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那棲鳳宮,回到了景逸宮,瞧見那一片白梅,流螢方纔有些悻悻然。
原還想着從忙裡偷閒,騰些時間出來同紫蘭學學那女紅,未曾想到皇后竟會使出這種磋磨人的法子。
那《妙法蓮華經》雖然佛理並不深奧,但幅度卻是甚長,若要手抄一篇,只怕沒個數日是完成不了的。
感知到流螢的沮喪,嵐煙輕聲寬慰,“娘娘,您也不必如此沮喪。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知曉。”流螢輕頷首,道理她懂,可就是有幾分不甘不願。
“心姐姐,噢不,旻姐姐。”
聽聞那般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流螢纔將放置在那傲然綻放的白梅身上的眸光收回。
輕回眸,脣角便染了幾分笑意,“雲妹妹。”
“瞧雲兒這張笨嘴。”雲嬪款款來到流螢身前,似十分懊惱,輕拍櫻脣,諾諾道:“喊慣了心姐姐,一時竟忘了姐姐現下已是正四品婕妤了呢,而且還有封號。這宮中啊,也僅有梅姐姐與旻姐姐,還有那討厭的盛氣凌人的端謹昭儀有封號呢。”
聞言,流螢立即慌張的輕捂住雲嬪那喋喋不休的朱脣,略微嗔怪道:“你這般口無遮掩,若是讓有心人聽去,小心那端謹昭儀給你好果子吃。”
“這不是在姐姐宮中嗎?雲兒纔會這般大膽。”雲嬪卻是輕扯下流螢素手,調皮撒嬌道。
“禍從口出,雲妹妹以後還是警醒着些,莫讓人尋了把柄。”
雲嬪見流螢板起臉來,眨巴了下眼睛,眸光盈盈,“旻姐姐這般說,定是爲了雲兒好,雲兒以後必定謹記。”
雲嬪如此說,流螢方纔緩和臉色,重新露出笑意,“雲妹妹省得便好,行了,我們進去說話吧,姐姐讓嵐煙替你準備甜點。不過可不許吃多,方纔在皇后娘娘那,可見你已是吃了許多的。”
“皇后娘娘那的吉祥如意卷分外精緻,雲兒沒忍住嘛。”
“那姐姐這可就沒有拿得出手的點心了,不若妹妹待會兒只要喝喝茶便好了。”
兩人打趣笑鬧着,十足姊妹情深。
嵐煙於一旁瞧着,心下隱隱擔憂起來,娘娘莫不是卸下心防,全然信任了雲嬪吧?
“旻姐姐,拋開別的不說,這景逸宮的景色還真是十分精緻的,除去那片白梅,這兒視野寬廣,即清淨又安寧。如若可以,雲兒也想搬來這兒,與姐姐同住呢。”
聞言,流螢不禁挑了挑眉,笑道:“怕也只有你這個傻孩子想要過來與姐姐住,這景逸宮可是她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啊。”
“以雲兒看,這景逸宮也沒有其他人說的這般可怖,姐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那都是以訛傳訛的。哪真能住進來沒多久就上吊自殺的。”雲嬪唯恐流螢多想,急忙開口勸慰道。
流螢輕擡袖子,掩住櫻脣輕笑出聲,“怎的,可是妹妹嫌棄姐姐先前住過的明鏡宮不好?!”
雲嬪立時搖手,擺手,就連她頭上那支輕巧便利的銀花卉絞絲小發簪都搖得珊珊作響。
“當然不是,只是雲兒覺着自己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宮殿,甚是無趣。”
“一個人自有一個人的好處。不若你瞧瞧別的宮殿,可都要熱鬧許多。只是這熱鬧,姐姐可無福消受。”
“姐姐說的,可是那沁韻宮?!”雲嬪頓時眼前一亮,像是聽到了什麼新奇事的孩子那般充滿了好奇。
“姐姐可什麼都沒說。”流螢輕端起面前的茶盞,不急不緩的淺嘗那新得到的雨前龍井。
“姐姐使壞,話說到一半便不說了。”雲嬪見此,朱脣微嘟,頗顯不滿,而後又偷偷的覷了流螢一眼,“本來妹妹還有話想與姐姐說一說的呢。”
“姐姐方纔還納悶呢,怎麼雲妹妹這會兒到了姐姐這宮裡來,原是帶有小心思的啊。”
這番話一落下,雲嬪就像是真急了一般,紅了眼眶,唰的一聲站起身來,急忙開口辯解:“姐姐怎麼把妹妹想的這般壞,前些日子妹妹便來過了,只是遇上姐姐歇息,不好打擾罷了。雲兒過來只是想與姐姐說說梅姐姐的事而已。”
“梅妃娘娘?”流螢收起其他心思,眉梢微微上揚,心湖之中像是被投遞了一顆小石子那般,蕩起了漣漪。
“可不是,姐姐今日早晨也在皇后娘娘宮中見着了,梅姐姐現下的處境有多難,那些壞人都不安好心的直直盯着梅姐姐,盼着梅姐姐不好呢。”
原是雲嬪到這替梅妃打不平來了。
流螢卻是斂起笑意,將脣一抿,“梅妃娘娘現在很是安好,妹妹你就不必如此多慮了。”
聽流螢這般說,雲嬪的神色頓時暗淡了下來,眸子一片黯然,“梅姐姐人很好的,雲兒不捨梅姐姐被這般欺負。旻姐姐,你就不能幫幫梅姐姐嗎?”
流螢不着痕跡的輕勾了一下脣角,一抹略微譏諷的笑意飛逝而過,精雅絕倫的面容卻是一片擔憂,似是十分見不得雲嬪這般沮喪難過的樣子。
“那雲妹妹想要姐姐怎麼幫?”
這句話似乎給了雲嬪很大的安撫與力量,讓雲嬪不自禁的猛的擡起頭來,眼含期盼,“梅姐姐人這般好,總是謙讓我們,與世無爭。這才得了皇上的寵愛。只是皇后娘娘可能有些誤解。姐姐今個兒下午不是要過去皇后娘娘那兒抄寫經書嗎?不若姐姐替梅姐姐說幾句好話,雲兒見皇后娘娘還是歡喜姐姐的,若是姐姐開口,必定能替梅姐姐辯解,解除梅姐姐與皇后娘娘的誤會。”
流螢面色一凝,美眸之中流光劃過,頗爲糾結的顰起眉頭,作爲難狀。
雲嬪見流螢似有動搖之色,立刻楚楚可憐的眨巴着大眼睛,好不可憐的看着流螢,一雙眸子寫滿了盼望,絳脣還不忘不斷張合,奶聲奶氣的懇求道:“好姐姐,求求你了,也只有你能幫梅姐姐了。”
流螢再三考慮,沉吟片刻之後纔像是做好了決定,“既然雲妹妹這般說,況且只是向皇后娘娘獻言幾句,不過舉手之勞,又有何不可。”
“那麼說,旻姐姐答應了?!太好了,雲兒就知道旻姐姐是與別人不同的,最是良善不過了。”
流螢見雲嬪這般歡喜,不禁也感染了那喜意
,眉眼彎彎。
又是一番嘮嗑,雲嬪方纔歡天喜地的離去了。
“娘娘,您果真要應下雲嬪,替梅妃說話?!”待雲嬪徹底走出景逸宮,嵐煙便心如急焚的開口。
流螢輕勾脣角,面露譏諷,“嵐煙,你先前說的對。我以前的段位太低了,竟也將雲嬪的糖衣炮彈當了真。她這番過來,明着是爲了梅妃,實則是攛掇我到皇后面前,向皇后表明自己是梅妃一黨,以此來從梅妃身上分攤皇后的怒火。方纔在殿外,她如此直言不諱,不就是想借由將話傳遞出來,令我與那端謹昭儀形如水火,讓端謹昭儀更加厭惡於我。”
聽到流螢的理智分析,嵐煙不由得面上一喜,“娘娘,您終於是想通了。”
“若是我再像往前那般愚笨,這景逸宮還真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啊。”流螢自嘲一笑。
“哎,娘娘,這話怎可隨意說呢?!”紫蘭急忙開口阻擋流螢說那不吉利的話,聯想起在景逸宮中消逝的芳魂,紫蘭心中便是瘮得慌。
“怕些什麼,你娘娘我命中帶煞,還真不信鎮不住這景逸宮了。”眸光流轉,一股凜然之氣從流螢身上冉起,徒增了幾分氣勢。
手起刀落,落在她手上的英魂,還會比這景逸宮中的芳魂要少嗎?!
“即娘娘已知曉那雲嬪不懷好意,日後可莫要與她這般親近了,防不勝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她不是覺着本宮仍舊識不穿她那真面目嗎?即使如此,那又何好怕。嵐煙,你們要記着,別人敬我一丈,我便敬人一尺。”
頗爲威嚴氣勢落下,嵐煙與紫蘭皆是一驚。原來她家娘娘竟也是有這般魄力的,真不愧爲將軍府的二千金。
下一秒,卻見夜闌面帶異色的從門外走入,湖藍色宮裝袍角似還有一灘水漬。
“娘娘,奴婢在梅樹下拾到了此物。”
見夜闌面色不對,流螢下意識的便微蹙眉頭。
“拿上來看看。方纔我在梅樹下站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到有什麼東西。”
夜闌聞聲便將手上方纔拾到了月白色錦帕雙手奉至到流螢面前,頃刻間,一股淡淡的幽香便絲絲瑩瑩的飄然鑽至流螢鼻間。
這不僅錦帕眼熟,那香味似也分外熟悉。只是一時半會卻是想不起來會是屬於誰的。
仔細端倪了半刻,紫蘭才猛地腦海中閃過一絲光亮,驚喜道:“這手帕奴婢見過!”
“是何人的?爲何會出現在梅樹之下?”見有了思緒,流螢凝眸,投以疑惑目光。
紫蘭輕敲自己的太陽穴,眉頭緊鎖,不斷的找尋着方纔一閃而過的光亮。
於此同時,夜闌也像是有了些許思緒,但卻是疑惑不定,“這香……奴婢,也好像…在哪兒聞過來着。”
“啊!奴婢想到了!”紫蘭右手握拳,十足肯定的往左手心上一敲,臉上滿是喜意。
這一下,終於也有了她紫蘭知道,而嵐煙不知道的事情,頃刻,紫蘭心中滿是巨大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