”
停雲推開他伸過來的手,徑直扶着牆壁走出來,虛弱道:“誰要送小蘭去警局?爲什麼要送她去警局?”
蔣寒洲臉上的寒冰還未散去,眸子幽冷堅定,“她涉嫌下藥毒害你,必須送去警察局。”
“是她想下毒害我,還是害我的另有其人呢?”停雲指着小蘭,喘息道,“小蘭不是一個簡單的下人,她是我的家人,你抓走她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和立場。”
蔣寒洲吸了一口氣,平息着心底的驚怒。
停雲捂着肚子,極力按捺住失望着情緒,面色蠟黃的走進院子,目光環視過現場所有人,最後定格在小蘭身上,只見趙子龍拎着小蘭的衣領,大有帶離杏花閣的趨勢。
計劃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原本想着以自己中毒的事情引導蔣寒洲的思維轉變,在想辦法讓他忍下這口氣,順了老夫人的心意,這樣她們便可名正言順的滑胎,既解除了老夫人對小蘭的懷疑,也讓蔣寒洲對蔣夫人多一層防備,防止她回府居住。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蔣寒洲如此袒護自己的母親,也是,母子深情。
停雲冷着面,轉身撿起地上的油紙,那原本是小蘭拿出的物證,此刻被人踩進了泥濘的土壤中。
停雲兀自看了看,遞給一旁的餘醫生道:“醫生,你看一下,這紙上的藥和我晚上的藥是一樣的嗎?”
餘醫生接過油紙,用手指蘸了蘸紙上的紅色粉末,隨後點了點頭,“一樣的。”
“你們剛剛的對話我聽見了。”停雲旋即看向蔣寒洲,她的額角上冷汗依舊,腹部絞痛的隨時想要暈厥,可她強撐着在長恩的攙扶下站直身體,自己作死的計劃,跪着也要走完。
她虛弱的繼續,“我有沒有懷孕,小蘭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明知我沒有懷孕的情況下,還給我下滑胎藥,寒洲,你覺得小蘭有這麼蠢嗎?”
蔣寒洲眉頭一皺。
停雲看向震驚的小樑和趙子龍,他們兩人應該是頭一次聽到假懷孕的消息,不過既然是蔣寒洲的心腹,聽到也無妨。
“既然這東西是母親給的,孰是孰非,你們心中自有定奪,何必掩耳盜鈴,拖累無辜?”停雲勉強提氣擲地有聲的說出這番話,頓時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蔣寒洲凝神,他曉得停雲剛烈倔強的性格,硬碰硬定是不行,只能採取迂迴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他頓時收斂了所有的怒意,看着停雲望向自己時失望的目光,心中一凌,他遣散了所有人。
待院子裡空落下來,方纔情不自禁的上前一邊撫着她的背,一邊服軟道:“我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纔出此下策,是我考慮不周,媳婦兒,你身子虛着,別生了大氣。”
停雲的手按在肚子上,只覺着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痛得生不如死,一股強烈的排望讓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而她這異常的模樣落在蔣寒洲的眼中,擔憂而又惹人心疼。
停雲沒有時間去生氣了,瀉藥的後勁兒太厲害,她當務之急是趕緊脫身去上廁所,於是她趁着空檔,淚光楚楚的扶着蔣寒洲的肩膀,“母親對我怎樣,你心中自是知曉,我也不想讓你爲難,只是你我都知道懷孕是假,紙保不住火,既然母親等不了,那咱們何不隨了母親的願,你既順了孝道,小蘭也保住了一條命,而我不過是順水推舟,得了好罷了。”
說着她默默的落下淚來,絲毫沒有前一秒的兇悍,面上悲傷動人,悽悽艾艾,心中卻有十萬只草泥馬奔騰,屎尿快憋不住了。
蔣寒洲大爲動容,都到了這一步雲兒還這麼爲他着想,爲母親着想,尋得如此兩全其美的法子,他立即點了點頭,神色嚴謹,“委屈你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放心……”他停頓了一下,眉宇間浮起隱忍的愧色,“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說完,一把將停雲擁進懷裡。
停雲出聲,那不輕不重的一下,差點把屎尿給擠了出來,她心中不禁將蔣寒洲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有些無力的,她將手搭在蔣寒洲的身上,“幫我去把餘醫生叫來好麼,我有些事情想問他。”
蔣寒洲慎重點頭,大步往院子外走去,他剛轉身,停雲便邁開了步子,撒丫子往廁所跑去,痛痛快快的一瀉千里之後,方纔還過陽來,將剛剛緊迫之時發生的事情細細捋了一遍,這些話本是計劃讓長恩勸說,沒想到自己忍不了便跑出來趕緊說了,效果意外的好。
餘醫生象徵性的替停雲開了幾服藥,便被趙子龍給帶了出去,臨走前,趙子龍面無表情的念出了餘醫生的家世背景及親人戶籍等信息,變相的拿他家人性命做要挾,威脅他守口如瓶。
而那餘富貴本就是老實本分的診所醫生,貪點財罷了,哪想捲入蔣府家事,把命給帶進去,頓時嚇破了膽,連連承諾不會亂說,才步履蹣跚的離開。
而此後,杏花閣的衆人十分賣力逼真的演了一出滑胎戲,就連蔣寒洲這樣眼高於頂的硬漢破天荒的陪着停雲演完了這場戲。
停雲心中暗自感慨,要不是爲了給他那心腸歹毒的母親收拾爛攤子,蔣寒洲定是不會做這等虛把戲吧,也真是難爲他了。
雖是這樣想,停雲的心裡仍然留下一片陰霾,那便是蔣寒洲對蔣夫人的偏袒和愛戴,百善孝爲先,她不奢望自己能撼動蔣夫人在蔣寒洲心目中的地位,但起碼在蔣寒洲的心目中也能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當蔣夫人傷害她的時候,他能夠第一時間站在她這邊爲她撐腰,還她一個公道,那便是極好的狀態了。
但是今天,如果她不及時出現,恐怕小蘭命不保,這事也就被他按下來了,他是想瞞着她麼?讓她吃了這口暗虧?雖然只是演戲,可是一想到如果是真的,那該是多讓人心寒和戰慄的事情。
她心中的陰霾和悲傷又加深了幾分。
不過滑胎這件事很快傳遍了蔣府上下,傳出了大街小巷,自然也第一時間傳進了新城的蔣夫人耳中,傳言二姨太忽然滑胎,傷心欲絕,蔣寒洲嚴懲了杏花閣伺候的下人,徹夜難眠的守護在側。
蔣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修剪冬花枝蔓的手並未停下,只是脣角淡淡笑了一下,從容而又冷毒。
雖說蔣寒洲面上沒表現出來,但私心裡卻對這個母親的所作所爲十分的不滿,第二天一早他便去蔣夫人的新宅報了消息,還連帶着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蔣夫人面上的工作做的極足,一邊埋怨蔣寒洲沒有把媳婦兒照顧好,一邊關切的遣了張嬤嬤拿着厚禮去探望。
蔣寒洲站在大廳中氣急敗壞道:“我定要查出是誰下的毒手!只要查出來無論是誰犯下這等惡事,一律槍決!”
蔣夫人眉梢不悅的一揚,懷裡撫摸着小肉狗,語重心長道:“誰你也怪不了,自己的媳婦兒自己保護不了,有能耐怪誰呢。”
彼時,唐婉如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垂眸喝茶,恍若未聞。
蔣寒洲怒氣衝衝的在大廳裡來回走了幾趟,在蔣夫人說話的時候,他一腳踢開了擋路的凳子,怒聲道:“難道就放任兇手逍遙法外嗎!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兒子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給雲兒一個交代!”
蔣夫人慢悠悠道:“這天大地大的,你去哪兒找?難不成要把府上鬧得雞犬不寧麼?”
“媽,你不想兒子找到兇手嗎?”蔣寒洲眉梢一揚,冷不丁的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