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雖然比不得京城的富貴繁華,遙州這南疆小鎮的集市卻也別有一番獨特的趣致。
但傅仁自從南來以後便一直鬱鬱寡歡的樣子,就算出來遊玩也不過勉強撐個架子,對於眼前各種熱鬧根本沒擡一下眼皮子,只隨意轉了個圈就打道回府了,簡雲琛在護送他回去之後卻又默默折回了鬧市之中。
街市一隅有個賣小玩意兒的小攤位,看上去不起眼,一串亮晶晶圓潤潤的南紅手串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幾乎已經可以想到這紅豔豔的一串戴在他寶貝女兒肥嘟嘟白嫩嫩的小手腕上是什麼樣子了。
“公子好眼力,這是我家老奶奶自己串的,要不是可以賣錢,我倒想自己留着戴呢!”
攤主是個活潑的圓臉少女,一開口兩邊兩頰帶着兩個甜甜的酒窩,看裝束是南邊的祁國人,不過她的漢話說得很溜,可見在這邊境上做買賣的時間也不短了。
其實遙州內外的祁國人都會說漢話,相同的此處的百姓也懂他們南蠻人的語言。
如果不是兩國朝廷爲了爭奪地盤而總不對付,普通小民之間能有什麼,日夜勞作誰不是圖個太太平平豐衣足食的小日子。
簡雲琛默默遞上一錠紋銀,將那手串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這時不知打哪兒來幾個酒氣熏天的醉漢,一路笑罵一路跌跌撞撞,幾乎撞到他的身上來。
“兄臺小心!”
一隻手從背後拉了他一把,簡雲琛回頭一看,是個濃眉大眼、一臉英氣的漢子,大約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紀。
而且身量魁梧個子極高,簡雲琛已算高挑,而此人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來。
相貌並無多少過人之處,眉宇間一點篤定卻隱隱有些威嚴的神氣。
遙州地處兩國交界,自然環境與政治環境都相對複雜,因此在這兒遇到什麼樣的人簡雲琛都不會覺得奇怪,只不過客氣地表達過謝意便極快速地後退了兩步與來人拉開了距離。
他來遙州是避着所有人的,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人卻好像看不出別人的冷淡似的爽朗一笑道:“兄臺稍等,在下有一事相詢。”
這倒叫簡雲琛臉上有點不過意了,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來人衝他抱拳道:“請問兄臺,青枝巷怎麼走?”
簡雲琛搖搖頭,“對不住了,在下也非本地人士。”
那人忙笑道:“那是在下唐突了,還請兄臺見諒。”
說完又一抱拳,臉上似乎沒有什麼失望的意思。
簡雲琛少不得也欠身回禮,回到家只顧着差人將他給女兒買的小玩意兒送回京去,根本不曾留心到那人一直站在街上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遠去都沒有挪動一下腳步,也沒把這一次“不經意的偶遇”給放在心上,絲毫不曾想到這件事卻成了激起千層浪的那一粒石子。
“少主,天色不早了,再不走恐怕出不了城了。”
不知何時他身後多了一個精瘦的灰衣男子,四五十歲的年紀,目光凌厲。
那人這纔回過了神,目光仍戀戀不捨地黏着在不遠處的街尾道:“真的是他,他就是簡雲琛?簡老頭的兒子?”
灰衣男子微微點頭。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他的主子爲什麼會在做過無數調查之後還有此一問,他第一次見到簡雲琛的時候也無法將這個一派清朗的公子哥與七年前問江橋頭滿臉戾氣一杆槍一匹馬就要了他齊國大皇子一條小命的小閻王聯繫起來。
直到今日祁*中一有人談論起當年那個鮮血印染了白衣、美得不太像話的十三歲少年時,都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祁國本是彈丸之地,卻一直狼子野心覬覦中原富庶,百年來不斷生事,邊疆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平靜。
直到四五年前簡老將軍父子帶兵在遙州一場惡戰,重傷了對方的主帥——祁國大皇子,纔算狠狠地挫了他們的銳氣。
那大皇子回都後不久就不治而亡,而祁王年事已高,本來打算那一役之後就要立大兒子爲太子的,結果被簡家父子一攪合,直接導致了他另外幾位皇子之間持續好幾年的奪嫡之戰,而祁國自身的兵力也在不斷內耗中漸漸自損而失大不如前。
眼前這位,正是目前呼聲最高、最脫穎而出的四皇子郭瑞。
因爲與大皇子同爲中宮皇后所出,他從小就跟他大哥一起師從天朝延請的名師,因此比起其他幾位兄弟,他除了英勇善戰之外還更有謀略算計。
這趟對都中放出消息說是出來走走逛逛,實際上卻正是得了安插在京中細作傳來的簡雲琛隨傅仁南來的消息,特地前來會他一會。
“少主,此人小小年紀就能單槍匹馬闖入我軍重兵駐守的軍營救走他爹,之後更絕地反擊扭轉了戰局,這些年南征北戰從未有過敗績。這樣一個人,恐怕兇殘狡黠這些對他身上都不夠用的,少主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看得出郭瑞對簡雲琛其人的態度在見過他本人之後有了一種微妙但顯而易見的變化,灰衣男子陸琪深覺自己有義務好好提醒這位年紀還輕的少主。
畢竟自己和多少好兄弟的身家性命可都還壓在他身上呢。
郭瑞在心底輕蔑地笑了笑,看這怕死的小老頭,當自己就那麼少不更事se欲薰心呢。
正事這不已經辦了麼?
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二樓,半開着的窗下有個模糊的人影朝他用力點了點頭。
遠在京城的太子傅仲在收到線報後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方冷着臉擡起頭。
“你的人能肯定跟他接頭的果然是郭瑞?”
跪在地下的人忙把頭伏得更低,“茲事體大屬下不敢輕忽,確是南蠻四皇子無疑。”
原來傅仲一早在遙州佈下眼線,一來監視南疆局勢,二來保護傅仁,倒沒想到竟查出了簡雲琛與祁國的四皇子郭瑞有往來。
要說祁國那幾位少主裡頭誰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和能力,傅仲以爲唯有老四。
只是沒想到此事居然與簡家有關,莫非幾年前簡家那場勝仗裡頭就有貓膩?
畢竟當初簡老爺子曾經被俘,簡雲琛如果救父如何退敵被傳得神乎其神,誰知道會不會是他們父子早已跟南蠻老四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協議?
比方說他想辦法放老爺子一條生路,他們幫他弄死對方的老大給老四上位的機會?
傅仲越是琢磨越是覺得心驚肉跳,簡雲琛知道得太多了,萬一他真跟南蠻子一氣,到時候拿傅仁來威脅他,那他可如何是好?
偏偏皇上的病那是三天好兩天歹,說他老人家聖體安康吧他又時時躺倒把國事都交給了他這個兒子,可要說他不管事了吧,只要他老人家還健在,他這個當太子的要真去動簡老爺子,那又是萬萬不能的。
而且他母后還是簡老爺子的大姨子,一向疼愛簡雲琛那小子,這麼一來就愈發棘手。
除非他們父子陰謀敗露,否則自己要是想先下手爲強那可實在沒機會下手。
可真要叫他們圖謀成熟了那還了得!
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簡雲琛你這臭小子,你爹的脖子太硬動不得,那你家那二愣子跟奶娃子又如何?
呵呵。
心裡既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傅仲就頂着一張內疚不已、憂心忡忡的臉去給他親孃皇后娘娘請安去了。
皇后因瞭解他與傅仁之間的因緣,對簡雲琛這趟的任務究竟是什麼、去哪裡早就猜了個*不離十,只不過避諱着那個禁忌而閉口不談而已。
可這並不代表她贊同兒子的這個決定,畢竟簡雲琛是她從小疼大的親外甥,人才九死一生生下了孩子就被派得山高水遠,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這個做姨母的怎麼能不心疼?因此近來也沒少給傅仲臉色看。
這會兒一聽兒子說什麼憂心齊慕安一個粗糙的大男人照顧不好小嬰兒的時候,心裡立刻就
急了。
是啊,她怎麼就沒顧慮到呢!
撇開齊慕安一向有個胡鬧的惡名不說,就算做了親之後改了好了,可他也畢竟還年輕,這是頭一回當爹啊!
魏國公府最近又連着有喜事要忙,這不再過幾天就是頌雅出閣,下個月還有個頌嫺,另外聽說也有一些人在走動關於他家老三慕和的親事。
嘉和畢竟是繼母,嫁過去的日子還淺,這些事恐怕齊慕安這個大哥都得在裡頭幫忙,這樣一來那小奶娃還真是沒人照看了呢。
傅仲見他母后的神色有了些鬆動,忙上前兩步提議道:“母后別生氣,雲琛的事兒兒子那是沒辦法,實在找不出比他更拔尖兒又信得過的人來,他是您的親外甥兒子的表弟,那還能有什麼話說?如今只有替他把小娃兒照看好了,將來他回京的時候兒子也好見他。”
皇后沒好氣地在他額上戳了一指頭,“那你打算如何?”
傅仲忙將一早預備好的打算說了:“郭氏向來還算妥當,兒子的意思,由母后出面將雲琛家的小娃娃接到太子府,由她照料一陣,等雲琛回來了再妥妥當當地交給他,母后覺得如何?”
皇后一想太子妃郭氏自己已經養育了兩個兒子,確實是個妥當人,再者將孩子接到太子府去教養,對於齊慕安和簡雲琛這兩個小夥子來說可算是給了天大的面子,自己面對簡老將軍那個妹夫的時候也不至於太不好意思了。
因此便不曾多想點頭允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小哥生了個小胖閨女,小夥伴們還在莫\(^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