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若是正在誰的宮裡睡覺,只要一聽到瑾妃娘娘來了,就立刻驚嚇得跳下牀,抓起牀邊的衣衫胡亂穿上,腳底抹油兒從後門溜着,跑得比兔子都要快!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洽。
宮人們見到瑾妃娘娘便如同見到了妖魔。衆人開始懷念宸貴妃娘娘的溫柔和藹了,都說宸貴妃是狐狸精蘇妲己轉世,現下一對比,那瑾妃纔是妖魔轉世呀。
有人在皇帝面前抱怨,說瑾妃娘娘手段太過狠毒,橫行後宮用刑太重。皇帝卻是連連讚歎瑾妃乃是女中豪傑,整頓後宮功不可沒。情人眼裡出西施,他就是喜歡這般潑辣、有性格的女子!
在一片片打打殺殺中,天熙朝的後宮終於恢復了平靜,妃妾們安分守己,黯然度日。若是想念皇帝了,也只能偷偷抹眼淚兒思念,誰也不敢去招惹。被瑾妃知道了就是一番大吵大鬧。
宮女太監們謹言慎行,戰戰兢兢。皇帝得以將精力都放在治國上去了。
至於那一位失寵的宸貴妃蘇離兮,很久都沒有人想起她了!
轉眼間兒,夏天來了!
沅淑殿內綠草如茵,花團錦簇,一潭池水清亮煙波茫茫風景極佳。池塘中的各色小鯉魚游來游去,小輝輝最喜歡餵魚。在宮女們的看護下,他小手裡捏着一點魚食撒下,引得魚兒簇擁而來,蕩起一片片水花兒。
蘇離兮失寵的這三個月倒是清淨了很多!她每日裡練舞、彈琴、作畫、閱讀,陪伴兒子玩樂成長,不亦樂乎。除了她身邊的貼身宮女,沒有人知曉那個喜歡鑽密道偷-情的皇帝,夜夜都往沅淑殿爬牀。她若是心情好便應承一下,若是趕巧煩悶了,就將他踢下去鈐。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天熙後宮有了瑾妃這個稱霸後宮的‘擋箭牌’,楊熠和蘇離兮過起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殿堂內,白玉玲瓏小香爐中繚繞騰飄,周圍顯得一片安寧和沉靜。蘇離兮身穿一件雙碟戲花的淡粉色雲錦紗裙,下着一條細碎蘭花百褶細絹絲玲瓏襦裙。她關好了門窗,支開了衆位宮女,從櫃子中翻出一個大紅檀木盒子,悄然展開一幅《梨花落》舞譜,低頭細細地看着。
畫中正在舞蹈的女子眼眸黑白分明,紅脣粉潤如花,一顰一笑間清雅動人。他畫得是這般用心,入骨三分,那濃濃的情意融滿了畫卷。這二十二幅《梨花落》,每一張都承着沉重的情,永遠都沒有償還的情,還有她對他的愧疚之心。
爲了不叫小九多疑,她不敢將這些畫公然懸掛出來,只能暗暗藏在櫃子的最深處。在小九上朝或者忙碌的時候,偷偷拿出來一個人觀賞,每一次觀看都是一番暗自的緬懷和傷感。
蘇離兮的眼眸中溢着淡淡的憂傷,她如今生活地這般如意美好,卻不知道安水屹流浪到何處去了?是否安穩康健平安?水屹是她藏在心中的一根刺兒,永遠都拔不出來,時時隱隱作痛。
大殿門外,蕪歌隔着直棱門輕聲稟告着:“娘娘,酈飛煙娘子求見。”
聞言,蘇離兮一邊擡頭,一邊兒快速地將手中的畫卷收起來重新放好,擡頭言道:“快請她進來吧!”
酈飛煙走進殿內,笑盈盈地拜倒行禮:“飛煙見過貴妃娘娘!”
蘇離兮上前,親自攙扶起她:“飛煙姐姐又見外了,快快請起,蕪歌、上茶!”
“諾!”幾個宮女端上來茶水和點心,再輕輕地退出去。
蘇離兮和酈飛煙兩個人坐下來說話。
“好久沒有見到飛煙姐姐了,最近過的可好?”蘇離兮親切地問道。
酈飛煙答道:“清平樂宮新進了一些宮舞伎,資質和容貌甚是平庸。今年沒有大選,皇上爲了不擾民,甄選的範圍都縮小在京都城中的歌舞坊間。由於前些年時局不穩,很多歌舞坊難以維持,剩下來的官舞伎本就不多,其中佼佼者如鳳毛麟角,能夠挑選出來這十名宮舞伎,已經很是難上加難了。”
蘇離兮回想當年甄選宮舞伎的盛況,全國幾十個郡縣趨之若鶩,一次參選宮舞伎就是上千人,層層考覈、層層過關,最後留下幾十名。
蘇離兮不由暗暗感嘆,言道:“已經會慢慢好起來的,姐姐多費心教導她們吧。切不可讓我們清平樂宮後繼無人。”
“誰說不是呢?”酈飛煙點頭:“江大人既然將這項重任交付於我,飛煙必當盡力爲之!可惜宮舞伎人數太少,就連一場歌舞盛宴都撐不起場面來,更不要說重新組建皇家歌舞大劇院了。好在皇上聖明,向來重視國樂禮儀,注重用舞樂教化人心,將來必然會越來越好!”
或許是因爲生活安定舒暢了,酈飛煙最近的臉色養得不錯,一張鵝蛋臉顯得白潤又俏麗,滿頭烏黑濃密的長髮挽着斜彎月髻,上面佩戴着一支白玉蝴蝶雙合長簪,美麗中不失典雅。
“哦,對了!”酈飛煙轉身,從帶來的一個小包裹中拿出一件衣裳,笑道:“我給二皇子做了一套小衣裳,娘娘看看是否合適。若是有什麼不妥當,我再拿回去修改、修改!”蘇離兮低頭看去,滾金線福字花紋的小衣裳甚是精美,一針一線中透漏着巧妙的心思:“哎呀,這可費了不少功夫吧?姐姐每日裡忙着訓練那些新進宮舞伎,閒時又要在藏書閣整理舞譜,怎麼還有時間做這些小事?你定是用晚上的時間熬夜做的,可別累傷了眼睛。”
酈飛煙溫柔笑道:“前幾次見到孩子,我和二皇子甚是投緣,一起玩樂了半天呢。真恨不能天天摟在懷裡親兒。這不,好多年沒有做針線活了,手上的功夫生疏了不少,在你這裡獻醜了。我這個做姨娘的也沒有什麼其它本事,出這點力氣算不得什麼,娘娘不要嫌棄就好!”
蘇離兮將小衣裳摟着懷中,側頭言道:“怎麼會嫌棄?輝兒若是穿的好了,以後的衣裳少不了麻煩姐姐呢?”
“好啊、好啊!小孩子長得可快了,我估摸着過不來一個月這衣裳就變小了。呵呵,能爲二皇子做一點點小事情,是我這個做姨娘的福氣。”
她的眼珠一轉兒,詫異地言道:“咦,那是什麼東西掉在椅子上了?”
酈飛煙快速走過去,彎腰撿起椅子下面的一幅畫。
蘇離兮臉色一變,自己剛纔展開太多畫卷了,竟然落了一幅在椅子上?聽到酈飛煙來了,匆匆忙忙也沒有收起來,現在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酈飛煙順手打開畫卷,看着上面舞蹈的女子,喃喃語道:“好美的舞姿,好美的意境。這跳舞的女子好生熟悉,不正是你嗎?”
“梨花樹、啊?”酈飛煙眼珠一轉,心頭一驚,急忙將畫卷放下:“這、這就是那些傳言中的《梨花落》舞譜?是安水屹的手筆?”
前一段時間,《梨花落》被人謠傳爲蘇離兮與安水屹的豔事,酈飛煙當然已經聽說過了。蘇離兮點點頭,默默走過去將那一張畫卷收起來,被人抓個正着也沒有什麼可以狡辯的,左右飛煙姐姐與她情同姐妹,總不會害了自己。
酈飛煙從恍惚中清醒過來,頓足焦急地言道:“娘娘,您怎麼還是這般糊塗?這樣的東西都是隱患,早早便應該毀掉了,那是你和安水屹的定情之物,如何能夠在宮中私藏?還時時拿出來偷看?若是被皇上看見了,該是疑心你難忘舊情了!”
蘇離兮抱着手中的畫卷,輕輕言道:“皇上知道我藏有這些畫卷,他是默許的!”
還是小九派人從敬王府中搜出來的。這些《梨花落》舞譜不僅僅是對安水屹的追憶,更是她雖前世的渺茫期望,是她的心結。
酈飛煙搖頭言道:“那你就更不該躲起來一個人悄悄看了!如今瑾妃娘娘風頭正盛,在各個宮裡到處找茬。我剛剛來之前,你定是一個人關起門來看畫。皇上對你這般信任和珍愛,你也要一心一意對待皇上的真情呀。今日可巧是被我在撞上了,若是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發現了,還不知道拿來做什麼文章?你這方面吃虧已經夠多了!”
蘇離兮默然無語……
酈飛煙語重心長的言道:“這宮裡的奸細甚多,人心隔着肚皮呢!你這個沅淑殿中,上上下下的太監和宮女就有一百多人了,誰敢保證他們個個都是忠心不二的?是不是旁人宮裡派來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這般將你當做親姐妹般維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