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本來有些迷濛的流螢腦子裡突然變得清醒,她轉頭看着閉眸將下巴抵在她肩上的寂月涼,突然覺得心裡冷嗖嗖的。
“你派人監視我?”
他的口氣不像是感興趣,更不像是純粹爲了知道她出宮做了些什麼,反而像在考驗。
考驗她會不會告訴他實話,考驗她對他夠不夠忠誠。
流螢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因爲這個問題而凝固了,身體裡甚至發出液體凍結的咔嚓咔嚓的聲響。
“朕那是爲了保護你,不叫監視。”寂月涼依舊沒擡頭,也沒睜眼,依舊心安理得地趴在流螢的肩頭,享受着他自以爲的溫情時刻。
而流螢覺得渾身都冷,就算寂月涼抱着她,那徹骨的冷絲毫沒有減輕。
她突然想起了嵐煙剛纔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句話:“伴君如伴虎”,她怎麼能忘了呢?上一世那個毫不留情下令滅將軍府滿門的,就是這個她自認爲喜歡的人啊!
不過是她重生一世,她自己改變了,而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和上一世是一樣的啊!
“怎麼了?”發覺到流螢情緒的變化,寂月涼擡眸向上看去,映入眼簾卻是流螢帶着淺淡笑意的臉,含羞帶怯的模樣讓寂月涼一陣恍惚。
“謝皇上,臣妾之後定不會如此莽撞地出宮了,還望皇上贖罪。”流螢輕輕掙脫開寂月涼的桎梏跳到地上,“還有,臣妾替宮裡的幾個奴才謝過皇上!”
“起來吧,以後行事要小心謹慎,定不能叫別人抓了你的把柄,知道嗎?”總覺得奇怪地寂月涼看着流螢起身之後不留痕跡地退開兩步,走到了他夠不着的地方。
“臣妾謹記。”流螢又盈盈一福身,隨即就想離開,“皇上若無甚要事,臣妾便先告退了。”
“等等,爲何要如此着急離開,朕是洪水猛獸能吃了你嗎?”寂月涼皺眉,起身上前一步拉住流螢的手,這時的他確實有點生氣了。
“臣妾這幾日都沒有好好歇息,實在是有點疲累了。”流螢勉強看着寂月涼,作出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算了,那回宮裡好好休息吧。”寂月涼嘆口氣,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着她了,這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
難不成她還在因爲之前生氣?然而那件事還生氣的不是他嗎?
出了殿門的流螢徑直路過了嵐煙和承翼,朝着景逸宮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邁開腳走着,任誰看都不像是她體弱多病身體不適的設定。
嵐煙一臉懵地看着就能繞過她,跟承翼道別之後快步追了上去,邊追還邊問:“娘娘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流螢置若罔聞,似乎沒有聽到般,嵐煙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也不去在煩她,只是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靜若寒蟬。
回到景逸宮之後,流螢更是一句話都沒說就回到內殿,甚至吩咐了她們不能隨意進去。
這下可把嵐煙衆人嚇壞了,連忙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
“嵐煙,皇上這是要我們景逸宮嗎?
爲什麼娘娘是那副表情?”紫蘭緊張兮兮地問道,掩飾不住的哭腔又開始醞釀眼淚了。
“別胡思亂想,承翼公公說了,皇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因爲娘娘出宮而生氣!所以更不會因爲這件事懲罰於我們。更何況,如果皇上真的要懲罰,當初又爲何替我們圓謊呢?”嵐煙沒說話,反而是從頭至尾被矇在鼓裡的夜闌開解紫蘭。
“真的嗎?”不安慰還好,被這麼一安慰的紫蘭馬上就掉了金豆豆,她淚眼朦朧地看着緊閉的內殿大門,哭的更厲害了。
“你哭什麼?”被哭的心煩的嵐煙猛地一瞪眼,將紫蘭的眼淚全喊進去了,眼眶紅紅的模樣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頗有點楚楚動人的意味。
“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又犯錯誤了,紫蘭連忙收拾心情,將眼淚抹乾淨,認真地聽這嵐煙講話。
“娘娘很可能又跟皇上吵架了,這幾天大家就安靜一點,等到娘娘心情好了再提這件事!”
“好!”一衆人齊刷刷的回答道,隨即在嵐煙的命令下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
而夜闌看着一臉堅毅的嵐煙,再看看仍舊通紅着鼻子和眼睛的紫蘭,她突然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
一動一靜兩個丫鬟,嵐煙能給她出謀劃策,紫蘭能在她不開心時耍寶逗她一笑,而她在這景逸宮的存在,就只是在爲了一些細枝末節而忙活。
她,果然不屬於這裡。
流螢一進內殿就關了門,隨即就直接撲倒在牀上,抱着自己的被子靜靜沉思。
她這一世是爲了復仇而來,誠然上一世的寂月涼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將軍府是他親自下令滅門的,府裡上下百十號人確實是死於他手。
雖這一世逃過了新婚夜的殺戮,但是欺君之罪這把刀確實一直在她和將軍府的頭上懸着,稍有不慎便會掉落下來。
如果到時事情敗露,寂月涼照樣會將將軍府滅門,他依舊是兇手。
身爲帝王,他有絕對不可侵犯的威嚴,有不容忤逆的尊嚴。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不是普通人,他掌握着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力,叫人生叫人死,全憑他的一句話甚至只是一個眼神。
伴君如伴虎,古人和嵐煙誠不欺我。
流螢仰躺在雕花大牀上,感受着寒冬臘月都未曾感受過的刺骨寒冷,伴隨着心臟處深刻而強烈的痛意,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流螢回宮,旻婕妤自然就痊癒了。
這兩天宮裡流言蜚語滿天飛,落井下石的,作壁上觀的,還有真誠關心的,都第一時間來了景逸宮探望流螢。
“旻姐姐你沒事吧?前些天我來找你,卻被告知你身染惡疾,因爲擔心姐姐,所以就去告訴了皇后娘娘,誰知皇后娘娘又去通知了太后娘娘,最後打擾了姐姐休息,實在是妹妹我的錯。”淚眼汪汪的安嬪望着流螢,似乎是在祈求她的原諒。
流螢心裡冷笑一聲,心裡道:我若是再相信你,那我豈不是太不長記性了?
“妹妹不必自責,這得到太后
娘娘的關照是我求都求不來的福氣,我感謝妹妹都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呢,不過你以後可要小心點,如此莽撞的性子當心闖禍。”
流螢端莊地笑着,臉上看不出一星半點的虛情假意。
安嬪聽了她一番話,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緊緊地拉住流螢的手,不住地說着:“旻姐姐你真好,你爲何不是我親姐姐呢?”
流螢不說話,看着安嬪臉上感動的要死的表情在心裡吐槽,如果我真的是你的親姐,我估計早就被你坑死了。
“啊對了,姐姐,這幾天宮裡那個關於景逸宮的說法又甚囂塵上了,你要不要聽聽?”安嬪依舊挽着流螢的胳膊,貌似天真的眸子湊的特別近,流螢微不可見地避開她的手,毫無靈魂地回答:“哦?是什麼?”
“就是那個在景逸宮裡死掉的妃子,好像有人說她是因爲通姦而死的,當初太后身爲皇后,收到消息之後來了這景逸宮,結果發現先皇已經從殿內走出來了,手裡還拿着一把帶血的劍。”
“哦。”流螢聽她嘰嘰喳喳講完,這才賞賜似的說了一個字搪塞安嬪。
“旻姐姐是不想聽嗎?”安嬪嘟着嘴不滿意地看着流螢,嘴裡開始埋怨,“我還是第一個把這個故事講給別人聽呢。”
那真是謝謝你第一時間就跑來用這個故事膈應我了。
流螢在心裡默默翻一個白眼,嘴角接觸沒什麼感情的微笑,附和道:“還不錯,還不錯。”
“姐姐喜歡就好!”天真爛漫的聲音,水靈澄澈的眼睛,任誰看都是一副涉世未深單純至極的模樣,然而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瞭解,流螢真的覺得這個安嬪是一個不得不多加註意的對手。
冷不丁地背上捅你一刀,然後再笑着跟你談朋友,笑着叫你姐姐,真是能讓人防不勝防。
安嬪離開之後,蕙貴人和端謹昭儀也相跟着來了她這有些寒酸的景逸宮。
進了門也不坐下,反而是嫌棄地環視一眼殿內,最後勉爲其難地坐下來,看着神色悠閒的流螢,心裡就氣不順。
“兩位今天來我這景逸宮有事嗎?”流螢頭也不擡,冷聲問道。
“無事就不能來坐坐了嗎?我們身爲姐妹,自然是要和睦相處的。”端謹昭儀沒說話,倒是蕙貴人將這趾高氣昂的模樣發揮了個十成。
“那你們隨便。”流螢意向不喜這二人,而且整個六宮都知道,旻婕妤和沁韻宮的兩位娘娘都不對付,見了面三句不過就要開始吵架。
更何況這是在她自己的地盤,她想不理她們就不理她們,實在沒有必要讓自己難受。
“於靜心!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啊!”向來狗仗人勢的蕙貴人怒了,她站起身衝上來,伸手就要去抓流螢的臉。
鋒利的指甲就像是精心打磨過的武器,鮮豔的丹蔻也像是抹在武器上的毒藥,流螢側頭避開,皺眉看着她道:“你真要同我在這裡打架是嗎?”
“是又如何!”蕙貴人大聲喊道,衝着流螢的臉又衝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