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於靜心的忽然昏倒,着實令宮宴慌亂了一陣,皇后本想借由此事發作流螢,卻未曾想景王爺寂月景適時的開口替流螢解了圍。
宮宴散後。
景逸宮內殿撤了大半燈燭,燈光幽暗不明。流螢早早將紫蘭支了出去,獨自一人坐於梳妝鏡前,卸了髮飾,散了發,可之後便未有下一步動作,右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最後卸下的銀簪。
於靜心的話在心頭纏繞不去,令她有些難以安寧。那將軍府刺殺一事,怕是沒那麼簡單。於靜心往前身子不好,一直靜養於將軍府內屋之中,嫁於寂月景之後,便應是操持景王府事宜纔對,爲何這前朝之事,她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說寂月景寵愛於靜心,告知於她。那也是不可能的,據她對寂月景的瞭解,事關前朝,事關他的大業,除卻他的心腹,別的人他是萬不會吐露一分。
自重生之後,腦子便一直處於混沌狀態,竟未嗅到其中不尋常之處,以將軍府遇刺和她救駕受傷爲名,收回兩地兵權。一邊對她這個“將軍之女”寵愛有加,一邊又以妃制改革遷她至冷宮。如今想來,確實如於靜心所言,處處打壓着將軍府。
而她流螢在其中,所起作用還不小。莫不是……她於皇上,真的都從來只是能利用的棋子?
想起那雙溫柔多情的眸子,低沉磁性的嗓音,流螢不禁一痛,本以爲,他真的不是不同的,他會記得流螢,而不是於靜心。可是從頭到尾,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於靜心”。
想得入神之時,流螢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原來是被銀簪刺破了手。她鬆了握住銀簪的手,盯着滲出的血珠,又是一陣出神。卻又在片刻之後握住,猛地一起身,和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人打了起來。
只見她手握銀簪,如同劍刃在手,招式凌厲,直逼要害。快準至此,以至於她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已無法收勢。來人未料到她會突然發難,微愣之際錯失良機,只能硬擋下招式,堪堪躲過那致命一擊,又趁她收勢不得時打落她的銀簪,緊接着一把擁她入懷。
“朕竟不知朕的流螢功夫這般俊,不愧是將軍府出來的人。若朕的功夫稍遜一些,流螢怕是要背上弒君之名了。”
流螢輕巧脫離寂月涼懷抱,上下查看一番後發現他除衣物被割破外並無外傷,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意識到他說了什麼。
“將軍府出來的人”幾個字在她聽來分外扎耳,又想起方纔所想,心中生怨,顧不上請罪,開口便是責怪口吻:“皇上來便來,這麼偷偷摸摸作甚。”
“流螢是怪朕太久沒來了?”寂月涼聞言也不惱,只是輕笑了聲,湊過身來將流螢摟住。
“皇上日理萬機,臣妾不敢。”略微怨懟的話語方纔一落下,流螢纔不由得心中咯噔一跳,立刻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割壞了朕的衣服,還同朕置氣,現在又與朕這般疏離,流螢,朕這心裡可真是委屈得緊吶。”任憑流螢再不給好臉色,寂月涼仍是哄着,圈了她的腰,將頭擱在
她身上,好似真的在撒嬌。
被至高無上的帝王這樣溫柔以待,這般寵溺,任誰都難以不心動。可是,這樣的溫柔背後,又有多少的真心?
流螢幾番開口,欲言又止,但終究是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終於還是問出了口:“臣妾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皇上指點一二?”
“噢,原來還有朕的流螢不知道的事情?”寂月涼微彎涼脣,饒有趣致的望向流螢。
“將軍府遇刺一事,是否另藏玄機?而皇上是否在利用臣妾一而再地打壓將軍府?”方纔一直按捺着,極力維持平靜,但卻不曾想,話出口,竟是質問的語氣。
未等寂月涼回答,流螢又快速補上:“若是如此,皇上以後便不必再裝作對臣妾好了。不僅皇上爲難,臣妾也無福消受。”
寂月涼終究是帝王,總有脾氣,在聽聞流螢這番話後便放開了流螢,轉了身負手而立。
身後的溫熱胸膛忽然離開,流螢滿心裡只剩下了一句“果然如此”。
已有從前一世經歷,竟還敢盼君王有情……
重活一世,仍是這般可笑。
“流螢,朕雖知你怕朕抗拒朕,卻不曾想你疑我至此。朕這一顆心,是真是假,你竟半點也看不出,還說出這種話來傷朕的心。縱使帝王有身不由己之處,朕亦不至於強迫自己日日對一個不喜歡的人好,還偷偷摸摸地摸入自己妃子的寢宮,而這一切僅是爲了所謂的‘打壓將軍府’!”
“我……”流螢自然聽得出寂月涼是真的生氣了,更聽得出他即使生氣,話裡責怪的一不是自己差點傷他性命,二不是自己一介妃子以下犯上質問皇上,而是責怪她疑他真心,一時百感交集,不知作何應答。
自己也是真是大膽得很,居然敢質問當今聖上!不僅如此,質問完之後還不知悔改,擺臉色給他看……怕不是前段日子被寵得得意忘形了吧?呵,當真是恃寵而驕,她流螢究竟在做什麼!
“罷了,朕走了,流螢好好休息。”寂月涼語氣仍是硬邦邦的,似乎絲毫沒有軟化的餘地,邁了腿便要走。
流螢見她要走,身隨心動,腦子尚未反應過來要做什麼,人已經靠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寂月涼的腰身。
不僅寂月涼一愣,流螢自己也一愣,猶豫着要不要放開,但最終仍是選擇了不放開。
“皇恩浩蕩,臣妾惶恐,是以患得患失,才失言冒犯,請皇上責罰。”
嘴上討罰,可她哪有半分討罰的模樣?流螢這模樣,寂月涼雖是生氣,卻仍不免覺得可愛得緊。加之流螢難得的主動,讓寂月涼氣消了大半,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雙手覆上流螢的手。“你定是吃準了朕不捨得罰你,纔敢這般大膽。”
“流螢,你不信誰都可,但是不准你不信朕。你可是忘了,上一回朕與你說的話?朕的一切,你都要信。”
這樣霸道,流螢卻是心中一陣百感交集,忽的又連忙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竟做出了些什麼大膽的事情,立時圈住寂月涼腰身的手便隨即一鬆。
“臣妾知罪。”
隨着那細若柔荑的素手離開,如幽蘭般清香的馨香也隨即淡了不少,寂月涼不由得覺得心下一空。
似是十分不悅於這種感覺,下一刻,寂月涼便大手一圈,再度將流螢拉扯入自己懷中,溫香軟玉在懷,那一顆心才重新充盈起來。
須臾,寂月涼斂了笑意對流螢說道:“流螢,將軍府遇刺一事,確有內情,但是隻是朕事先已察覺那將軍府中有人心懷不軌,因而才順水推舟,以此挫挫將軍府的銳氣,趁機收回兵權。若是說借你打壓將軍府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此事,流螢可信?”
寂月涼語氣認真,流螢卻無法開口回答一句“信”,轉而用方纔玩笑的語氣道:“臣妾不信誰都可以,就是不能不信皇上。皇上說的話,臣妾自然是信的。”
“流螢,朕要你真心說信。”
流螢聞言沉默了半晌,“……皇上,臣妾信。”
語氣倒還是認真的,如此寂月涼便也不去計較她那片刻的遲疑了。
流螢本來就防着他,雖說今夜他因她幾乎全盤否定了他的真心而生氣,但也不能逼得太緊。對待流螢,唯有等,最後總有春暖花開的一天。
起碼,這個過程中,也並不是只有他在主動。
“朕再不濟,也不會拿朕的流螢去算計。朕說過,忘了誰,都不會忘了朕的流螢。”
寂月涼似有感嘆般輕嘆一句,眸子之中噙滿了認真。而後,卻又精光一閃,俊美儒雅的面容上盡是受傷之意。
“可是,流螢,今夜你這是又割朕衣袍,又是誤會、質問朕,這般傷朕的心,對朕可有何補償?”
“……”
寂月涼撥開流螢的頭髮,用臉去蹭她的臉,“流螢不作答,是打算就如此不了了之了嗎?”
“朕不依。”
“旁人受了委屈能向朕討個公道,而朕受了委屈,卻沒人可以討公道。朕倒是可以自己給自己討,可偏偏朕捨不得責罰流螢,因而才向流螢要個補償。流螢連個補償都讓朕討不得麼?”
流螢被寂月涼蹭得發癢,下意識地躲開,卻被寂月涼追着繼續蹭。
“皇上想要什麼補償?”
“若是流螢能主動親朕一口,朕今晚便心滿意足了。”說完,寂月涼便滿懷期待地看着流螢。
流螢心生羞意,下意識的躲開寂月涼的目光。但卻見寂月涼眸光幽幽,一眨不瞬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但若要流螢主動,卻是從來有過的事情。因而,兩人便僵持於此。
卻不料外面守夜伺候的宮人像是聽到了些什麼響動那般,試探性的輕聲開口:“娘娘?”
話音剛落,便聞裡頭似有輕微的聲音響起,宮人疑惑的顰眉,生怕自己不仔細,將差事辦砸,頓時提高了音量:“娘娘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哐當……”裡面頓時傳來了物件掉落的聲音。
宮女下意識將心一提,便要推門而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