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後,朔州莫名安靜。
楊家幾房、什麼孃家的、舅家的,要就財產事宜找景倩倩討個說法,一時都偃旗息鼓。
朔州州城都沒想到,景小姐會變這麼暴力,好像莊家軍附身。
若是莊家軍殺人,有些人能鬧。若是景小姐殺人,意義不同。契書那麼多人簽字,景倩倩站在一個最有力的位置,何況現在兵荒馬亂。
很多人閒的看戲。楊家這是一出大戲,楊佑年被休,還不知道吧。
很多人從未有過的忙,忙的熱火朝天,只爭朝夕。
州衙體仁堂,俞悅過來,莊上弦又忙一天,他精神頭總很好,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俞悅善良又賢惠,給莊家戰神按摩按摩。
莊上弦大爺似得靠在椅子上,月牙摸仔細着,能吃一口就好了。
俞悅給他吃一口,馬補剛做的辣椒釀,是不是好香好辣?再來一口?
莊上弦冷哼一聲,他會存利息的,君子吃媳婦三年不晚,到時候是沒早沒晚從初一吃到十五。月牙雖然弱小,他要更努力養月牙。
長史、戶曹、兵曹等面面相覷,主公這樣真的好嗎?
莊上弦冷颼颼看他們一眼,諸曹跳起來就跑,放假嘍!回家抱媳婦兒!
莊上弦起來,抱着月牙使勁咬一口。
俞悅忙捂着胸部,這兒是大堂!換個地兒也不行。
莊上弦拉着月牙飛出州衙,飛在州城,越看越美,很快飛到西湖。
西湖形狀像一個豆莢,不算太大,但湖水清澈,湖邊一圈古樹翠竹等更茂密,風吹楊柳,就像小家碧玉。湖邊綠樹掩映中一些紅牆綠瓦,湖水的兩邊種着好些荷花,娟麗的女子,斯文的公子,水裡的魚兒,天上流雲。
俞悅和莊上弦繞着湖邊走。湖邊有假山,院子周圍路彎彎。
彎過一片楓樹林,俞悅回頭望,到時這一片紅楓一定很美,那邊幾棵銀杏,很配。
前面一條路拐到湖邊的大路,路上不少人奔忙。
俞悅豎起耳朵聽,又吵上了。她和莊上弦趕到,路上已經圍很多人。
路邊是一家飯鋪,規模其實並不小,但很老舊,夕陽下更顯破敗,淒涼中有些骯髒。挺大的牌匾似乎昭示着這兒曾經生意不錯。
飯鋪門口兩個人,一個落魄的男子花白的頭髮,黃的發黑的臉上皺紋透着猥瑣;一個十六七歲靚麗的女子,和飯鋪一切非常違和,又好像天生就是一體。
和這兩人對立的一方,是四個彪形大漢、凶神惡煞、流氓惡霸,還有幾個衙役,及一個長得不兇但更難纏的智慧型。
現在智慧型一臉吃屎的表情,遇到剋星了。
一個大漢拔刀急的要殺人,一個稍微有理智的要砸飯鋪。
女子被嚇得瑟瑟發抖,嚶嚶嚶淚流滿面,弱柳嬌花楚楚可憐。男子頭髮抓亂眼睛渾濁說不上話也是被欺壓的狠。好像一老一弱的爺孫倆。
圍觀的一個小姐像女俠先跳出來,指着壯漢大罵:“你們如此兇惡,欺壓良善!”
壯漢差點一刀劈小姐:“罵了隔壁!翟忠是臭名昭著的賭徒,賭輸了把這飯鋪押上,又輸了就該讓出來,現在卻耍賴不肯讓!”
小姐被挑釁了,喊自家護衛高手:“揍他!賭博就沒一個好東西!”
護衛沒聽見。能開賭場都有背景的,賭徒確實不是好東西。
女子愈發嚶嚶嚶哭的可憐,上氣不接下氣要倒似得,隱晦的小動作更撩人。
一個公子站出來,上前要扶那女子。女子巧妙的避開,又隱晦的看、看中莊上弦、他個兒最高、氣質又如此不凡。
俞悅深感無語,飛蛾撲火不能選擇往太陽上撲,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公子挺執着,硬是拉住女子胳膊,入手柔弱的心蕩漾,挺胸口氣更大:“姑娘莫急,有什麼隱情都告訴我,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女子貞烈的特想甩開公子,公子不要臉的就是不撒手。
俞悅笑,好多人亂笑。天色有點暗,大家能看清。
小姐喊不動自家護衛,對着圍觀的發飆:“你們怎麼這樣冷血!”
圍觀的有人喊:“翟忠爛賭無人不知!先賣了兒子,後賣了老婆,又要賣女兒!”
智慧型好像遇到救星,總算有明白人,趕緊喊:“這就是她女兒翟柔,看看多漂亮聰明!她和翟忠說,她將來要嫁個好男人,有更多銀子給她爹賭,這樣將自己保下。這飯鋪裡她也沒少演戲,幫翟忠掙不少錢!”
圍觀的有人作證:“沒錯!有一次一個公子在這兒吃飯。翟柔從廚房跑出來哭,說她爹沒錢要賣她。那公子賞她五十兩銀子!”
圍觀的都成了聽故事。賭徒賣女兒的多,女兒這樣有智謀的少。
智慧型就給大家講故事:“翟忠爛賭,多少錢都不夠。前一陣把飯鋪押上,說他女兒很快要發達了。翟忠喝醉酒又曾說過,他女兒說留着飯鋪才能生錢、有機會。有人曾讓他女兒做暗娼,這我不管。我只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翟忠梗着脖子喊:“你們設局坑我!”
這種事兒太爛了。他已經徹底被打上人渣的標籤。
大家繼續愉快的看美人,美人賞心悅目,哪怕她是暗娼。
大家看懂,爲何這樣爛的飯鋪有個這樣靚麗的美人,不美誰肯花銀子?飯鋪不爛如何博同情?就這樣知道真相大家依舊同情。
俞悅尋思,翟柔美人這樣有心計,隨便找個有錢的,從丫鬟到小妾鬥倒原配、逆襲上位,何必還要在這兒、整這些低劣的戲,莫非還想等她的霸道總裁真命天子一步上天?
俞悅看莊上弦,再看翟柔,不死則已,死了成灰。
翟柔爲了理想很拼,拼命將公子甩了,奔向真命戰神:“嚶嚶嚶!”
莊上弦要揮手,俞悅忙拽住。
翟柔眼睛放光,莊上弦冷哼一聲,美人吐血飛進飯鋪。
俞悅暗中摸摸戰神安撫一下,善良妹問智慧型:“這件事有什麼隱情或處理方式,你不妨說說。”
大家一齊看這位、好像是飛鳳將軍?強盜戰神墨國公?天黑了。
智慧型猜了一番,不知道女將軍什麼興趣,他說清楚點:“翟忠爛賭押上飯鋪,白紙黑字沒任何問題。那棟就是景夫人別院,她打算將周圍買下,價格可能會高些。但翟忠已經押上飯鋪,於昨日到期,所以飯鋪實際已經歸賭場所有。”
俞悅嘆息:“這麼說就算現在買他女兒也不行?”
智慧型想了想,點頭。景夫人要買,翟忠照樣留不住。
俞悅不死心:“若是多付一倍呢?”
智慧型看看翟忠,秒懂,瞬間態度非常堅決:“兩倍也不行。”
翟忠衝過來,渾濁的眼睛冒着刺眼的精光,手直接伸到俞悅跟前:“我賣!我立刻賣!”
智慧型調戲:“你不留着女兒下蛋了?”
翟忠猥瑣的呸一聲:“她太精明又絕情,以後肯定不認我!我現在就賣她,兩位是最好的主子,不會虧待她的。”轉瞬感情特豐富的抹淚,“我女兒從小命苦,但懂事爭氣,什麼事都會做,讓她做什麼都行。求兩位主子可憐她。”
翟柔堅強的從飯鋪爬出來,衝到真命戰神跟前磕頭。
智慧型代爲開口:“人家沒給錢,你別想賴上人家。人傢什麼身份,什麼東西沒見過。不過我可以做主替賭場買下。”
翟忠手伸到智慧型跟前,飯鋪沒了,女兒留着也沒用,賣到賭場更好。
莊上弦拉着月牙飛走,找個乾淨的地方吃飯。
西湖的另一邊有個不錯的飯館,點着燈,不少人。外面竹林邊擺了幾桌,一個爐子一個廚子光着膀子正煙熏火燎的烤魚,西湖抓的魚,很香。
俞悅坐在竹林邊,跟跑堂要一條魚,再要幾樣菜,一壺酒。
跑堂小廝很熱情,帶着口音又親切:“有新鮮的蝦要不要來一盤?”
俞悅點頭。跑堂看他們是外地人,又推薦兩個特色菜。
莊上弦不爽,一個跑堂在月牙跟前老賣弄風騷,一股冷氣將他凍死:“有都來一份。”
跑堂覺得特涼快,但是有良心:“多了吃不完,這天兒不能放。”
莊上弦怒:“吃的完!”
俞悅樂,莊家戰神不是要上天,是要將天捅破,自己再造一個天。
莊上弦星眸看着月牙,好開心?
俞悅點頭,知道他有時候故意的,還是很開心。他這麼強大,怎麼可能隨便就情緒外露。人就是這樣,我知道,我開心。因爲他願意逗咱。
莊上弦冷哼一聲,他就是看不慣一跑堂,月牙連賭徒都玩。
俞悅安撫戰神,桌下拉着他手撓他手心。
莊上弦盯着月牙,拉着她手放腿上,放她腿上,摸摸,再放自己腿上。
俞悅掐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惡狠狠的盯着莊上弦,她很兇很厲害知道不?
莊上弦星眸閃閃,勾脣一笑,剎那天上落下一片流星。
七月初八,鹹晏率軍到朔州,一路暢通無阻。老鼠不敢打街上過,地頭蛇都藏好好的。
※※※
若說鹹清的威名是戰場打下,鹹晏的威名是在另一個戰場打下。
州城,州衙門口,莊上弦、俞悅、管士騰、朔州的官吏、宿老等一齊迎接。一些膽大的年輕人等湊到州衙附近看,宴寧將軍長什麼樣。
鹹晏在街上下馬,一身匪氣豪放的能上天,深深震撼着每一個凡人。
俞悅樂。只有鹹晏能這樣,讓鹹清來幾乎不能。
莊上弦霸佔朔州,面上做的算好看。鹹晏,明白說就是搶,在史書要重重寫一筆,簡直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來就是做皇帝,千百年還要被人嚼。
不過史書這東西,寫的是死人,嚼有什麼用?成王敗寇,他做了將相。史書寫的是帝王將相,寫史書的是什麼人?爾等凡人!
沒做過帝王怎知將相的境界。寫史書的不乏意淫。人家已經成神,他還在寫書。
鹹晏心情很好,滿載而歸。這趕腳豈是那些酸腐的、成天妄想或意淫到腎虧者能理解的?
管士騰也開心,摟着鹹晏肩膀進州衙。
俞悅特地看後邊,清流校尉是一直跟着鹹晏,現在打劫歸來,依舊清純的像綠茶表,這境界真是高不可攀。應該裱起來,供凡人瞻仰。
莊上弦拉着月牙到體仁堂。
體仁堂原本是做什麼就不管了,現在被大司馬徵用,是它的榮幸。
莊上弦坐上面,鹹晏、管士騰、長史吳趣、白老等正式見禮,快把體仁堂坐滿。
莊上弦主動問候:“情形如何?可有遇到麻煩?”
鹹晏坐右邊第一位,豪放的回話:“一路順利!先到沄州收馬七萬餘,抄亓家,罪證確鑿;再到滕州收藤甲等,抄滕家,罪行累累,斬殺元兇及幫兇等千餘人。到太守府,找太守聊天,問太守借十年賦稅。”
俞悅問:“太守沒事吧?”
鹹晏看着妹子:“應該沒事,要不我過幾天再去看他。”
俞悅提醒:“太守年紀大,記得帶兩盒石蟲,提兩壇稷谷酒。”
鹹晏應道:“他不愛喝青東稷谷酒,我去買別的酒,代表主公慰問他。”
莊上弦嗯一聲。雖說太守不如他尊貴,誰讓太守年紀大。
長史、諸曹、宿老、名流等默默地。搶了還大搖大擺去嚇太守老人家,太沒節操。
有人腦子轉的快,掀翻亓家和滕家另有一大好處,常山郡掀了兩大勢力,對朔州發展大爲有利。就是對在座諸位有利。
借十年賦稅,沒說清,或許是警告太守,哪天去把他搶、是借。
鹹晏獻上賬冊、簿記。衆人瞭然,搶一個亓家或滕家,頂十年賦稅。看這又一重好處,鹹晏載金載銀來的,不差錢,自然不會對朔州下手。或許還會做點什麼,贖罪是重塑金身,朔州佔現成便宜,又一好處。
這樣想着,大家看鹹晏沒那麼害怕,他又不面目可憎,反而很豪爽,這種人好相處,越看越親切起來。
賬冊有滿滿一大箱,另有滿滿一大箱的證據,又有兩大箱寶物。
莊上弦在看最上面兩卷賬冊,剩下沒點時間看不完,他也不用細看。
俞悅扒着兩箱子淘寶。馬寶,沒有牛黃值錢,不過亓家馬場可能不一樣。紫豆藤,這一卷應該是變異的,紫金燦爛的顏色,一時分不清是藤木還是金屬;華麗的外表有着絕對的內涵,筷子粗細,柔韌度極高,俞悅使出七成力氣拽不動。
莊上弦看月牙一眼:“和你很配。”
俞悅怒,這是說他們一樣弱?看着挺弱,能勒死一頭大象,打死三隻老虎。
鹹晏大笑:“足有八十米,據說滕家將它採下來費了一番功夫。”
俞悅很驚訝,提着不到十斤,刀砍不斷,估計還有抗火性。
管士騰點了燈來,拿一截烤半天,紫金藤好像真金不怕火煉、顏色愈發酷炫。他使出七成力氣,這藤竟被拽出一點彈性。
其他人都來了興趣,好像一羣怪大叔調戲一個小蘿莉,誰知這小蘿莉是修煉千年的藤妖,絕對成精了。說不上什麼用處,但做神物供起來也行。
俞悅樂:“這是妖精,供它做什麼?”
莊上弦冷酷下令:“讓卓姐給你做一件藤甲裙。”
做馬甲多了,做條裙子應該差不多。這樣好的屬性,又漂亮,紫豆藤本來就是做藤甲。
俞悅不願意:“穿身上重了,我還想留着當繩子用,我又不打仗。”
莊上弦盯着月牙,十斤有什麼重:“用繩子以後再找,不打仗你站旁邊看着。”
俞悅兩眼望天,莊家戰神做飯要她站一旁看着,打架要她站一旁看着,他那種層次的戰鬥沒點實力看不成,一層保護好有必要。
其他人都無語。這樣難得的紫豆妖藤,給飛鳳將軍做藤甲目的就是站旁邊看着?莊家戰神一邊打仗一邊還有心思看美人?飛鳳將軍穿上這裙子一定酷斃帥炸天。
莊上弦冷哼一聲:“你站旁邊指揮,旁觀者清。”
俞悅杏眼癡情的看着他,求別說了,他打仗她是旁觀者?
莊上弦冷颼颼的盯着月牙,月牙這樣癡情他又要把持不住了,急。
這事兒不能繼續。大家準備一下,設宴。
鹹晏這也算打了勝仗回來,以後要駐守朔州,大家慶功帶接風。
莊上弦到朔州一直都沒設宴,就等着鹹晏來。大家能理解鹹晏的重要性,必須當大英雄。
嶽奇鬆急匆匆趕到體仁堂,一身汗臭氣息外泄,大掌櫃好像和一頭獅子打過架。
俞悅驚訝:“大掌櫃突破了?”
嶽奇鬆點頭,忙向鹹晏行禮,向主公行禮帶解釋:“僥倖突破,耽誤了時間。”
莊上弦、鹹晏、管士騰等一齊道賀。大掌櫃的資質呃,年紀又大,能突破比老蚌生珠差不多,不過能生都是好事。
俞悅扒出一個紫豆藤做的紫金算盤送大掌櫃,紫金色讓算盤逼格狂飆。
嶽奇松本來是斯文敗類,現在有點狂野,拿着算盤,不像財神。
清流校尉等看着嶽奇鬆特震驚,一個掌櫃也有四層實力,讓領兵打仗的將校們情何以堪?
長史、諸曹、朔州的名流,想的不太一樣。
這就是墨國公的麾下,隨便一個都是人物。墨國公尊重大掌櫃,就像對待他們,沒有帶什麼特別的情緒。非要分三六九等或震懾奴役他們。大家若是跟着墨國公好好幹,也能有大掌櫃這種精氣神。
嶽奇鬆拿着紫金算盤挺喜歡,抱手裡坐鹹晏下手:“我帶個話,朝廷使人來了。”
俞悅應道:“纔來。”
管士騰瞅鹹晏:“不是一直沒弄清,這是等不及了。來誰?”
嶽奇鬆應道:“內侍、羅隱堂、及安平駙馬等。”
幾人看俞悅,她表姐夫又一個。安平駙馬來,代表皇帝,代表丞相,沒準和楊升一系還有些陰私事。安平駙馬和伍家即莊上弦姑父又算親戚。
俞悅知道,安平駙馬並不在邯鄲,而是一直在長州,這是特意將他弄來。
表姐夫來了她要好好招待:“請他們去西湖別院,三日內什麼都別給,他們餓了自己下湖抓魚,渴了喝湖水。我太善良了,竟然留了魚蝦給他們。三日後他們若是餓着,給他們送糟糠。別拿豬食,人沒得吃哪還餵豬。照着災民的標準,樹皮草根等。咱朔州別的不多但樹多,餓了捋一把樹葉請他們。”
體仁堂坐滿,一片目瞪口呆。
有人流口水,飛鳳將軍威武,捋樹葉是喂兔子還是餵豬?
說好的不餵豬食,糟糠不是餵豬的。豬也不能吃魚蝦,是這樣理解吧?
鹹晏拊掌,管士騰樂,嶽奇鬆大掌櫃眼裡滿是真誠的崇拜光芒。
曹漭騷年蹦出來:“我去!湖裡要盯好,不能讓他們泅水跑了,萬一遇到危險。”
清流校尉、戶曹、白老等皆想,還有比你們危險的?
長史養氣功夫深。法曹就當沒聽見、沒聽懂,反正他想管也管不着。
俞悅是善良妹,時刻爲表姐夫考慮:“這要把握好一個度。我們好心不能讓駙馬誤會。所以湖裡,他要泅水讓他泅,但湖裡的烏鱧、螃蟹等態度友好不友好,駙馬只能拼人品。你不能讓駙馬受傷,讓人誤會是主公招待不週、保護不力。”
鹹晏力挺妹子,教育侄子:“我們爲國爲民殫精竭慮,不畏艱難險阻;但現在有一部分人不理解,你一定要注意影響。”
曹漭領會精髓,領命愉快的跑了。
長史、諸位、望着曹漭一溜煙跑沒影兒,心想騷年就這麼被帶歪的。
大家都善良的替駙馬默哀。趕這時候來,莊上弦還需要向朝廷立威呢。飛鳳將軍的法子也別出心裁,讓他們充分領會將士沒糧時的精神狀況。
朝廷能的什麼都不給,打了三場勝仗一點表示都沒有。
說實話誰都心寒。還有一堆傻逼跑去赤峰城嚷嚷,正常人都要被逼出戾氣。
老丈過意不去:“那是安平駙馬,還有聖旨。”
戶曹也提醒一句:“要不要告訴景夫人?安平駙馬是她表姐夫。”
沒準景倩倩以爲她靠山來一個,或者要照顧駙馬的面子。
俞悅纖手一揮:“不用!一會兒請她赴宴,我跟她講就行。駙馬,能打仗嗎?聖旨,能當飯吃嗎?留給駙馬,能怎麼用他隨便用。”
※※※
宴席設在楊府,原東昇院。
院子不小,今兒天氣也不錯,院子內外露天又設一百大桌。莊家軍十二萬,將校等都來。朔州能夠上身份的帶家屬來,大家也算見面認識一下。
正廳擺八十席。嶽奇鬆帶了一部分夥計來。景倩倩、長史夫人、白家夫人小姐等,氣氛很歡快。楊進病好了,和一些小公子熊孩子,看着莊家軍高手特崇拜。
景倩倩已經搬出楊府,東西再慢慢收拾。
俞悅幾天沒見表姐了,將她請到廂房,楊進小尾巴跟來。
俞悅開門見山:“安平駙馬來了,我把他安排在西湖。”
景倩倩一愣,明白過來不是讓表姐夫找她,她回答也乾脆:“姐夫和小姨子本就該避嫌,何況他是駙馬,我和他不熟。”
俞悅沒說的了,想想又說一聲:“西湖就那麼大。他若是玩的太嗨,去湖裡洗澡、摸魚抓蝦什麼的,反正你知道有這麼個事兒。”
景倩倩點頭,頭上金步搖很有風韻的一搖一搖,金光點綴着目光。
楊進小正太總覺得飛鳳將軍很奇怪,若說血脈親情他們血脈離得有點遠;他完全跟着感覺走,很自然有個性的問:“若是他來找我們怎麼辦?他在湖裡洗澡是流氓,我可以喊護衛教訓流氓嗎?我娘單身,我該保護我孃的。”
俞悅看着表姐樂,她有個好兒子。
景倩倩扶額。她現在很頭痛,莊家軍駐紮朔州,估計很多娃會被帶壞。
俞悅意見不同,教育表侄子:“你是男子漢,要保護你娘和妹妹,將你娘孝敬的像皇太后,將你妹妹寵的像公主。”
楊進秒懂,就是說有流氓就揍:“但我現在力量太弱。”
俞悅指一條明路:“你現在還小,要好好讀書。習武強身健體,打好基礎,回頭問你舅舅。”
景倩倩肯定對景亦晗更放心。或許她現在心裡都懸着,偶爾能看見她皺眉,誰都不容易。再說楊進真不急,又沒壞毛病急需糾正。
楊進有點失望,他最崇拜的是墨國公。
知子莫若母,景倩倩對兒子無語,墨國公這事兒卻和駙馬一樣,她不想去應付。
俞悅離開廂房,正廳莊上弦、長史等都更衣入席。
俞悅坐到莊上弦一席,除了男裝女裝,別的和以前一樣。她現在不刻意隱瞞身份,誰看出來誰本事,誰看不出來別怪她沒說。
奇怪的是猜測她是殘月的人不多。只能說她以前很成功,殘月有夠兇殘,裝扮也不賴。現在穿女裝,紅色紗裙風一吹,飄逸,和實力提升也有關。
鹹晏、管士騰、嶽奇鬆等坐右邊,長史、老丈、白老等坐左邊。
老丈是個奇、奇才,最近一直忙莊家軍的事兒,紅光滿面,老毛病好了!誰不服?孫子陪着他坐那兒,喝幾杯酒,典型的老當益壯。
莊上弦舉杯,外面鼓響三聲,一段軍樂,正式開席。
酒過三巡,外面已經鬧翻天。尤其平時限制飲酒的將士,這不像戰場下來死傷多,又搶的借的兵精糧足,氣氛最好。
若非主公在裡面鎮着,一些打搶歸來得意忘形沒準就露出土匪的尾巴。
正廳內氣氛也熱烈,一些夫人小姐偷偷打量英俊帥氣威猛清流各款英雄,尋思着聯姻或送個美人拉點關係也好。外面吵,裡面女人們湊一塊議論聲音也不小,不時爆發出奔放神秘的笑聲,有小姐笑的高貴矜持。
俞悅悄悄示意莊家戰神,有美人看上他了。
莊上弦比月牙高,低頭正好看着她胸部,穿女裝就這個好。
俞悅認輸。看嶽奇鬆大掌櫃,這一收拾,宿儒的樣子還有點文人的凜然正氣,斯文敗類又受安家大房影響,更爲撩人,盯上他的小姐貴婦不少。
嶽奇鬆今兒帶了兒子來,少年叫岳飛,在青巖呆了三年,一股青巖的味道。青巖如今,有鍾國令的教化,不說人人像大儒秀才,肯定沒有窮鄉僻壤奴隸那種上不得檯面的氣息。
岳飛坐在這兒,像個貴公子;對上主母的視線,唰的羞紅了臉。
莊上弦看月牙,一會兒就去看別人,他要把月牙心收回來,其他人喝酒也別忘了正事,酒桌上談事是傳統。
主公視線所及,大家都調整情緒,端正態度。
莊上弦冷然開口:“糧草都準備好了,先送五十萬石到赤峰城。再送去兩萬匹馬,五萬套藤甲。管士騰走一趟吧,帶走三萬人。”
管士騰站起來領命。他帶兵少,但一直是莊上弦親信,帶兵是會的。
長史、戶曹也領命。朔州每年要往邯鄲運糧草,基本的程序熟悉,需要的車、騾子、人手等都安排好。
莊上弦再下令:“管士騰將物資送到赤峰城,再將人帶到定陵。”
管士騰再次站起來,領命後坐下,酒桌上不影響吃酒。
其他人一時顧不上喝酒了,想了一陣纔想起定陵是在哪兒。
定陵是赤峰城北邊一個小城,向來沒什麼存在感,也沒什麼值得人惦記的性格。
大家再想想,有人能琢磨出來:莊上弦在瓜州布了五萬兵馬,寧辰爲將;樑縣四萬敢死軍等,危樓爲將;赤峰城到大梁城若是從定陵稍微繞點,定陵基本在中間。所以,這是將兵馬都推出赤峰城,安排在大梁城周圍。
若單純的排兵佈陣,不適合在酒桌講。
莊上弦敢在這兒講,因爲他現在能承擔。所以還有什麼意義呢?
莊上弦目標轉移到嶽奇鬆:“北邊,建成一個經濟走廊。東邊蘇坦王國、狄娜王國,玄菟郡待定,到朔州爲中心;往西大梁城,尼羅爾國、殷商國。赤峰城不在這線上,定陵剛好,能作爲一個點。”
長史、戶曹、白老等震驚,好像秋風帶走炎熱,心服口服。
定陵能起到這個作用。從朔州到大梁城遠了點,中間一個休整的地方很有必要。而定陵沒什麼性格,也沒什麼劣跡,不缺水啊之類。
莊上弦有這麼大格局,有兵、不差錢;當然不用在朔州安排自己人,一個平穩的過渡,想安排人後面完全可以。
長史吳趣徹底下決心,跟着墨國公混了。
戶曹也像老丈,頗有點豪情萬丈,這個走廊建成,他也是功臣。
俞悅看着他們,就覺得楊升選的人,不錯。至少比羅擎受強,有能力能做事。差一個機會咱給他們就是。嚐到甜頭他們自己就知道怎麼選擇。
莊上弦更厲害。故意在這樣酒宴,講看似很重要的東西,讓大家藉着酒勁好吸收,發生某些化學反應。
其實現在是小農經濟、自然經濟,以自給自足爲主。商品、市場就像商人一樣,即便大家知道渧清絕有錢,內心並不是那回事。所以,這個經濟走廊有多大意義,大家或許更多是從鞏州的繁榮推想的。
其實,現在社會發展的不錯。經濟只要推動,就能向前一大步。
莊上弦再扔出一個炸彈:“伐商之戰結束,赤峰城要交還朝廷。所以,赤峰城不用太費心的建設。伐商不能縮在赤峰城,管士騰到定陵後開始準備。”
一錘定音。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只怕三年也不絕。
“啪!”清流校尉拍桌,失態了。
吳趣、法曹、一部分人想跪下。很多人懵裡懵懂表示聽不懂。
所以,就是戰神公開講,爾等凡人不如不聽。聽了才知道差距,一些桀驁的年輕人表示不知道差距在哪兒。誰來講講。
但這事兒不能再公開講了。這就是莊家軍和朝廷的較量。
赤峰城是邯鄲北邊防線,放在莊家軍手裡皇帝能安心?皇帝想盡辦法都得收回去。
莊上弦闊氣、霸氣,從一開始就不準備佔。
往北退到定陵。往東朔州另有路能到邯鄲,往西大梁城、西涼郡,所以這條經濟走廊,有着更深的意義。赤峰城守將若是不行,邯鄲若是再折騰,莊家軍南北夾擊。
想多了。再說赤峰城建設,莊上弦花錢幫朝廷修,他有那麼笨?
這就是眼光、格局、高度。皇帝還憋着不給莊家軍糧草,派個安平駙馬又下一道聖旨,莊上弦在邯鄲就沒把聖旨當回事了。
莊上弦歸還赤峰城,朔州是不會歸還嘍?這又是一局,兩個總得佔一個。
一個年輕人不服氣,他比莊上弦還大兩歲,就看莊上弦神一樣在那兒,請問神:“伐商何時結束?”
大家一齊看着年輕人,問問題最好別帶情緒,顯得好蠢。
不少人議論揭露,原來年輕人是楊佑年表弟,找點事兒不奇怪。
楊表弟不爽,他說的是正事兒:“戰爭勞民傷財,拖得越久消耗越大,羅宋國、朔州百姓都承擔不起。再說大梁城被殷商國侵佔,大司馬不想早日收回?”
俞悅應道:“想。”
楊表弟怒:“老子沒問你!”
俞悅嚇一跳:“你是誰老子?別以爲你蠢就天下無敵。”
楊表弟掀桌:“賤人!”再怒指莊上弦,“你不敢說是嗎,我替你說,你不想收回大梁城!因爲收回後你就得班師回朝,不能在這兒爲所欲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