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森、衛卜杵等一羣人聞訊趕來,衆人四處搜索,遍尋不見那受傷刺客的下落。陸森暗自揣測,牛角坳將成危險區域,行蹤亦被敵人獲悉。只是不知鬼子從什麼渠道獲得消息,竟然奇襲這個偏遠山村。刺客聲東擊西,直奔主題,顯然是有人走漏風聲。如果是暗藏的奸細通風報信,大夥兒處境堪憂。想到這裡,陸森心中惴惴不安,暗自思謀對策。
燈光下,墨子風揭開死屍面罩,大夥兒凝神細看,見三人皆是三十多歲的漢子,身上除了手槍、飛刀、匕首,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心中已知原因,唯恐是那個神秘的日本忍術高手的團伙,便拿了幾個讓父親鑑別。墨溪溫眯着雙眼,藉着油燈的光亮一看,臉色驟變,說:“這些,是忍者的武器,難道是他?”墨子風急問:“誰?”墨溪溫皺眉思索,臉色驚疑不定,緩緩說道:“那個東洋忍者,此人行蹤飄渺,猶如鬼魅一般,這是我從沒遇到過的高手,所以印象極爲深刻,那人使用的就是這樣的武器。”
仇戰雄心急:“舵主,你和那個忍者過招,結果怎樣?”墨溪溫搖搖頭說:“若不是當時咱們人多,以衆敵寡,輪番纏鬥,洪武門就沒有我這個舵主啦!”衛卜杵感嘆:“世上竟有這樣的人,連您這樣的高手都敵不過,真是不可思議!”陸森說:“今夜多虧子風機警,槍響之後,我太魯莽,竟然中了聲東擊西之計,真是愚笨!”墨子風寬慰說:“我明敵暗,刺客狡詐,誰也不會想到,我也是臨時聽到腳步聲,才發覺敵手使詐。”
柳琴聽衆人議論,一直默默無語,此時忽然想起一事:“我當時藏在屋內,與那個刺客僅一窗之隔。子風拋石襲擊,那刺客慌張,喊了一聲警告同伴。我聽他喊的那句日語是‘有埋伏’,只是感覺他發音非常生硬,如果是日本人不應該這樣。陸書記,你是行家,聽聽這句話發音是不是有破綻?”說着,柳琴把刺客的發音惟妙惟肖的學了兩遍。陸森聽了,疑心陡起,說:“刺客的發音確實非常生硬,像初學者一樣。”衛卜杵說:“是不是當時情勢危急,那人說話禿嚕,成了結巴舌,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陸森搖搖頭說:“不一樣!拿中國話打個比喻,口齒伶俐的人叫母親爲‘媽媽’,初學說話的孩子說話不利索,有的叫‘木木’,有的叫‘某某’。學說日本話也一樣,初學者發音都比較生硬。”墨子風沉思一會兒說:“如此說來,這幾個刺客是剛學的日本話,不會是假冒的吧?”陸森笑笑說:“還是你反應快!不過,在根據地的時候,部隊在實踐中發現了一種鑑別方法,說來不雅但是效果不錯!”仇戰雄呵呵一笑:“我聽你說過,是不是脫褲子看褲衩!”仇戰雄便將養傷期間陸森說過的訣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衆人聽了皆笑,柳琴臉色一紅便轉身離開了。
衛卜杵、仇戰雄脫下刺客的褲子,陸森等人見這幾人的褲衩花花綠綠,有一個刺客的褲衩竟然是大紅色,不似日本人的兜襠褲。陸森說:“我敢肯定,這三個刺客都是中國人,這個穿紅褲衩的今年三十六歲!”仇戰雄疑惑不解:“陸先生,你真是神人,看褲衩也能看出年齡?”墨溪溫笑笑說:“這一點,陸先生考慮得還真是細緻,我也想到啦!”看着衆人疑惑的神情,墨溪溫說:“有的地方是這樣的風俗,本命年要穿紅褲衩,這個刺客三十多歲,穿着紅褲衩,你說他幾歲?”仇戰雄呵呵笑了起來:“還真是有趣!”
陸森沉思一會兒,說:“問題的關鍵是,這些刺客裝扮日本忍者行刺墨先生,想達到什麼目的,難道只是行刺?他們是什麼背景?咱們都不知道。”墨子風忽然想起仿製的藏寶圖,說:“我想,這些人應該是軍統局的人,他們這次行動不是行刺,而是劫持我爹,想從中找到那個秘密。如果行動失敗,嫁禍給日本人,讓咱們找日本人的麻煩,真是絞盡腦汁想出的計策!”陸森說:“你這樣說也有道理,只是墨先生在牛角坳,本村村民不知身份,自衛隊、洪武門也沒幾個人知道,況且大家都沒有出村,消息是怎麼泄露的?難道……”衆人聞聽此言,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此時天色微明,大夥兒鬧騰了半宿,身心俱已疲憊,陸森便安排房間讓墨子風和柳琴休息,衆人這才一一散去。陸森又暗中叮囑衛卜杵多派洪武門的兄弟加強守衛,確保墨溪溫的安全,這才歇息。只是心裡有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心中暗思“誰是奸細?”腦海裡閃過一張張面孔,但很快排除了嫌疑,又擔心沒根據的猜測難免招致洪武門、自衛隊內生嫌隙,只好暫時按下不提。
瞪眼等到天亮,陸森忽聞喧噪聲,起牀趕到打穀場一看,卻是衛卜杵和劉掌櫃帶領隊伍跑操。百十人的隊伍,一半是洪武門、一半是自衛隊,人人配備長短槍支,只是服裝不整,長衫短褂,顏色不一,人人懶散,還有人嘟囔抱怨起得太早。這支武裝,遠看不像革命隊伍,近看更像土匪民團。陸森看了直皺眉頭,心知這支部隊急需整頓,不僅是政治教育,更需要是軍事素質,紀律觀念,看來,要把這支武裝打造成真正的抗日隊伍,還需要一段時間。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陸森扭頭看見柳琴,便迎上前說:“我正要找你,談談下一步工作安排。柳琴,我現在急需回一趟師部,向首長報告這裡的情況。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隊伍裡只有你和劉恩茂是黨員,牛角坳也有六名黨員,所以你們要擔負起更大的責任,充分依靠羣衆,一是加強戒備,不能讓隊伍和鄉親們受到鬼子迫害;二是要加強訓練,讓大家逐漸成爲真正的革命戰士。”說罷,把殷切的目光投向柳琴。柳琴說:“陸書記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任務。”陸森說:“我們立即開一個會,統一思想認識,安排好下一步的工作。”柳琴點點頭。
早飯後,陸森召集大夥兒開會,洪武門、自衛隊百十號人坐在打穀場,說說笑笑的一點也不嚴肅。衛卜杵和劉掌櫃站起來,吆喝着讓大家肅靜,衆人這才閉上了嘴巴。陸森談了一下眼下形勢和任務,要求大家抓緊訓練,早日成爲真正的革命戰士。最後說:“我要離開幾天,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由墨子風代行隊長職務,希望大家支持工作!其他所有正式任命,等師政治部批覆後再行宣佈!”衆人鼓掌,要求墨子風講兩句,只有劉掌櫃臉色略有不快。墨子風說:“只要是打鬼子,怎麼着都行。”
陸森把諸事安排停當,心知劉恩茂對任命有意見,便找他談了一次話。陸森說:“恩茂同志,你是黨員,要有高風亮節。雖說墨子風剛參加革命,可是洪武門的勢力強大,威名遠揚。我們要充分利用這一點,吸收墨子風這樣的義士,共同打擊日本侵略者!恩茂同志,你參加革命時間長,覺悟高,希望你心胸放寬一些,不要在乎一時的職務高低。好不好?”
劉恩茂笑笑說:“既然你都這樣說啦,我還能說什麼?只是他一個江湖草莽,能帶好隊伍嗎?”陸森拍拍劉掌櫃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這就需要我們這些老同志協助他,改造他,幫助他早日成爲名副其實的抗日戰士,充分發揮他和洪武門的力量,壯大抗日隊伍。你說呢?恩茂同志!”劉掌櫃點點頭說:“我聽你的!”
墨子風剛回到院子,看見墨溪溫眯着眼睛曬太陽,忽然想起了山寨裡的土匪娘,猶豫着是不是說出實情,墨溪溫卻說道:“阿毛,你過來!”墨子風蹲在墨溪溫跟前說:“爹,您有啥要吩咐?”墨溪溫睜開眼睛,看着墨子風說:“想起了一件事,心裡一直嘀咕。當年爹和那個東瀛忍者打鬥之後,那個忍者寡不敵衆,離開了雲州。可是前段時間,爹在地宮和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只是秘道太黑沒看見面目。這兩個人使用迷香,氣味與先前的忍者使用的一樣,他們像是在地宮探尋寶藏。爹覺得,那個忍者和這兩個人是一夥兒的,或者就是一個人,只是多了一個幫手!”
墨子風望着爹凝思的眼神,說:“爹,如此說來,那些日本人早就打寶藏的注意啦,直到今天還在尋找。”墨溪溫緩緩點頭:“是這樣。你要早做打算,不能讓鬼子的陰謀得逞。現在,**器重你,你要好好幹,別給洪武門丟臉,知道嗎?”墨子風看着墨溪溫期盼的眼神,說:“爹,我這次回來,認識幾個朋友,和洪武門頗有淵源,抽空我帶爹去拜訪一下如何?”墨溪溫搖搖頭:“如今洪武門敗落,江湖朋友難免恥笑,我誰也不想見,唉!”
說話間,柳琴跑來,先對墨溪溫笑笑,說:”您老在啊,我找子風說點事!”墨溪溫點點頭:“嗯,你們說吧!”說着慢慢走回自己房間。柳琴忙對墨子風說:“左炳坤、左令支來了,你得接待一下。”墨子風說:“當然,左先生畢竟救過我們,早該拜會啦,我去迎迎!”
隨着院外一陣笑聲,衛卜杵、仇戰雄陪着左家父子進了院子。墨子風迎上前去,抱拳道:“左先生到來,阿毛有失遠迎,請恕罪!左炳坤哈哈一笑:“真是真人不露相,難道墨少爺還想讓我這個老頭子繼續猜啞謎不成?呵呵,當初渡口一會,我就知道你這個白阿毛不是等閒之輩,前天令支從雲州趕回,說了乞丐仗義相救的事情,我聽了他的描述,更加確定這個白阿毛就是你雲州洪武門少爺墨子風,這段時間,你的名聲可是太大了!哈哈,怎麼樣,老頭子沒猜錯吧?”
左令支跨步上前,緊握墨子風的雙手,感激地說:“墨少爺雲州相救,左令支感激不盡。自分別回山之後,我對父親言及此事,父親猜到是洪武門的兄弟仗義出手,執意要來表示謝意!”墨子風笑笑:“此事也是陸先生安排,子風只是盡了一點綿薄之力。當初,我出手太重傷了大少爺,你卻以德報怨在渡口相救!多日來心中一直愧疚,此事還請左先生海涵!”
左炳坤搖搖手,說:“唉,莫要提及此事,令康這個畜生,現在投靠了日本人,我已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墨子風不知何故,只是不好當面盤問。左炳坤臉色凝重,正色說道:“聽說老舵主到了牛角坳,可有此事?”墨子風說:“不知左先生從何處得知?”左炳坤說:“墨少爺不必隱瞞,在雙龍鎮的地盤上,我左炳坤還是知道一些情況的!你可能不知,其實我們兩家極有淵源,我看還是請令尊出來一見,敘談一番一切自會明瞭。”墨子風見左炳坤言語誠懇,便邀請左家父子入內相見,自己也陪伴進去。
左炳坤走進屋內,見墨溪溫端坐椅上,便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緩緩說道:“墨先生,前人留下半首詩,不知道墨先生是否聽過?”墨溪溫雙眼一眯,仔細看了左炳坤一眼,說道:“說說看!”左炳坤雙手抱拳,念道:“龍潛海角恐驚天,暫且偷閒躍在淵。”墨溪溫猛然聽到此詩,又見左炳坤抱拳時兩根拇指豎起,心中一顫,連忙站起身子,回了一個同樣的抱拳姿勢,應聲念道:“等待風雲齊聚會,飛騰**定乾坤。”念罷,墨溪溫挽起左袖,露出腕上的一龍形刺青,念道:“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爲家共飲和。擒盡妖邪掃地網,收殘奸宄落天羅。”左炳坤見狀,連忙挽起右袖,露出腕上的一龍形刺青,接着念道:“東西南北敦皇極,日月星辰奏凱歌。虎嘯龍吟光世界,太平一平樂如何。”念罷,兩人雙手相握,互相打量,頻頻點頭。
墨子風心知兩人對上了暗號,這些暗號都是當年洪秀全的詩作。想到幾輩人的等待今天終於見到一絲曙光,心中頗爲欣慰。左令支說:“說起來,我們都是太平天國將軍的後裔,以後當以弟兄相稱!”墨子風頷首點頭說:“自當如此!”
當夜,左炳坤與墨溪溫同宿一室,促膝長談,時而開懷大笑,時而竊竊交談,一直說到半夜方纔熄燈歇息。墨子風與左令支心知干係重大,便蹲守在屋外,不讓旁人靠近。閒着沒事,兩人談起36旅慘敗和雙龍鎮屠殺事件,心中均憤恨難平,墨子風見左令支也是一個好漢,便相約在抗日戰場並肩作戰,戮力殺敵,一定把日本鬼子消滅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