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廣袤的北方大地上,有着無數水草豐美的大草原,也有着令人窒息的漫漫黃沙戈壁戈壁灘。自古以來,這裡一直是遊牧民族的家園與戰場。
他們的盛衰與中國城居文明有着莫大的關係。中國盛,遊牧部落必衰。中國衰,遊牧則強盛。大漢強盛,匈奴衰落。晉朝衰敗,鮮卑興盛……而遊牧民族也經歷着無數次的分裂與統一。
千百年來,兩大文明的碰撞加速了中國各民族的大融合。在經歷安史之亂後,大唐王朝逐步走向衰敗。而這時的吐蕃卻日益強盛,趁亂佔據了中國西北與西南的大半個地區。唐朝大北方的各個遊牧部落也正在分分合合,強者有契丹,回紇等。
故事就是從這時開始的。吐蕃內部有個部落名爲沙陀,其人最是英勇善戰。他們自小便以廝撲與摔跤爲戲,六歲便能騎馬練習射箭,成年後個個健碩無比。每與敵戰,吐蕃都會以沙陀勁騎爲先鋒,所向披靡,是以戰無不勝,漸漸吞併了各個部落,佔領地盤也日益廣大,不斷侵略唐朝邊境,成爲大唐晚期最頭疼的對手……
唐朝當李世民時,國富兵強,平西域、徵遼東、滅突厥,疆域之大前所未有。而大唐對於北方各族人民採取懷柔政策,而不是窮兵黷武,因此四方都來臣服。爲此唐朝專門設立都護府於邊疆以招徠各部,也多任用少數民族爲將,屢次建立大功,像李光弼、契苾何力、哥舒翰等。在突厥被滅後,附於突厥的沙陀部落本就有漢人血統,他們當然更是樂於臣服大唐,其酋長入朝拜見天子,從此隸屬於唐北庭都護府。
唐高宗時,沙陀酋長朱邪金山從武衛將軍薛仁貴討鐵勒有功,唐高宗授其爲黑離軍討擊使。唐玄宗時,回紇內附,朱邪金山之孫朱邪骨咄支兼回紇副都護。安史之亂,唐肅宗借回紇兵平亂,朱邪骨咄支領沙陀兵參戰有功,拜爲驍衛上將軍。朱邪骨咄支死後,其子朱邪盡忠繼承酋長之位。不久後,吐蕃攻陷唐北庭,沙陀與大唐隔絕,被迫附於吐蕃。之後吐蕃每有戰爭,都會將朱邪盡忠及其大將們的妻子家室作爲人質,讓他們充當前鋒迎敵。爲保全種族,沙陀不得不盡力戰鬥,多次侵犯唐朝邊境,也使得回紇吃了很多敗仗。
沙陀鐵騎所向皆克,這讓吐蕃自其君長以下都心生嫉妒。公元807年,回紇率衆十餘萬大舉入侵吐蕃涼州。吐蕃使沙陀爲前軍去營救,再使三名吐蕃大將領兵數萬爲後繼。沙陀到達涼州後,吐蕃將領由於嫉妒沙陀而使軍隊故意久久不至。回紇見其沒有後援,直前攻擊。當時沙陀兵力才一萬餘,因衆寡不敵而敗。朱邪盡忠親自率領精騎斷後,回紇不敢窮追,這才保全了沙陀的有生力量。回紇攻陷了涼州,吐蕃將領開始造謠,說朱邪盡忠生了貳心,與回紇勾結,故意落敗使涼州失陷。吐蕃君長這時對沙陀產生了懷疑,與部下商議後準備將沙陀部遷往黃河西北不毛之地。
吐蕃命令下達後,沙陀上上下下都極爲驚恐。朱邪盡忠與其子朱邪執宜等一干將領商議道“吐蕃讓我們遠去荒漠之地,又無水草,無非是想讓我們自取滅亡。我們爲他們如此賣命,沒想到他們竟如此毒辣,想要滅絕我們部落。”朱邪執宜說道“我們朱邪家世爲唐臣,不幸陷於吐蕃,爲其攻唐,也是爲了保全種族,迫不得已。既然他們如此忘恩負義,拋棄我們不顧,我們不如重新迴歸大唐。如今大唐內亂已平,民心安定,新天子又極爲英明,定會善待我們的。這比滅族絕種不強多了嗎?”在座將領人人稱善。
計議已定,朱邪盡忠帶領沙陀部落全衆三萬沿烏德鞬山東行。吐蕃得知後,領兵十餘萬追擊。沙陀與吐蕃邊戰邊行,接連數日惡戰,朱邪盡忠身中五箭,被傷十餘處,部衆也損傷極爲嚴重。途徑一山谷,谷口較爲狹窄。朱邪盡忠對朱邪執宜說道“我受傷太重,已難免一死。我與數十精騎留在此擋住吐蕃追軍,你帶領大衆火速前進。”朱邪執宜說道“不,父親。我絕不能拋棄你,要走我們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朱邪盡忠大聲罵道“混賬東西!你是要我們沙陀自此滅種嗎?徒死無益,要爲大局着想。記住,回到大唐後,一定要忠心竭力輔佐大唐,使大唐恢復往日的強盛,並振興我們沙陀部落!”話音剛落,吐蕃追軍已到達谷口。朱邪執宜含淚大喊了兩聲“父親……”朱邪盡忠扭轉馬頭,“自此永別,快滾!”
朱邪盡忠與部下向吐蕃連番射箭,吐蕃兵士倒下大片。但吐蕃知沙陀人少,便一骨碌蜂擁而前。吐蕃兵士衝至身前,朱邪盡忠等挺槍急鬥。他們拼死血戰,最終全部倒下。由於父親力戰斷後爲自己贏得了時間,朱邪執宜得以帶領剩餘部衆來到大唐邊塞——靈州。這時沙陀餘衆已不足萬,騎兵才三千。
朱邪執宜在城下喊道“我乃沙陀酋長朱邪執宜。部落爲吐蕃所逼,如今願意歸順大唐,爲大唐盡忠效死。請打開城門。”靈州守城兵士早已報知鎮守靈州的節度使範希朝。範希朝登城遠望,見他們衣盔不整,神色驚慌,面帶風塵之色,斷定執宜所言非虛。但爲保萬全,範希朝聚集部將商議是否要開城迎接。範希朝說道“沙陀祖上世爲唐臣,多次建功。若我們將他們收納,便能得到一支精銳部隊,大大增強我們的邊防力量。”一部將說道“這事還得慎重。吐蕃趁我們內亂攻陷北庭,沙陀與我朝聯繫中斷,便附於吐蕃,多次與我們爲敵。我覺得他們這次極有可能是使詐想要賺取我們城池。”其餘諸將可否者參辦。不久後,範希朝說道“我已知該如何處置此事了。”於是範希朝登上城牆,這時朱邪執宜着急大喊道“吐蕃追軍就要到了,再不開門我們就要全部滅亡了。與其死於吐蕃,我們寧願爲大唐而戰死。快開城門”。而範希朝也看到了遠處塵起,確有追兵。他說道“開城門可以。但爲保城池安全,我們只能先放你一人進來作爲人質。其餘兵士隨後全部棄掉兵器再隨後進城。”毫無貳心的朱邪執宜當然答應,他先行進城,爲唐軍士所看守。部衆隨後丟棄一切兵器進了城來。
夜晚,範希朝置酒宴爲朱邪執宜等接風洗塵。朱邪執宜於座上言道“當年我們沙陀陷於吐蕃,爲其所逼而與聖朝爲敵,說來實在是慚愧。那吐蕃很是卑鄙,每逢戰鬥,他們都拿我們妻子當人質,我們也是有說不出的苦衷。還請將軍能夠向天子請求赦免我們的罪過。今後我們定爲大唐忠心效力,有死無貳!”範希朝回道“將軍忠勇之心天地可鑑。況且你們祖上數輩都爲我大唐立過不少功勞。我想待我稟明聖天子後,天子一定會既往不咎,善待你們的。”朱邪執宜說道“那就有勞將軍了。”
範希朝帶朱邪執宜入朝拜見天子,極力向唐憲宗稱讚沙陀忠勇,唐憲宗也甚爲喜悅,便賜予沙陀金幣袍馬,使他們隸屬範希朝,並於鹽州置陰山府以處沙陀之衆。朱邪執宜爲陰山府都督。範希朝更是爲他們買牛買羊,畜牧於水草豐盛之處,以使沙陀休養生息。沙陀人人歡喜,都說大唐對他們恩如再造。
數月後,吐蕃十餘萬衆大舉入侵靈州。朱邪執宜自告奮勇,向範希朝請命道“我沙陀受聖朝與將軍厚恩,無以爲報。此次吐蕃入寇,願領沙陀軍數前爲先鋒痛擊敵軍,將軍可領數萬大軍於後壓陣,爲我等聲援!”“好,沙陀精兵天下聞名,今日終於可以一睹風采了!”範希朝甚爲高興。
朱邪執宜想起昔日吐蕃所逼種種情形,又想起父親因之而死,義憤填膺。匹馬率先發起衝鋒。吐蕃軍中箭如雨下,只見執宜與衆沙陀騎兵於馬上側身離鞍,一腳勾住馬鞍,一腳勾住馬腹,身子貼附於馬的一側,頭半隱於馬頸之下。如此一來,敵箭擦身而過,紛紛落空,中箭者甚少。執宜進入敵陣,領軍直前猛衝,吐蕃軍士難當其鋒,執宜迅速殺入敵陣中心。繼而又左突右擊,殺倒一片右一片,在陣中縱橫來回極其自如。吐蕃本就知道沙陀勁勇難敵,這次親身體驗,更是見識了沙陀的厲害。再望見後面大批唐軍也正前來相助,個個驚慌失措,落荒而逃。沙陀奮勇追擊,飛血橫空,黃沙四揚。吐蕃軍士喪膽落魄,沒命的奔逃,被斬殺三萬餘級。
吐蕃自失沙陀軍,便沒了往日的勇猛。經此一役,又大敗虧輸如此之慘,之後軍威不振,漸漸走向衰落。後來內部又產生分裂,自相爭鬥,更是一蹶不振,再不敢侵犯唐邊境。範希朝因此功被授爲河東節度使者,鎮守太原。領兵赴太原時,他帶上全部的沙陀部落,選出精騎一千留在自己軍中,使朱邪執宜統領沙陀大衆居於太原東北方的定襄神武川。這地方水草豐美,土地遼闊。望着遠方的藍天白雲,遍地成羣的牛羊,朱邪執宜與族人們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縱情的跨馬馳騁在大草原上。大家紛紛相賀,都說道“我們沙陀振興有望啦!”範希朝看他們所穿都是粗糙的皮製衣甲,又贈送給了他們幾千套精裝鎧甲以及戰馬護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