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那種地方?
簡雲琛喘息着眯起了眼,腰上的痠痛來得越來越猛,比從前任何一天都要劇烈,那種從骨子裡逬出來但無論如何安撫都無法緩解的痛楚令他焦躁不安,而何青硯那句輕飄飄的有意挑事兒的風涼話也令他有種拔劍殺人的衝動。
偏偏何青硯並不消停,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雙嘴脣就跟染了層霜似的,反而眉飛色舞地越說越起勁起來。
“不知你聽沒聽說過邀月閣?世人都說那裡有全天下最會伺候人的窯姐兒和小倌兒,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極樂世界。我只當齊大哥與世人不同,沒想到美色當前竟也一樣把持不住,若只是在外頭荒唐荒唐逢場作戲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在溫柔鄉里失了魂,被那些個風塵之人弄得神魂顛倒抽不回身來纔好。”
“齊大哥最近常不在家,總說出去照看生意,可也不知是真是假,弄不好都是去了那邀月閣也說不定。你如今身子這麼沉了,看看這腰粗的,腿腫的,他可還樂意多看上你一眼?”
不知不覺地,他一張神色古怪的臉已經湊到了簡雲琛的面前,甚至一臉嫌惡地伸出手來在他高聳的肚子上用力按了一把。
“誒呦,你肚子怎麼這麼硬,莫不是要生了?使不得啊使不得,老人總說七活八不活,你這不是剛八個月嘛!這會兒要是生了,生個死孩子出來可如何是好?雲琛,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出生就沒了氣息的孩子都是前世的債主過來討債的,這種死娃娃必須要斬斷手腳深深埋上,否則是要討爹孃一輩子晦氣的!你可記住了啊,到時候別捨不得,別害了齊大哥和你自己!”
“對了,齊家這會兒可全都指望齊大哥他一個人了,你說你這一胎要是保不住,國公爺他能忍得住不給長子納妾不?到時候要再來個刁鑽的,可夠你受!唉,我這沒事兒替你瞎琢磨琢磨,心裡都揪心得很!”
簡雲琛被他越說越離譜的話氣得渾身直打顫,想都沒想就一掌揮了過去,那何青硯這次可是真的閉了嘴,整個人跟個破布娃娃似的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牆上,又跌到了地上。
而簡雲琛自己本來已經因爲在溫泉館裡的經歷而胎氣大動了,這會兒又動了氣使了力,頓時愈加腹痛如絞起來,本想支撐着坐直身子,誰知忽然覺得兩腿間有一股熱流涌下,很快腳下的地磚上就開出了一朵一朵紅豔豔的血花。
何青硯挨着牆緩緩站起身來,忽然苦着張臉道:“大少君見紅了,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今兒是什麼日子?家中無人,這可如何是好?”
簡雲琛聞言不由心下一凜,今天城南有廟會,昨天下午他親口準了吳媽媽和家裡一干僕役半天的假,叫他們也都出去散散。
看來這何青硯還真是瞅準了今天了!
看着他臉上絲毫都不掩飾的得益,簡雲琛咬咬牙忍着劇痛站了起來,擡手指向門口一字一句道:“你給我滾出去!”
何青硯臉上笑嘻嘻地,“何必動這麼大的氣,你不愛見着我,我出去便是。”
說完便笑嘻嘻地摔門而去,嘴裡甚至還哼着歡快的小曲兒。
簡雲琛睜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方捂着肚子整個人跌回了牀上。
腹中的疼痛越來越濃重也越來越沒有章法,比起他所受過的任何一次刀傷箭傷都要厲害,這又見了紅,他心裡就是再沒有數,這會兒也想到了恐怕自己是真要生了。
奈何家中無人,那何青硯自然不會好心地替他去請大夫,看天色至多還有一個時辰丫鬟們就該陸續回來了,又曾聽吳媽媽說過頭一胎都不大容易下來,總得疼上個一天半天的纔會生,因此心裡倒沒先前那麼慌張了,只掙扎着調節好身子靜靜躺好,又騰出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着時時陣痛的肚腹。
可巧齊慕安回來的正是這個時候。
本來自是一回來就要回屋裡看看老婆去的,誰知卻在院子裡叫何青硯給攔了下來。
“雲琛這會兒心裡不痛快呢,大白天地把房門關着,說了誰也不許去打攪他,要不大哥先到書房裡歇會兒,別在這氣頭上又去招他,要是動了胎氣那可就不好了。”
齊慕安一聽這話不由腳下一頓,心說早上分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他這是爲了什麼事兒生氣呢?
那何青硯見他不相信,忙拉起袖子露出了好大一截手腕送到他面前道:“你不信?你看看我這胳膊給他推的,撞了這麼大一塊淤青!都說有了身子的人脾氣古怪,這會兒我是信服了。”
齊慕安定睛一看果然見他胳膊上有好大一塊青紫,連嘴角都破了,不由對他所言相信了幾分。
以前看過的一些電視裡好像也有過這樣的情節,女的懷了孕情緒特別容易波動神馬的。
莫非男人懷孕也是一樣?
要果真如此,那可還真不能在這節骨眼兒上再去給他老婆火上澆油了,萬一更給他添了氣惱那可是真傷身子的,還是讓他先冷靜冷靜消消氣的好。
因此便聽了何青硯的話去了書房,本以爲何青硯幹自己的去了,可沒想到不一會兒他又來了,手裡還捧着個食盒,裡頭裝着一壺香茶和兩碟小點心。
“姐姐們今兒都出去了,我想着你奔波了一天恐怕肚子該餓了,獻醜弄了一點粗糙的吃食,你別嫌棄。”
不等他開口,何青硯已經笑呵呵地解釋了起來,並將他這會兒的行爲輕描淡寫得再尋常不過。
昨天丫鬟們告假的時候齊慕安也是聽見的,經他提醒便想了起來,因此也沒多想,只淡淡說了句多謝,便低下頭繼續專心致志地看他的賬本。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和關門聲,他以爲是何青硯走了,誰知不多時那腳步聲再度響了起來,有個人影湊近過來擋住了他的窗口的亮光。
這人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你還有什麼事?”
他不悅地合上手裡的帳冊,語氣聽上去已經沒什麼耐心的樣子。
誰知何青硯卻神秘一笑,更湊過來幾分方道:“你這人真不能小看,短短一年光景就適應得這樣好,要不是知道齊大爺從前的秉性和去年這時候發生的大事故之後便判若兩人了,我簡直要以爲你是打小穿過來的呢!”
一句話差點沒把齊慕安給嚇尿了,什麼?他沒聽錯吧?剛纔這個總喜歡裝神弄鬼的年輕人竟然提到了穿越?
可他是怎麼知道的?
莫非他也是穿的?那這會兒他要不要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地跟他抱頭痛哭一場呢?可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就算都是來自同一個時空的老鄉,可大家性格貌似不大合拍啊,何必勉強呢?
心裡正糾結呢,何青硯可等不及了,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劃過他驚愕的臉龐輕道:“你放心,我要不是也是穿過來的,怎麼能看出你那些經商之道用的全是現代人常見的小把戲?只不過我過來的年月有些久了,當初剛穿來的時候,這具身子還在吃奶呢。”
嬰穿?那可確實受老罪了,大老爺們兒裝奶娃子什麼的,沒有點毅力的還真走不下來。
因此便真心誠意說了句,“那你真辛苦了。”
可何青硯要的,可並不止是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安慰,趁齊慕安在發呆,他乾脆扭過身子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懷裡。
摟着他的脖子輕笑道:“難爲你一個現代人,卻要接受這種盲婚啞嫁不可理喻的婚姻,要是我我可是打死也不願意的,還好老天開眼,我這一世的爹媽都死得早,給我落了個逍遙自在。”
這話說得無情得很,畢竟他穿來的時候還是個奶娃子,那這一世的爹媽等於跟真爹真媽一樣把他帶大了啊!難道就一點感情沒有?
齊慕安心裡對他十分地不感冒,忙用力推他,“你這是幹什麼?既然都是老鄉,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自然義不容辭,正好大家把話開誠佈公地說開了反而好了,你大可不必刻意來討好我,我出於道義也會盡心盡力幫你奔個好前程,如何?”
誰知這何青硯看着文弱,力氣卻很大,沒準兒也是個練家子,反正任憑齊慕安怎麼掙扎,人家都還穩如磐石地在他膝蓋上坐着呢。
並且不滿地冷笑道:“給我找個目不識丁的土著蠢婦,讓我到老丈人家去依附過活也算是好前程?
這些天來我對你心意怎樣,難道你一點兒都看不出來?簡雲琛就算是個天仙,他畢竟是本土人,他能理解你心裡的真實想法?能真的跟你心貼心,做你的靈魂伴侶?別做夢了,他對你的順從只不過是最愚昧的夫唱婦隨而已!”
見齊慕安不說話,他忙又急急地表白道:“我們是來自同一個時代的人,大家的思想是一樣的,和我在一起你完全不用有任何後顧之憂,我不但能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還能在各方面都幫到你!我們兩個有着兩顆金腦瓜,難道不應該強強聯手嗎?簡雲琛那種腦子裡一片空白的莽夫又能幫到你什麼?還要你累死累活的伺候他,這不是拖你的後腿是什麼?”
竟然說他老婆的壞話,這一下齊慕安是真的生氣了,可他用力啊用力啊用力啊,這何青硯就是跟塊石頭一樣壓在他腿上紋絲不動。
“你是不是捨不得孩子?我保證,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對他給你生的孩子視如己出,再說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生孩子,只要你對我好,我還不是什麼都依你?”
何青硯說到最後不由臉上一紅,一雙手也不安分地在齊慕安的兩邊腰側來回遊走。
再說簡雲琛硬生生地挺過了幾波陣痛之後也算漸漸摸到了點兒規律,知道這劇痛間隙會有那麼一小會兒讓人喘息的機會。
因想着齊慕安的書房裡還有上回衛凌開的藥,不如先拿些出來吃上兩顆,也好有力氣支撐到有人回來,因此便咬咬牙捧着沉重下墜的肚子扶着牆一步一步朝外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