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的第十四個主家住在一個被叫做“王府”的地方。
王府裡住的不是王爺,而是王員外。
王員外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富戶,富得流油,比九道山莊還要富庶。
九道山莊不光富有,它還是一座江湖門派,王府卻不是,但王府和九道山莊有着非比尋常的親密關係。
或者說,不在江湖的王府與江湖中的大小門派之間多多少少都有着些許關聯。
但凡江湖中人,難免會發些不義之財,這些錢財不方便在江湖中顯露,於是,王府的存在就變得尤爲重要。
此刻,八號和另外十二個奴隸就正走在前往王府的路上。
八號是熊的新名字。
熊用手抓着手鐐,這樣手鐐就不會晃來晃去,手腕皮膚的磨損也就輕一點。
手上還好,腳上就慘了,每走一步,沉重的腳鐐幾乎是被拖着前行,他們走了十五天,腳踝早已磨破流血結痂,痂又磨破又結痂
其餘十二個奴隸之中,熊不認識別人,只有一個熟悉面孔。
這個熟人原本在九道山莊的時候叫五號,熊原本和五號並沒有什麼交集,因爲熊不喜歡和猥瑣的人待在一起。
但是自從五號害死了嵐之後,熊就格外的關注他了。
如今的五號也有了自己的新名字,叫九號。
九號就走在八號的身後,因爲他們都來自於九道山莊,所以被安排在了一處。
離着王府還有三裡地的時候,王府管事的讓奴隸們在一塊平地上停下來休整一下,馬上就要見到主人家了,奴隸們精神一點總是好的。
奴隸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與疲累將他們折磨的痛苦不堪。
九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心情很是不錯。
他仰頭望着天,他有些慶幸,終於逃出了九道山莊這座魔窟。
雖然不知道王府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但是從名字就能看出來,無非就是一個普通人家,能比九道山莊還可怕?
九號感覺自己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九號望着頭上的天空,天很藍,萬里無雲,就像自己此時的心情。
可藍藍的天空裡怎麼還有一張黑不拉幾的臉?!那臉還在向着自己沒心沒肺的笑……
九號怔了那麼一瞬間,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傻熊。
熊對他笑,他也笑,而且笑得一如既往的猥瑣,他天生就這麼猥瑣,他覺得熊是要和自己和好了。
畢竟大家都是從九道山莊出來的,多個幫手就多條活路,一個女奴而已,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熊把沒心沒肺的臉往前湊了湊,就快要貼在九號的臉上了,九號有些不自在,把臉往一邊兒躲開了些,露出了黑乎乎的脖子。
熊託着手銬一把按住了九號的腦袋,雪白的牙齒一瞬間就穿透九號骯髒的脖子,扎入了他的血管。
腥鹹的血液從血管裡噴涌而出,噴在熊的笑臉上,分外妖冶。
九號慘叫着、掙扎着,他手上的鐐銬不斷的砸在熊的頭上、身上,熊死活沒有鬆口。
王府的看守用手中的刀鞘狠狠的擊打着熊的後背,他卻彷彿沒有知覺。
他就像一個天性嗜血的惡魔,貪婪的吸吮着新鮮黏稠的美味。
他彷彿一隻徘徊在人間的厲鬼,臉上掛着猩紅的鮮血和詭異的笑容。
當看守們終於將熊拖到一邊的時候,九號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血色,隱隱透出幾分暗藍。
九號死了,依舊仰面朝天的躺着,他是被嚇死的,被滿心仇恨、野獸一般的熊活活嚇死的。
熊卻開心的笑着。他就躺在九號的身邊,同樣望着藍藍的天空,他彷彿再次看到了嵐,渾身浴血,白骨裸露……
熊向着天空中的嵐微微笑着,這是他送給嵐的第一件禮物。
或許,也是最後一件……如果可以,他希望喝盡所有仇人的血!
王府的管事和看守們站在一邊怔怔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兩個奴隸,一個年輕些的看守已經跑到一邊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其他的奴隸也拖着手銬腳鐐拼命的往後退,他們不願意和一個嗜血的魔鬼待在一起。
他們心中也有仇恨,他們的生命中也見識過太多的血腥和殘酷,可他們從沒有見過一個奴隸活活被另一個奴隸咬死!
黃昏的時候,管事和看守們帶着十三個奴隸回到了王府,九號也回來了,是被八號揹回來的。
熊殺了人,屍體自然該由他來背。
管事的並沒有讓看守將熊殺掉,他還沒有這個權利,王員外花錢買來的奴隸,自然不能隨隨便便處理掉。
錢都扔出去了,卻在路上弄死了兩個奴隸,那算怎麼回事兒?!
所以,熊還是平安的來到了王府,一到王府他就被人綁在了一根木樁上,是死是活,就等王員外一句話。
王員外沒有說話,他壓根兒就沒有理會這件事兒。
王員外之所以沒有心情去管熊的死活,是因爲他要忙着籌辦自己的四十大壽。
他把這一帶方圓百里之內的名門望族都請了一個遍,就連九道山莊都會有人前來賀壽。
也只有王員外這樣的人才會給自己過什麼四十大壽,與其說是過壽,不如說是王員外借此機會宴請自己的各路衣食父母。
所以,平日裡與王府有過交集的幾十個大小武林門派都會出席這場宴會,也正是因爲這場聲勢浩大的宴會,所以王府纔會出錢買來了十三個新的奴隸。
王員外沒心情來處置熊,可他的兒子王胖子卻來了。
王胖子長的很矮,但他卻總喜歡俯視別人。
他讓人搬來一張很高很高的椅子,又叫人把他抱到椅子上,這樣他就可以比熊高出那麼一點點。
他將下巴稍稍擡起一些,眼神微微下垂,這樣剛好可以作出俯視熊的樣子。
“聽說,你在路上咬死了一個奴隸?”
熊笑着點了點頭,他臉上的血痂已經乾枯發黑,他一笑,那些血痂就簌簌的往下掉。
這幅模樣把王胖子下了一跳,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但他還是強自鎮定,努力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喜歡喝人血?”
熊又笑着搖了搖頭,他只喜歡喝仇人的血。
王胖子感覺很無趣,這個愛喝人血的奴隸不愛說話,卻喜歡笑,他不像是個奴隸,更像一頭兇狠而狡猾的野獸。
但野獸不會笑,熊卻會,熊不單會笑,他還會說話,他笑着對王胖子說,
“少爺不打算殺我?”
王胖子見他終於說話了,於是冷哼了一聲,才又說
“殺你做什麼?豈不是便宜了你,你又不怕死!”
熊發現這個小胖子還是個有腦子的,他雖然年紀小了些,卻是很有點聰明勁兒。
事實上,眼前這個聰明的紈絝要比熊大上好幾歲,只是他的生活太過安逸,養了一張娃娃臉。
一個聰明的紈絝,往往也是一個惡毒的紈絝,王胖子高傲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興奮來,他說,
“明日是我爹四十歲大壽,我今天在林子裡抓住一隻狼,明天你就和這隻狼打一架,看看是誰能咬死誰。”
王胖子說完就跳下椅子離開了,他的隨從將熊從柱子上解下來送進了一間鐵籠子裡。
鐵籠子裡放着一堆乾草,乾草旁邊有一大盆生豬肉。
熊的籠子旁邊還有一間一模一樣的籠子,裡面也有乾草和生豬肉,唯一不同的是,那裡面關着一隻狼。
熊扭頭看着自己明日的對手,那是一隻看上去很漂亮的狼。
一頭虎頭虎腦的狼,它的毛髮通體雪白,唯有額間綴了一撮漆黑的狼毫,乍看上去,像是一隻眼睛!
狼的個頭不大,眼神卻很兇狠,它瞪着熊嗚嗚的低吼着,好像迫不及待要跟熊一絕高低。
熊只是淡淡笑着瞥了它一眼,然後坐在乾草上開始吃自己的豬肉。
着什麼急,明天遲早要廝殺的!
熊吃飽了豬肉,就躺在乾草裡舒服的睡着了,他對三尺外那一對綠油油的光亮沒有絲毫畏懼。
他要養足精神,明天會有一場惡戰,一個奴隸和一頭狼之間的生死大戰。
事實上,在熊看來,那並非是一頭兇狠的狼,而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以前,熊活着就只是爲了單純的活着。
可現在的熊卻不一樣了,他活着的原因已經因爲一個女奴的死而變得更加富有意義!
如果可以,他要喝盡所有仇人的血!
所以,明天,他必須首先咬死這頭狼!
熊並沒有把握能夠在狼的牙齒下活命,但是他沒得選。
當一個男人沒有選擇的時候,他除了面對,就只能說兩個字——如果。
如果自己可以更強大一些,就像江湖上那些仗劍而行的俠客,或許他的嵐就不會死掉!
不過,“如果”二字之後,往往跟着“可是”!
可是,熊對江湖以及俠客沒有丁點的認知,作爲一個資深奴隸,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江湖中人可以憑藉不凡的身手殺死別人。
熊凋如今就想成爲一個身手不凡的江湖人!也不必天下無敵,只要足夠他殺光九道山莊的幾百條人命!
可他這個未出茅廬的江湖人,首先要面對的,是一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