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法最高境界——劍氣!
凝周身真力於一點,驟然施發,其勢洶涌,其勁凌厲!無堅不摧,無所不破,是爲劍氣!
這是師父逍遙子對劍氣爲數不多的講述,聽起來很霸氣,卻着實有些簡略了!
然而,如今的熊凋已然將這一段並不算詳盡的敘述理解的十分到位,不因有他,只因爲,劍氣之於他,再不是隔岸觀火。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所謂劍氣,卻並非一定要以劍使出!
劍氣大成之時,即便是一根手指,也是一柄劍,無影無形之劍!
得此劍者,自然無往而不利!
熊凋如今便是練成了這無影無形之劍,可他卻並未因此而有多少激動。
他此時的心境極度平和,相對於劍法的最高境界而言,這一份心境纔是他此次奇遇的最大收穫!
喜也罷,怒也罷,愛也罷,恨也罷,一切行至終處,總歸是要復於平和的!
母親、師父、嵐,他們給予自己的愛憐,他們逝去時留給自己的痛苦,這一切本就相生相隨,共生一體!
這世間本也無所謂喜怒哀樂,心之歡愉也便意味着失去時的痛苦,若沒有了這份痛苦,歡愉便無從存身!
於是乎,一切演化之於末了,終歸一切平和,無喜也無怒,無哀也無樂!
而這,也便是劍法的最高境界——寂滅無蹤!
黑暗中,熊凋靜靜盤膝打坐,這個姿勢他已經持續了許久。
當他猛然睜開雙眸之時,他突然不禁微笑起來,果然是七煞孤星之命!
所謂寂滅無蹤,豈不也正是七煞星命之所在——一世孤獨、孤寂無朋!
何止是七煞星命之人!即便是天地間任何一個生靈,他的魂魄昇華之時,也便是他化入孤寂之刻!
熊凋靜靜的閉着雙目,他的右手斷指處發出淡淡光亮,隨着熊凋體內真力運轉匯聚,那光亮愈發濃烈,一幕潔白的光華將他周身籠罩!
下一瞬間,那光亮驟然收斂,熊凋微微睜開眼眸,他的臉上浮起一抹平靜的微笑,那微笑再不似從前那般虛假,也說不上有多麼歡喜,無喜也無憂,有的只是無邊的寧靜,隱隱間又透着幾分孤獨。
無邊的黑暗籠罩下,熊凋不知道自己在這件牢房中呆了多久,可他知道,他必須要出去了!
鐵門的窗洞每日都會送來新的碗碟,熊凋卻從來沒有吃過那上面的東西。
錦衣衛的伙食哪裡是那麼容易下嚥的!
可他若再不進食,他就會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以,就在此刻!
熊凋從衣角扯下一條細長的布料系在頭上遮住了眼眸,長久身處黑暗中的人,是見不得光的。
再之後,黑暗的牢房中驟然亮起一抹濃重的白色光芒,光芒一閃而過,與此同時一聲轟然巨響震徹重重牢獄!
熊凋踏過平躺在地上的厚重鐵門,雙眸隔着布料看到幾隻模糊的光亮,那是掛在牢房過道牆壁上的火把。
火把映照下,七八名錦衣衛手中握着冰冷的鋼刀一言不發的向着熊凋撲來!
熊凋右手輕揮,幾道劍氣驟然發出,只聽噗噗幾聲輕響,火把熄滅,走廊頓時一片漆黑!
七八名錦衣衛猛然停下腳步,卻是依舊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他們可不是縣衙大牢裡的尋常看守,即便是面對驟然而至的死亡,他們也絕不會露出一絲驚慌。
火把熄滅的剎那,這羣錦衣衛便是立刻靠在了走廊兩旁的牆壁上,他們手中的鋼刀前指,密密的擋住了過道的每一個角落!
有人默默的從懷中取出一支火摺子,火摺子的光芒十分微弱,也十分短暫,就在它剛剛燃起的同時,一道劍氣便是重新將它擊滅。
隨之湮滅的,還有那名錦衣衛的性命!
熄滅的火摺子從他依舊溫熱的手掌中緩緩墜落,在地上敲擊出一個不大的聲響。
這聲微弱的響動就像一聲恐怖的喪鐘,下一刻,黑暗的走廊內,十數道劍氣橫衝直撞!
一具具新鮮的屍體噴灑着溫熱的血液摔倒在地……熊凋踏過滿地的屍首向着走廊的盡頭走去。
走廊的盡頭也是一扇厚重的鐵門,熊凋隨手抄起身邊的一隻鋼刀握在右掌之中,刀柄觸碰在鐵門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鐵門緩慢的向外打開了一條縫,這竟是一座虛掩的門!
刺目的光亮從門縫中驟然涌入,熊凋用布條包裹着的雙眸依舊不由得緊緊的閉合了起來。
門被推開,熊凋卻沒有立刻走出去。
門外很亮,也很安靜,可熊凋卻能聽到周遭有着無數平穩的呼吸聲!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方纔他突破牢房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到外面通風報信了。
熊凋不動,那些平穩的呼吸聲也不動。
雙方就這麼靜靜的相對而立,乾淨的陽光照射着這一幕詭異的場景。
熊凋緩緩的睜開眼眸,藉助布條的阻擋,他的眼睛已經能夠漸漸適應陽光。
多麼親切的陽光!
可他卻並不打算摘下眼睛上的布條,他沒必要那麼做,他殺人很少需要用到眼睛。
他更不想見到不該見到的人,那些曾經讓他牽掛過的人,如今,他要用劍和他們說話。
一道溫和的笑聲響起,那是一名男子的宏厚嗓音,
“你若能向前走出七步而不死,我便放你離去!”
熊凋沒有答話,平靜的臉龐波瀾不驚,在這高手如雲的錦衣衛包圍之中,安然無恙的走出七步,這的確不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可熊凋似乎並沒有多少顧慮,生死之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又何須太過計較!
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鋼刀。
錦衣衛的鋼刀自然沒有熊凋的長劍使得順手,可這又有什麼關係,鋼刀握在熊凋的左手中,那它就是一把劍!
何況,他的右手也是他的劍,無影之劍!
熊凋緩緩吸了一口氣,然後平平的吐出,他的右腳向前邁出一步,順然間,無數粗大的箭矢和冰冷的暗器向着他的周身籠罩而來。
熊凋的“右手劍”平放於身後,他左手中的鋼刀之劍幻化出無數道劍影,將漫天而來的飛矢一一擊落!
然後,他的左腳也跟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次,不再是箭雨,而是槍林。
數十道粗重的呼吸聲和雜沓的腳步聲向着熊凋圍攏而至。
破風之聲此起彼伏,一柄柄粗大的長槍向着熊凋的周身絞殺而來,熊凋右手中的鋼刀幻化出無數條毒蛇,刀尖精準的點在每一柄長槍槍頭之上!
只一次交鋒,那一支支碩大的槍頭便是瞬間掉了一地!
持槍的武士沒有繼續纏鬥,紛紛退將下去,熊凋腳下不停,向前跨出四步!
七步之約,如今已然只差一步,熊凋卻停在了原地。
耀目的陽光照射下,熊凋的目光透過布條,他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
那身影靜靜的佇立在他的面前,手中沒有鋼刀,也沒有短劍,她就那麼安靜的站在他的面前,安靜的叫人心疼。
熊凋只猶豫了剎那,便是將右手中的鋼刀拋在了地上,他向前跨出了最後一步,左手輕輕接下頭上的布條,右手卻一把牽起那女子的柔薏。
熊凋將那錯愕的女子向自己的身邊拉近了些,幾乎將她整個兒抱在了懷中,他面色平靜的微笑道,
“你果真是叫夏芸?”
夏芸雙目一陣泛紅,螓首微頷。
熊凋笑的愈發溫和了些,在無數錦衣衛的環視之下,在夏芸的額頭輕柔的親吻了一記,然後柔聲說道,
“泱泱華夏,芸芸衆生,你可願意隨我一起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