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十三帶着一夥兄弟到青墨園。
農民、工匠們看着土匪本能的怕,跟瘟疫似得,有多遠離多遠。
曹漭今兒領了軍令,在梧桐樹下攔住這些土匪。井旁青石臺子修好了,他坐上面磨刀,磨了一把又一把。
假設一把刀能砍二十個,這能砍多少人?王十三來回得被砍多少次?
一夥饒是慣匪,也心驚肉跳,在冬天的早晨冷的直哆嗦。
王十三長得不兇,若扶老太太過馬路一準被認爲好人;他是高手,更能清晰感受到無形的壓力。梧桐樹下一個洞,死的是長公主女官;攔腰斷折的一棵梧桐樹,據說和羅隱堂高手有關,那高手也死在這兒。
王十三看着曹漭,騷年比他小兩輪,實力未必比他弱,何況這是墨國公地盤。
王十三心惴惴,事兒還要辦:“少俠,這是個誤會,我們真沒襲擊卓大夫,我們發血誓!”
曹漭磨完菜刀磨殺豬刀,這不犯法。
王十三等半天,騷年連個屁都沒放,是把他當個屁了。
一慣匪兇悍,衝過去抓騷年衣服,準備給他點小小的教訓。
王十三扭頭,就聽一聲慘叫,忙回頭一看,兄弟兩條腿齊膝斬斷,廢了。
曹漭拿抹布將血跡擦掉,嘟囔一聲:“得重新磨。”
霍霍霍霍,騷年磨刀很認真,好像砍人一雙腿不如磨刀重要。不磨刀拿什麼砍哩?
兩個和兄弟關係好的,暴走,拔刀衝上去拼命,一邊甩出暗器。
王十三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一片血又染紅梧桐樹,三個兄弟一塊廢了。再看着騷年,一股寒氣從腳板底直衝天靈蓋,都沒看清他出手,隱約是雙刀流,咔咔兩下。
暗器擦破曹漭舊棉襖,騷年很生氣,一邊磨刀一邊警告:“誰再惹我,讓你們生不如死!”磨刀石上刀光雪亮。
王十三捋起袖子,拔刀從手腕劃到靠近肘窩,血滴滴滴到地上,特有血性:“我王十三發血誓!根本沒有襲擊卓大夫!墨國公公正嚴明!”
話沒說完,幾輛牛車趕進青墨園,停在梧桐樹下。
夥計問曹漭:“怎麼回事?”
曹漭應道:“等急了。”
夥計瞭然。從牛車扔下一堆人,看着都是高手,待遇比曹漭和夥計高多了。有的狼狽有的挺乾淨,有的昏迷有的清醒,一個特猥瑣、一通髒話亂罵。
夥計本來嫉妒着,刀光一閃兩節腿飛走。
曹漭和夥計、叔們一塊動手,將這些人都廢了,隨便扔在梧桐樹下。
王十三也沒逃過,悲憤怒號:“你們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曹漭換了活計,拿着木桶從井裡打水,澆到王十三身上:“我們這是替天行道,懲奸除惡!給你們洗個澡,希望你們下輩子投胎乾乾淨淨的。”
王十三氣昏,他還沒死!
曹漭將這些人都澆透,腿上血不停流,一會兒傷口結冰,血也不流了。
不少人來圍觀王十三,現在都有點頭昏,暈血。
外面大家不知道緣故,拉着裡邊農民問過,才知道卓大夫遇襲,是有人要挾持卓大夫。
早上有點安靜。王十三一夥叫喚一陣,叫不動了,將死未死。
外面一陣騷動,浴德院都在騷動。
刑部終於來了,是刑部侍郎終於出現,帶着三班衙役等,浩浩蕩蕩。
圍觀的更是浩浩蕩蕩。本來在浴德院等着皇帝召喚就沒什麼事,這是個動盪的年代,有關莊上弦的事,誰不得趕緊來盯着,一颳風好回家收衣服。
果然颳風了,颳大風,狂風,刮一陣龍捲風。
“西北又戰敗了!”西北風颳來消息,快速席捲浴德院、邯鄲乃至整個羅宋國。
“戰死近五千人!”狂風呼嘯,光禿禿的樹枝僅剩的樹葉迴應不了這氣氛。好像快死光了,哭喪都沒人。
人都跑去青墨園。好像那裡是最後希望。要不然怎麼辦?
戰場離邯鄲很遠,但戰爭離大家很近,抽丁、加稅、物價飛漲、朝廷黑暗、社會動盪,這是目前;若是繼續敗下去,誰知道會怎麼樣?
戰死五千人,聽着不多麼?那是一場戰鬥,過去三年陸續戰敗,戰死的已經超過五萬。那都是羅宋國人,誰的兒子、兄弟或父親。再戰下去,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
人心開始恐慌,根本沒安全感。
可笑的朝廷,東營長公主養面首求子生病,鬧得沸沸揚揚,還敢劫持!
刑部侍郎已進了青墨園,一眼瞧見地上一堆腿腳,賣豬蹄似得。
周無瑕頓時變色。他在刑部呆這些年,各種情形見多了;肚子依舊難受,再看王十三等躺血地上,凍成冰,轉身吐了。
這像開啓一個魔咒,刑部不少人吐,外邊聞見血腥味也吐。
俞悅和莊上弦到前頭,直皺眉:“誰吐的誰吃乾淨!否則打斷他的腿!”好像不妥,“一人一百兩銀子!”
唐潽在後邊聽着,這是鑽錢眼裡了。當然銀子他不嫌多。世道要亂了,肯定多攢點銀子。
周無瑕吐夠了,收拾收拾,擺出刑部侍郎的樣子。
他是周無忌親弟弟,長得同樣濃眉大眼、乾淨正氣,穿着官服,蠻有刑部的樣子。就算吐了,也表示他愛乾淨,容不得一點瑕疵,名字取得好。
俞悅左手託着右手胳膊肘、右手捏着下巴:“侍郎付錢呢,還是腿?”
周無瑕官威一抖,天地變色,又一陣狂風颳的他睜不開眼睛,官帽都刮飛了。
妖風,要出大妖,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莊上弦冷哼一聲,風停了,天亮了三分,血腥變成硝煙味。
雖然戰場的慘烈氣息撲面,大家卻士氣高漲,渾身的血液叫囂,驅走恐懼與各種陰暗。
有人趕緊將吐的收拾乾淨,藉此向莊家戰神致敬。
當莊家軍將殷商國、項楚國教訓的像孫子的時候,或許不覺得;但羅宋國在戰場一敗再敗的時候,大家才明白,莊家軍的真正意義!有人悲泣。
俞悅站到周無瑕跟前:“我數三下,一共八個。”哭也別想賴賬。
周無瑕低不下這個頭!丟不下這個臉!“莊上弦!啊!”
莊上弦將月牙拉一邊,親自伺候,將周無瑕兩條腿踩斷。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月牙肯定不高興。他又爲何不利用?
夥計們將其他人腿都踩斷,痛快!今兒就算將他們殺了,也沒多大事。
以前忠君愛民,像個乖寶寶,落個什麼下場?若是還不吸取教訓,那真是活該。
周無瑕比佟晚男差多了,不停慘叫,像條狗;好容易顧着面子,爬又爬不起來,像個廢物。
俞悅是善良妹,讓人拿來一些木頭、石頭:“侍郎請坐。”
周無瑕纔不坐,多丟臉!他自帶有凳子,坐下又擺起官威,挽回顏面。疼的一陣齜牙、哼哼,莊上弦下手真狠:“大夫!”
俞悅秒懂:“來看大夫?診金至少一千兩。”
周無瑕怕腿廢了,拖得越久越危險,直盯着莊上弦。
莊上弦冷然說道:“三千。”
周無瑕氣的說不出話,傷了他還要他付診金,還這麼貴,趁火打劫!
莊上弦又說道:“耽誤寡人時間,再加五千兩。”
周無瑕一手指着莊上弦,這種話他說得出口!他是莊家嫡子,不是奸商!他應該去做奸商!
刑部主事、周無瑕的心腹,留着三寸長鬍子一副師爺的樣子,擺好姿勢,正氣凜然:“墨國公,你們故意傷人,罔顧律法;又公然傷害侍郎……”
周無瑕西子捧心,寶寶受了一萬點傷害,求給個公道給個安慰。
俞悅想吐,看來沒修煉到家,有些東西是天賦,比如女人沒有那玩意。
主事師爺漸入佳境,律法背了一條又一條,最後大手一揮:“你們都該去刑部!”
俞悅搶話:“本公子不做建忠將軍,也不做刑部侍郎,再說你能決定嗎?這事兒也很簡單,王十三是慣匪,爲何刑部不抓他?卓姐在黽縣遇襲,刑部快去將幕後黑手抓來繩之以法,估計你也是做不到,所以你就是個廢物!”
主事師爺氣的鬍子一抖一抖,好像要放大招。
莊上弦對周無瑕一聲冷喝:“沒聽見?”
周無瑕和主事師爺七竅流血,莊上弦老這麼欺負弱者,太過分了!
外面有人起鬨。王十三一夥早就該抓起來,殺頭都夠了。
卓大夫遇襲,刑部當然有責任去抓幕後黑手,跑到青墨園來做什麼?就墨國公好欺負?
外面情緒越來越激動,有人是藉機鬧事,一部分正是民憤。朝廷、衙門成天都在做什麼?稍微有點理智的,都很擔憂與失望。
周無瑕根本應付不來,但他還有事:“卓氏在哪兒?”
莊上弦冷喝:“滾!”
俞悅指着梧桐樹下一片屍:“這些不是土匪就是強盜,作奸犯科,爲非作歹。人已經幫刑部抓了,你們帶回去好好審,還百姓一個公道,還邯鄲一個朗朗乾坤。”
外面再次騷動。大家好像看到希望,該出手時墨國公一定會出手。
有人喊叫:“那是李家的護衛!”
鹹向陽應道:“他強搶民女,罪證確鑿!這些都交給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