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陽光明媚,帶有濃濃春意萌發新芽的草場被那柔柔的陽光灑上了一層銀輝。
紫蘭原本以爲,距離回宮只剩一日,流螢會藉此出去散散心。哪怕她在流螢身邊不久,她也是能感受到流螢對於皇宮之外的那方天地的嚮往。
卻不曾想,流螢只着那一身繡淡色迎春花梨花白常服,懶懶的倚在榻上,百般聊賴那樣手執醫書,但似卻是沒有多少注意力是在那醫書之上的。
“娘娘,如今春光甚好,不妨出去走走?”紫蘭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着實覺着有些可惜。
““大病初癒”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的好。”而且一出去,不是面對賢妃,就是面對寂月景,着實煩人的很,況且還有不知敵我的梅妃。皇后的勢頭正茂,自己還是躲遠一點。
雖然她也很想要在這寬廣的草場上,肆意縱情。只是無奈加入皇家,便只得收心養性,做着深閨之中賢良淑德的婦人。
“那娘娘,不若奴婢將上次未完成的女紅拿出來,供娘娘打發時間?”
“唔……”紫蘭所說的,應是上一次,自己暗中應下,要補償給寂月涼的那一件寢衣。
可是,回想起種種,流螢卻是失了興致。後宮嬪妃衆多,擅長女紅的人更是不在少數。而自己卻是連朵祥雲都繡的歪歪扭扭,大概,他並不需要自己這一件寢衣吧。
“那個放着吧,現在沒有繡花的心情。過了今日,便還有明日。之後,便是要再回去那……金絲籠了。”最後三個字流螢說的極輕,輕得彷彿是她心間默唸那般。
“娘娘,您昨夜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已經完成了。”適時,嵐煙開了口,她見着流螢興致乏乏,大膽猜想她會對關於馬場上的事情有興趣,方纔會貿然出聲。
“嗯,只是現在卻是不需要了。昨夜皇后還未來得及發難,梅妃便替我開解了。不過還是得多留個心眼,現下按下不提,若是以後再借由其他事情一起爆發出來,小過錯也能變成滔天的大罪。”
“是,奴婢知曉。不過娘娘,昨夜奴婢悄悄接近那馬圈的時候,卻是在那裡,見到了蘇然侍衛。”嵐煙微微顰眉,昨夜流螢回來的比較晚,而且一臉肅容,嵐煙便也沒有彙報,惹她煩擾。
“蘇然?皇上身邊的親衛?”流螢不禁一愣,對於蘇然這個人,她雖有印象,但卻是不甚瞭解。只知道,寂月涼外出之時,跟隨在身邊的侍衛便是他。
“嗯,昨夜奴婢本想依娘娘吩咐,搶在他們將馬屍清理之前,偷拿到一瓶馬血。可是待奴婢過去的時候,卻見蘇然將那匹馬屍運走,不知要運去何處,與此同時奴婢似乎還隱隱聽見了蘇然與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談話,只是隔得較遠,奴婢聽得不是很清楚。而且那男子只是匆匆丟下幾句,便極速離去。那離去的速度太快,所以奴婢大膽猜測,那人的身手是極爲不錯的。”
嵐煙將昨夜所見事無鉅細的一一稟告給流螢,果不其然,正如
嵐煙猜測那般,方纔流螢還一臉無趣的模樣,此時卻是微蹙娥眉,細細研究了起來。
蘇然在那裡,那就代表着,寂月涼是下了決心要將這件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只是原本該處理掉的馬屍卻被蘇然給運走了,莫不是要做些什麼動作?還有嵐煙依稀見到的身手極好的男子……流螢心中第一個猜測的便是與她交手,還暗示她的那名墨衣人。
“既然蘇然插手了,那我們也就不必要多費周章了。昨天晚上準備好的一切都可以丟了。不過還需要處理乾淨些,莫讓人藉機生事。”流螢略略思量,便下了決定。
昨夜寂月涼那般的態度,那便是說明馬場的那場意外他已經是有了眉目,那麼她就無須要這般畫蛇添足了。
總歸,這件事情她是清白的,他總不會冤了她去。
隨後,流螢美眸之中卻是精光閃過,略帶疑惑的問道:“你可有法子,讓那樂太醫知曉那馬兒的真正死因?”
“此事有些爲難,但也不是不可。只是娘娘,您爲何對那樂太醫如此,另眼相看?!”嵐煙着實是沒有想通這一點,若是說娘娘與那令她極爲討厭的白衣老翁往來,那白衣老翁醫術精湛,且與皇上關係甚好,娘娘如此作爲,她實是可以理解。
可那樂太醫……
“你可知曉那樂太醫,爲何淪落到如今這般的境地?!”流螢微微一笑,身爲專業的殺手,那挖人底細,必是要連根挖起的,更甚者,就連你家中有多少個夜壺,都能瞭解得一清二楚。
“難不成不是因他無權無勢,又不懂做人,方纔淪落連藥童都不如嗎?”
“這只是表面原因,你可知,樂太醫可是出身於那行醫世家,雖沒有家纏萬貫,權勢滔天。但在醫術這一塊,卻是名動天下。”
“那緣何,奴婢卻不曾聽說過?!”嵐煙聞言,很是驚訝。若是說樂太醫的家族如此之大的名氣,爲何她卻是絲毫不知?
“因爲,那已經是前朝之事了。那時候樂家族長,也就是樂太醫的曾祖父,前朝的國醫,正因是被捲入了後宮爭鬥,一時不慎,落得了慘死的下場。年紀尚幼的樂太醫那時正巧跟在他祖父身邊學醫。那日同他的祖父一起目睹了這一切,心中便是留下了陰影。加之樂家因此招來了大禍,從此沒落。”
“樂家雖然沒落,但那世傳的醫術卻也不容小覷的。樂太醫原本是不願入宮的,但他祖父臨走之前,卻是萬般叮囑於他,要重拾樂家榮耀與聲名。”
“雖然不曾見識過樂太醫的醫術,但從前朝傳記之上隱隱看到了樂家風光無比的身影,想來除卻那起死人,肉白骨之事對他而言有些難度,其他的,只恐不在話下。至於現在的處境,還是來源於他初入宮時,無意惹惱了當時驚豔后宮尚是沁妃的端謹昭儀,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再者他也不願去討好上級,方纔會淪落至此。”
“原是如此。”嵐煙似恍然大悟那般輕點臻首,只是下一瞬更爲疑
惑。
“娘娘是如何知曉這般多的呢?!奴婢在這深宮數年,都不曾留意到樂太醫這個人。就如娘娘先前所提,端謹昭儀羞辱他的事情奴婢也不曾聽聞,大抵是因爲端謹昭儀發難的次數太多,奴婢懶得一一記着。”
流螢臉上一緊,腦海極速的飛轉,一時之間說的太過愉快,竟是忘記了這一回事,總不能說自己爲了找個可靠的同盟,將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清清楚楚吧?
“唔,先前無意之間留意到了這個小太醫,覺着他倔強的有趣,方纔讓人去將他的過往查了一查。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先前夜闌將民間坊聞說於我聽的時候,下意識留了個心而已。”
“既然娘娘知曉樂太醫極爲厭惡後宮的嬪妃,那敢問娘娘要如何讓他甘願替您辦事?”
“活在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沒有弱點與破綻,詩書不是有云,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
流螢盈盈一笑,眸光自信而飛揚,雖然她不能許諾什麼給樂太醫,但她卻是可以肯定,樂太醫所想要的東西,她能給,也給得起。
“是,奴婢知曉。奴婢以往在太醫院也認識了不少藥童,想來可以設法引樂太醫出來。若是要讓樂太醫親自去查那馬屍,恐怕這個還得讓夜闌幫忙。”
“嗯,你們看着辦吧。只是切莫打草驚蛇。現在還是不要讓樂太醫知曉,我們在打他的主意。不然,可就不好玩了。”
若是讓獵物跑了,那可就真真是無趣了。
“是,奴婢遵命。”
“這醫書今個兒是看不下去了。紫蘭,先前讓你整理的貼身衣物,你可整理好了?還沒有的話,今日便將行李那些都先收拾好吧,不然明日可又要一陣忙乎了。”
“這麼着急收拾行李,可是要往哪裡去?!”
流螢的話方一落下,便即可響起了一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寂月涼?流螢驚訝的眨了眨眼睛,望着寂月涼的身影發起了愣。這個時候他怎麼過來了呢?!
寂月涼見流螢像是不認識他了那般,傻愣在原地,不知是何反應,心中也是一陣無奈,又是好笑。
他這個精明聰慧,身手利落的殺手皇妃,爲何每每見着了他,都宛若兔子那般,傻氣呆愣?
“奴婢參見皇上。”紫蘭見流螢呆住,趕緊輕扯了扯流螢的衣袖,隨後立即福身行禮,只是那聲量卻是大了不少,似是在提醒着流螢回神。
見此,流螢立即晃過神來,心慌不已的垂首,行禮的動作還略顯僵硬。
“臣妾參見皇上,不知皇上到來,一時失態,請皇上責罰。”
寂月涼抿脣一笑,下一瞬卻是故意板起臉來,沉聲道:“禮數不全,自是當罰……”
原本只是客套客套,假意請請罪。卻不曾想寂月涼竟然是當了真,這一下,流螢再一次的傻了眼,情不自禁的擡首,與寂月涼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撞了個正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