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妹妹這話可就說錯了,梅妹妹今日來遲,許是因爲忙於服侍皇上,本宮要你們學的,可是梅妹妹那溫柔賢淑,善解人意與體貼。”語畢,皇后揣着笑輕撫淺金桃紅二色撒花袍角,似是十足欣慰的模樣。
皇后的話,似是好心替梅妃解圍,但實則卻意味深長。尚未見硝煙,但那火藥味卻是十足濃重。
流螢端坐於花梨木椅中,輕端起那本金琺琅彩茶盞,淺嘗一口,微眯美眸,做那壁上觀,觀兩虎相爭。
梅妃聞言,精緻的俏臉之上未見異樣,勾起柔和的笑意盈盈坐下,“皇后娘娘可是高看臣妾了。若是論溫柔賢淑,臣妾又怎比得上惠妹妹。就連皇上也常與臣妾讚許惠妹妹呢。”
好一招禍水東引,梅妃的話剛一落下,便有幾道不屑、忿恨的眸光投射在惠貴人身上,令惠貴人不由得臉色一僵。
得皇上誇讚自是極好的,但若是在一羣如狼似虎的女人面前被誇讚,那可是極爲不妙的。更何況,誰知道皇上究竟有沒有說過這種話。
“皇上果真與梅姐姐這般論嬪妾嗎?莫不成是梅姐姐有意打趣嬪妾?”惠貴人急忙回過神,笑道。
梅妃眉梢一挑,帶有些許被質疑的不悅,頗有些凌厲,“怎的,惠妹妹是不相信本宮?!覺着本宮妄言?”
惠貴人面露遲疑,略爲受傷失落的道:“妹妹自然不是信不過梅姐姐,只是嬪妾已有數日未曾得見聖顏,哪能如梅姐姐這般,常服侍於皇上身邊。”
“皇上願去梅妹妹處,自是因爲梅妹妹可人討喜,若是你們爭氣,多學學梅妹妹,別整日惹皇上不悅,那還怕皇上不願到你們宮中去嗎?”皇后抿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數落着衆嬪妃們,似是站在梅妃這般,但實則更是將梅妃推向了風頭浪尖,成爲了衆矢之的。
梅妃垂下眸子,遮掩住那瞬間而逝的凌冽。
而在黎貴人上首的雲嬪,則是捻着甜點,滿是純真無辜又似疑惑般問道,“惠姐姐怎說已有多日未曾見過皇上了啊。前些日子皇上在雪衣宮,還越過了梅姐姐,到了惠姐姐的西宮殿去。嬪妾在梅姐姐宮中,可是瞧得分明的。”
清脆的話音落下,惠貴人臉色立時難看了起來,一陣紅一陣青的,同時還要面對那些充滿惡意的眸光,甚至連皇后望向她的目光也都變了。
惠貴人立即急聲道:“雲妹妹你在胡說些什麼,那日皇上不過到嬪妾宮中略坐了坐,稍後便走了。”
“那惠姐姐何必要撒謊,明明就見着了。”雲嬪將手上的點心消滅完,輕輕的捻了捻玉指,漫不經心道,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低下聲音嘟囔,“怎麼就不見皇上到我宮裡來坐坐呢?!”
聲音不大,卻足以令所有妃嬪都能聽清。
“惠妹妹還真是好福氣啊,想必定是有什麼好法子,纔會令皇上事務如此繁忙都惦記着要去你那坐坐。不妨說出來,讓衆姐妹看看眼。”林妃緩緩放下手上的茶盞,眸光似刀鋒一般從惠貴人身上刮過
。
聞言,惠貴人的臉上更是難看了幾分,這不就是在說她狐媚子嗎?更或者是在影射她,用了什麼不該用的下三濫手段。
果不其然,林妃暗藏機鋒的話語剛一落下,皇后的笑意便斂得一乾二淨,隨之換上一片肅然,沉聲訓誡道:“得皇上歡喜,是你們的福氣,也是你們應盡的職責。但皇上龍體爲重,若是有人爲了爭寵用了什麼下三濫手法,本宮定要嚴懲!後宮之中容不得這藏污納垢之事!你們可都聽懂了?!”
“是,嬪妾知曉。”面對皇后突如的厲聲訓斥,衆嬪妃們紛紛起身半跪於地上。流螢卻是因看戲看得過於入迷,反應慢了半拍。
那慢半拍自是被皇后抓了個正着,只見皇后微眯鳳眸,玉指輕敲扶手,半響才緩緩道:“你們知曉這其中的厲害便可了,起來吧。”
而後皇后卻是話鋒一轉,“旻妹妹,景逸宮可還住的習慣嗎?”
流螢方纔坐下,卻見衆嬪妃的眸光因着皇后的話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其中盡是一些幸災樂禍的目光。
得了,看來她也要加入這一場戲裡了。
“回皇后娘娘,嬪妾並無不慣。”流螢福身行禮,低垂臻首恭敬應答,努力的淡化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既已登臺,哪能那麼容易便抽身而退。
“那當然是習慣的,景逸宮清冷又安靜,最是舒適不過的環境。況且,可還有一片梅林,只不知,那白梅與梅姐姐的紅梅,哪個更爲好看些。”將自己的不幸全都怪罪在了流螢身上,端謹昭儀可謂是恨毒了她,現下更是逮到機會,就一個勁的數落。
流螢未曾擡眸,見那端謹昭儀連一時半會都等不了的便在那裡挑事生非,心下不由得有些後悔,怎麼就一時心軟,沒有加大藥量讓她繼續“靜養”,這樣子耳根子還能有些清淨。
“昭儀娘娘說笑了,白梅又怎能與紅梅爭豔,況且還是由皇上親自爲梅姐姐栽種的紅梅。景逸宮的白梅,不過是無人問津,自生自滅的罷了。”
梅妃似也未將端謹昭儀那不懷好意的話語放在心上,面上一派柔和,笑道:“昭儀妹妹不過在笑鬧罷了,旻妹妹何必當真。”隨後梅妃眸光一轉,落在了端謹昭儀身上。
“昭儀妹妹,你的身子可好全了?這一連多日的靜養,可真令姐姐擔憂。現下是安妹妹與你同住一塊吧?那就勞煩安妹妹多多擔待一些,替昭儀妹妹分分憂。”
梅妃話中雖未曾言明要安貴人替端謹昭儀分何憂,但皇后卻是領會到了其中意思,便也順着梅妃的話接着道:“這身子是最爲重要的,可千萬別逞強。這樣吧,昭儀妹妹還是多休養休養,待你好全之時,方纔將綠頭牌重新掛上。若是皇上到了沁韻宮,安貴人你就多辛苦些,莫讓昭儀妹妹累着了。”
安貴人頓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但面對位高權重的皇后與寵冠六宮掌協理六宮之權的梅妃,卻又不敢不應下。
“是,嬪妾知曉了。”
端謹昭儀立時面如
鍋底,似十分難以置信那般,驚恐的瞪大雙眼癱坐於椅上。
流螢見此,可不會自作多情的誤以爲梅妃是爲了替她出氣,方纔開口懲戒端謹昭儀。梅妃如此神秘莫測,她的目的爲何,流螢雖是看不分明,但也知道,這番作爲對她們來說,是有利的。當然,除卻自己。
幾番脣槍舌戰下來,已是過了一時辰,梅妃揣摩着此時太后應是起身了,便起身微福身,告辭道:“皇后娘娘,臣妾還需到青鳳宮中服侍太后娘娘起身,便先行告退了。”
“嗯,你且去吧。”皇后微掀眼眸,神色淡淡。
原以爲今日便是隨着梅妃的先行告退而結束,卻未料到皇后竟還有另一番吩咐:“皇上最重孝道,而太后一心向佛,又素來喜愛惠妹妹的聰敏以及那娟秀的字體。不若惠妹妹從今日起來本宮這兒,爲太后手抄一本《妙法蓮華經》,太后必定歡喜,皇上也會爲此頗感欣慰,也不枉皇上多寵愛惠妹妹一些。”
惠貴人頓時臉露難色,一張精緻的面容變得煞白煞白。後宮中人,誰不知道惠貴人吶,總是心浮氣躁,最難的便是靜心。
可是皇后的話語卻是滴水不露的,容不得惠貴人有那半分拒絕的意思。看來,方纔林妃猜測的話語還是引起了皇后的忌諱與猜忌。
“是,嬪妾領命。”
見惠貴人應承下來,皇后方纔滿意的頷首,隨後又將眸光放置在流螢身上,接着道:“旻妹妹也過來吧,這樣,本宮與妹妹也有個伴。”
爲皇上盡孝道的事,怎能允許推拒?
因爲流螢面色不變,甚至脣角微勾,一副受寵若驚與有榮焉的樣子,“是,嬪妾領命。”
見到達了目的,皇后輕揉了揉眉心,揮了揮袖,“本宮也有些乏了,你們就各自回宮吧。”
頓了頓,“兩位妹妹不必着急,未時過來便可。”
“是,嬪妾告退。”
一時,方纔還熱鬧非凡的棲鳳宮頓時隨着鶯鶯燕燕的離去,冷清了下來。
見皇后眉宇間掛着些許疲意,嫣兒立即走上前去,輕柔的替皇后輕捏肩膀,語氣十足崇拜,“娘娘好生厲害。”
皇后聞言,不屑且自嘲一笑,“這便叫厲害了?那梅妃的手段,才叫高端。”
“梅妃娘娘怎能同咱們娘娘相比。”
“這些不說也罷了,若非那鎮國公府作後盾,梅妃也蹦躂不到哪裡去,現在就只盼,之卓可以爭點氣,爲王家光耀門楣。”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皇后眉間疲意更深。
“娘娘不必如此多慮,仔細傷了心神。”
“也是,本宮在這後宮之中,除卻穩固本宮的地位,便也沒有了法子。是了,後日便是十五,你們可都要警醒着些,莫要徒惹皇上不悅。”仔細算着日子,皇后不由得臉色一喜,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是必定要到皇后宮中來的。
她苦候多時的機會終於來了,此次必然要好好把握,若不然只會後患無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