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音看着他,緩緩開口道:“不知道柳先生聽沒聽過一句話?”
柳凡信擡眸,便聽到沐音的聲音再次響起。
“逃避永遠是最懦弱的行徑。”
聲音輕緩,卻擲地有聲。
柳凡信身形再次虛晃了一下,深邃的雙眸已是染上了淡淡的澀然,苦笑一聲,緩緩道:“雖然懦弱,但至少可以不再痛苦,糾結於過去,也只會徒增兩人的痛苦罷了。”
沐音倏然一笑:“所以柳先生是覺得將所有的痛苦全都丟給對方就是最好的解脫?”
這個她,柳凡信又豈會不知。
“不,我從來沒有要求過她什麼。”像是爲了印證什麼,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她大可以忘記一切,選擇新的開始。”
這也就是間接的承認了身份?
沐音脣角的笑意加深,只是這笑意卻比方纔冷了幾分:“你說的對,所以她已經選擇了新的開始,但是你永遠不知道她爲此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柳凡信嘴角動了動,最後所有的一切卻是全都化爲了無力的一聲嘆息。
他說:“她的選擇是對的。”
沐音冷笑一聲,卻是不再看他,慕青與芫香兩人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卻也能聽出兩人話中的相對,再看沐音的臉色,兩人約莫也能猜出個一二了。
對於柳凡信他們也並不瞭解,只是知曉他在幾年前來到了江家,江老爺子本欣賞他的才學,意欲讓其在府上做事,可他卻寧可呆在這裡,而且一呆也就呆了這麼些年,至於他的過去……或許江老爺子也是知情的。
畢竟,江家的府門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
柳凡信離開後,慕青與芫香兩人見沐音也沒了興致,便離開別院回了江家。
一路上,柳凡信的事情倒是沒有人再提及了。
安安穩穩的到達江家,將沐音送到院子後,兩人便離開了,沐音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心裡卻是嘆了口氣,她自然是知道她們心中的諸多疑問的,但是現在還不是開口的時候。
淡淡的搖了搖頭,便朝着房內走去。
剛踏入房內,便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氛,鳳眸微凜,腳下的步子卻是輕了許多,細微的響聲傳入耳側,隨着聲音沐音緩緩走到了書房。
不見其人,但聞其聲。
看着房內一晃而逝的兩道身影,沐音的眸色亦是重了幾分,玉手翻轉,匕首已是在握。
且就在推門而入的剎那,一道身影快速襲來,與此同時沐音手中的速度更快,卻在匕首現的剎那,熟悉的氣息縈入口鼻,手中匕首已然收起,下一刻,身形便捲入了熟悉的懷抱。
與此同時,房間內的另一道身影亦是停了下來。
“音兒。”祁瑾熠垂眸看着懷中的人,滿眼柔情。
“師兄。”沐音彎了彎脣角。
“你是江若的孩子?”突然,一道壓抑中帶着些許驚喜的聲音倏然響起。
沐音擡眸,果不其然,眼前負手而立的人可不正是鬼面玉手秦桑麼?
“秦桑哥。”她淡淡的開口喚了一聲。
饒是心中早先已是有些些許猜忌,但真正晃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見秦桑看過的眸光有些驚訝,亦有驚喜,自然也有些苦澀:“原來你當真是她的孩子。”
“秦桑哥,江家的事我也是在皇宮的那幾日才知曉,至於我的身份,我也並非真心隱瞞。”沐音的言辭很誠懇。
秦桑又如何聽不出來,先前的驚訝驚喜苦澀也早已化爲了平靜:“我很高興你是她的孩子。”
他的眸中帶笑,儼然亦是真誠。
雖然他與江若有緣無分,但莫名的卻與她的女兒成了忘年交,也許這是上天對他的另一種彌補吧,說到底,他與她的牽扯還是沒有斷開的。
這一點無疑是讓他愉悅的。
沐音笑了:“這麼說秦桑哥是原諒我了?”
秦桑亦是無奈一笑:“我從未怪你,又何談原諒?”
她隱瞞女兒身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雲門門主這個身份可是會掀起不小的風浪的,他哪裡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況且他與她成爲朋友,也從未因爲性別,這些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落座之後,沐音這纔想起方纔的事情:“你們怎麼會打起來?”
沒錯,在她來到這書房之前,兩人正打的熱火朝天,在她進來的剎那方纔停手。
“早就聽聞鬼面玉手的名號,今日正巧切磋一番。”祁瑾熠緩緩開口。
對於秦桑他並不陌生,也曾見過幾面,但秦桑卻是第一次見他,可以說兩人並未有過什麼交集,不過從音兒的口中,倒也多了一些瞭解。
秦桑的眸光也滿是欣賞:“如此年輕便有如此造詣,實屬難得。”
“過獎。”祁瑾熠淡淡開口。
想到什麼,秦桑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我怎麼瞧着你們兩個的武功路數倒是有些相似?”
沐音淺笑,挽着祁瑾熠的手卻是沒有鬆開:“我們同出一門,他是我師兄,現在也是我夫君。”
秦桑卻是恍然:“原先我還不太明白那小子之前同我說的意思,不過現在倒是清楚了。”
話落,卻是若有所指的看向了沐音。
沐音摸了摸鼻子,也知道他口中所說的那小子想來就是隨她呆在宮裡的那個冒牌小順子了,至於事情約莫也就是離開皇宮的當晚那件事了。
“秦桑哥手下的這個人倒是不錯。”
這是真心實意的誇讚。
沐音的確很欣賞他。
“你若想要,我讓他跟着你就是。”秦桑無所謂的擺擺手,絲毫沒有半分不捨,更沒有坑自己手下的覺悟。
沐音聞言低低一笑,擺手道:“還是算了吧,君子不多人所愛,若是讓他知曉了我的心思,怕是下次再找他幫忙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他敢!”秦桑眉目一挑:“你若用得着他,儘管使便是,他絕對不敢不從。”
沐音:“……”
被自家老大毫不遲疑的出賣,真不知道他聽到了會有什麼感想。
偏偏秦桑對此還一無所覺:“還有我之前給你的令牌,門裡上下的人任你調遣。”
早在兩人相識已久之時,他便給了沐音一枚令牌,此令牌正是鬼面玉手的象徵,可以調遣他門下的任何一個人,正所謂見令牌如見人,權利之大,自可而見,只不過沐音卻是一次也沒用過而已。
卻並非不用,而是的確沒有可用之地,但凡雲門能解決的事情,她自是不會動用那枚令牌。
秦桑自然知道如此,所以也才順道提醒一句。
“能用到的時候,我必然不會手軟。”沐音打趣一聲。
秦桑很是受用:“好,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秦桑哥是一直在注意江家的動向?”沐音道。
如若不然,也不會她來到江家的第二日他就收到消息趕來了。
秦桑點頭,沒有絲毫隱瞞:“這裡總歸是她的家。”
因爲是她的家,所以他纔會留意。
沐音不禁感慨,江若無疑是個不幸的人,但卻又被上天眷顧,得此如此深情的一個人,只是可惜終歸有緣無分。
“來到江家,你是打算認了身份?”秦桑蹙眉道。
“血脈親情總是斷不開的。”沐音倒是顯得很隨性淡然:“至於認與不認,這就要看緣分了。”
顯然秦桑也是瞭解沐音的,點了點頭倒是也未再多談其他,只是道:“江家的人都挺不錯。”
這點自然是他多年來的瞭解所得出的結論。
沐音笑:“你們倒是有默契。”
這話說的都一樣。
江家,不錯。
“哦?”秦桑饒有興趣的看向祁瑾熠,祁瑾熠淡淡勾脣,眉目間盡是柔情。
因爲他們看得清,纔會有默契,歸根究底,他們都希望她好,僅此而已。
“等到閒暇之日,咱們再切磋切磋?”秦桑看向祁瑾熠微微挑眉。
祁瑾熠點頭:“卻之不恭。”
秦桑又看向沐音:“咱們也許久沒有切磋了。”
意思很顯然。
沐音輕嘆一聲,卻是笑道:“恐怕不行。”
嗯?秦桑蹙眉,但只見沐音擡手扶住了腹部,神色溫柔且帶着點點笑意。
秦桑陡然瞪大了雙眸,滿眼的不敢置信:“你這是……”
沐音點頭,笑意未減:“馬上就要三個月了。”
三個月?
秦桑陡然一驚,突然想到先前皇宮種種,不禁生出一股後怕來:“你明知道皇宮危險重重,還去冒這個險?幸好你無事,若是出了什麼事……”
他突然有些不敢往下面想了。
“你別忘了我最擅長的除了用毒之外還有一身醫術傍身。”沐音道:“皇宮縱然危險,但那是後宮,對我儼然構不成威脅。”
後宮中的伎倆無非就是那麼一些,而這些儼然都是她所擅長的,所以想要讓她認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她既然敢入皇宮,自然也是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準備。
秦桑頓時有些無奈,不過卻還是囑咐了兩句,想到什麼又道:“此事江家知道嗎?”
沐音搖頭:“暫時還沒告訴他們,眼下不是一個好時機。”
齊家的事情還沒有落下帷幕,這個局還不能拆。
秦桑也明白:“齊家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我已經派人去辦了。”沐音道:“等那邊落實了消息,這邊就可以開始了。”
秦桑點頭:“我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就等着你這邊放魚餌了。”
沐音淺笑:“這魚餌自然是要等待時機,要捉就捉最肥的魚。”
齊家這塊魚總歸是要落到她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