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聖旨江江家所有的計劃全部打亂,江家上下此時陷入了沉寂之中。
“皇上這是明擺着要對我們江家出手了啊。”江傲道:“依我看,此事不去也罷。”
“不去?”江淮冷笑一聲:“他倒是巴不得我們不去呢,江家抗命不尊,單是這一條,就已經能置江家於死地了。”
“這麼多年都沒事,爲什麼偏偏到現在……”先前如此多的機會可以對江家出手,偏偏他什麼都沒做,現如今突然動作起來,倒是將他們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怕是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江淮道:“先前的事情雖然咱們江家摘除了個乾淨,但是依他多疑的性情必定還是會懷疑到江家身上的,再加上若兒的事情……他對江家出手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難不成咱們就要這麼坐以待斃?”江若君到底是年少氣盛,對此事的憤然程度無可比擬,簡直就想提刀殺去皇宮了。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江若衍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怎麼解決前往塞雷一事。”
“老二說的不錯。”江淮道:“前往塞雷一事不管成與不成,芫香和大嫂也是決計不能留在雲城的。”
“要不……我和大嫂喬裝打扮混進送親的隊伍裡去?”芫香道。
送親的隊伍這麼多人,混入一兩個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
“怕是不行。”慕青蹙眉道:“既然聖旨已下,皇上肯定會派人監視着江家的一舉一動,若是發現咱們的意圖,事情只會變得更糟。”
“那要怎麼辦?”芫香一時也有些憤然。
慕青思慮了片刻,擡眼看向江老爺子道:“我打算給慕家修書一封,爹意下如何?”
江老爺子顯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當下便是點頭道:“好,不過此事也萬不可勉強。”
慕青明瞭:“我明白。”
江淮眉宇間有些憂慮:“慕家那邊……”
慕青撫上他的手,微微的搖了搖頭,安慰道:“沒事。”
慕家再如何,終歸她也是慕家人,況且她手上的籌碼足夠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江左,先去將暗處的人全部佈置妥當。”江老爺子吩咐道:“另外,吩咐下去,江府明日準備盛宴,給所有人派發請柬。”
聽到後面,江左一驚:“這……”
“爹……”江傲與江淮亦是滿臉震驚,這是打算……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其他的什麼也都無所謂了。”江老爺子眉眼有些疲憊:“罷了,就這樣吧。”
江傲與江淮對視一眼,倒也沒再言語。
江左恭謹的應了一聲,便是着手去辦了。
江家明日籌辦盛宴之事一經放出,自是引得朝堂上下震驚唏噓,自江老爺子卸甲歸田以來,可是從未大肆舉辦過什麼盛宴,就連壽宴也皆是江所有外人拒之門外,多少人想要登門卻求而不得,如今江家親自派發請柬,如何不讓所有人震驚?
自然不乏有人猜測事情的真實性,可請柬都是由江家管事江左親自登門送上,哪兒還能是假的?
一時間,再朝堂之內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而此時,葉家家主葉逢春看着手中剛接到的消息,面色很是凝重,葉家管事站在一旁,不敢出言。
“葉家……這一步到底該怎麼走?”葉家家主嘆息了一聲。
葉家自起始,便一直被江家勢壓一頭,永遠屈居第二,這麼些年過去了,他身爲葉家家主也看清了一些事實,葉家就這樣倒也不錯,加之葉凡的性子,也確實撐不起葉家的重擔,屈居第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眼下一直想要爭取的機會就擺在眼前。
若能得第一,誰又想屈居第二?
可葉凡的性子……
“家主……”管事欲言又止。
葉家家主嘆了口氣:“說吧,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管事道:“正如家主所言,此事是個難得的機會,若是葉家能借此翻身,將來對少爺也算是一種仰仗了,少爺的性子雖有些優柔寡斷,但這段時日掌管生意以來也略有改善,若是葉家起步,少爺的脾性約莫也能改正一番。”
“凡兒的性子與他父親太過相像,我只怕他走上他的老路啊。”想起當年往事,葉家家主難免還是有些傷感。
“少爺跟公子還是不一樣的。”管事安慰道。
“罷了罷了。”葉家家主道:“葉家……成敗與否就看這次吧。”
“家主的意思是……”同意了?
“你去給音公子送張帖子,邀他過府一敘。”葉家家主吩咐道:“另外,此事先不要告訴凡兒。”
“是。”管事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葉家家主看着窗外,寒冷的冬天過去了,春天已經悄然而至,樹上全部發出了新的嫩芽,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門主。”卓風道:“江家已經向朝中所有有關係的權臣全都發出了請柬,明日就在江府辦一場盛宴。”
盛宴?
沐音眸光幾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江家這是打算……魚死網破?
“可有打探到江家出了何事?”
卓風道:“江家的確出了事,就在今晨南姜皇上已經下了聖旨,三公主和親將由江家一門沿途護送,然,江家女眷卻被留在了雲城,說直白點,她們就是被留在了雲城當做人質,一旦途中江家有人異動,府裡的女眷將會岌岌可危。”
沐音皺眉,看來褚擎這是一點也不顧及當年的情面了,這是要致江家於死地了?
這倒也難怪江家會有此舉動了。
“暗地裡去查探一下江家周圍可有褚擎派去的人手,若是有……”沐音眯了一下眼睛:“暗中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誰更勝一籌。”
這是要幫江家了?
卓風眉眼微動,對於江家與門主之間的事情,他雖然知道的不夠全面,但是卻也足矣能猜出一些,江家之於門主而言,不單單是有血緣關係而已,或許……
“屬下馬上命人去辦。”
“那明日的盛宴?”卓風有些猶豫。
“不去。”沐音一口否決:“江家此番是抱着魚死網破的打算來的,我們自然沒必要再橫插一腳,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
“那宮裡那邊……”
“人手暫時先撤出來,將這邊的人手撤回一部分前往盛京附近打探消息,最好能與師兄那邊取得聯繫,這些人讓初一來負責。”沐音吩咐道。
“是。”卓風應了一聲。
只聽門外卓然的聲音突然響起。
“門主,葉家派人送來了請柬。”
“拿進來吧。”
沐音看着手中的請柬,心中儼然已經明白葉家家主這是打的什麼主意,不過,這於他而言並非壞事,反倒是讓她解決其後面的事情更加順手。
“走吧,去葉府商談一下合作的事宜。”
沐音到葉府之時,葉家家主倒是給足了面子,親自出門迎接,一路走到大堂,葉家家主也未曾拿喬半分,反倒是處處都透着和善的笑意。
“音公子,請坐。”
落座之後,已是有人奉上了迎香的茶水。
“這是先前專門從北楚運送而來,音公子嚐嚐味道可好?”葉家家主笑道。
沐音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輕嗅一下,笑道:“葉家主果然不凡,如此上等的茶葉都能運送而來。”
“哦?”葉家家主挑眉:“音公子識的此茶?”
沐音淡淡一笑,並未作答,而是道:“不知此番葉家家主相邀音某前來可是已經想通了?”
葉家家主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本想循循漸進,沒想到竟是被她如此直言的道了出來:“不知音公子先前所提的事情,是以什麼身份?”
沐音略帶深意的一笑:“葉家主希望音某以什麼身份?”
“音公子是雲門門主同時又是齊府尚未過門的姑爺,葉家就只是葉家而已。”葉家家主淡聲道。
“葉家只是葉家,音某自然也只是音某。”沐音話鋒一轉道:“不知道葉家主可曾知曉音某是爲何來的這南姜?”
“願聞其詳。”葉家家主眸光動了一下。
沐音輕笑一聲,修長的五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雲門雖在南姜西漢都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但最大的生意往來還是北楚,雲門在北楚已經奠定了牢不可摧的勢力,這個時候我又怎會輕易的轉戰南姜?”
葉家家主心頭頓時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沐音接下來的話讓他直接變了臉色:“我之所以會來南姜,的確是因爲齊家,不過並非合作,而是……仇怨,葉家主怕是有所不知,齊家與雲門自始至終都算不上友好,更何況我這個人向來最討厭被人威脅,但凡威脅到自身利益,總是要反擊的,不是麼?”
饒是歷經過風雨的葉家主,此時難免也被震撼了,許久,方纔找到聲音:“……所以,你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矇蔽齊家的假象?”
“可以這麼說。”沐音淡淡道。
葉家主:“……”
“葉家主現在是不是可以來談一下合作的事情了?”沐音緩緩道。
“雲門既然沒有再南姜發展勢力的打算,那麼……不知音公子想要的又是什麼?”這一點也是葉家主翻來覆去想不通的一個問題,將葉家扶持上位於雲門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壞處,只是……沒有任何利益的事情雲門又豈會去做呢?
沐音緩緩道:“雲門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介江湖勢力,雖與朝廷亦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但是卻並不想與更深一層的扯上關係,葉家主可明白?”
葉家主陡然瞪大的雙眸,已是說明了一切:“爲什麼?”
沐音輕抿了一口茶,道:“很簡單,如果葉家不想做第二個齊家的話。”
葉家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良久,方纔緩緩道:“此事並非是葉家所能決定的事情。”
“呵。”沐音低笑一聲:“只要葉家主心智足夠堅定就好,剩下的事情音某相信葉家主不會讓我失望,是麼?”
葉家主啞着聲音道:“你還真是將一切全都算計的清清楚楚。”
“跟聰明人打交道才更加容易。”沐音挑眉一笑:“葉家主以爲呢?”
葉家主沉默許久,終是嘆了口氣,緩緩道:“好,我同意此番的合作,只是此時還勞煩音公子莫要讓凡兒知曉。”
“看來葉家主與我想的一致。”
此事就算葉家主不提,她也會提出來。
“那麼。”葉家主舉起茶杯:“音公子,合作愉快。”
沐音舉杯示意:“合作愉快。”
翌日。
江家的盛宴如期舉行。
各路朝臣齊至,賓客雲集,可謂盛況。
江老爺子攜江家衆人出現之時,所有賓客皆是站起了身,齊齊喚了一聲:“老爺子。”
自然,其中不乏以前江老爺子的部下。
“多謝各位給老夫這個薄面來到這裡。”江老爺子緩緩道:“如今老夫解甲歸田也已有些年頭,早已不問朝堂之事,想必諸位都已經聽說了聖旨一事,此番叫諸位前來,也不過是做個見證而已,還望諸位給個薄面。”
做個見證?
什麼見證?
在場的人不明就裡,可既然江老爺子開了口,他們必然不會拂了他的面子,縱使他已解甲歸田,可在朝堂上的影響力還是無人能與之比擬的。
“老爺子哪裡的話,能來參加江家的盛宴,也是我等的榮幸。”
“是啊是啊,三公主由江老爺子親自護送,必然不會出什麼亂子。”
“張大人說的是啊。”
“對,對……”
一時之間,附和聲紛紛響起。
“江老爺子有話不妨直言。”突然,一聲突兀的聲音響起。
衆人擡頭望去,只見兩人緩步走來,爲首之人一襲華服,眉宇舒展,隱隱透出一絲得意,看上去志得意滿,而身側的夫人亦是昂首挺胸,姿態滿滿,活像一隻傲氣錚錚的鬥雞。
“穆家的人怎麼來了?”人羣中有人低喃一聲。
慕家與江家說起來也算是親家,慕青是慕府的小姐,如今嫁做了江傲爲妻,成了名正言順的江家夫人,可奈何慕家對這個小姐卻並不上心,甚至十分厭惡,幾次三番的前來鬧事,當時在整個雲城之內也是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現在慕家的人過來,又是什麼個意思?
慕青在看到他們出現的一瞬間便是警覺的眯起了眼,一旁的江傲同樣皺起了眉。
“原來是慕老爺啊。”有人上前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雖然江家與慕家鬧得有些不愉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多結交一個朋友,不是麼?
“王大人,好久不見啊。”慕鎮雄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好似自己高高在上,姿態做的十足。
那王姓的官員也是朝廷重臣,被人如此輕視,自然神色也不是太好,當下便也沒了攀談之心。
慕鎮雄毫不在意,闊步走到江老爺子身前,擡眼打量了下一側的慕青,眉宇間的厭惡顯而易見。
“你來做什麼?”慕青低聲道,眉宇間盡是戒備之色。
“哼。”慕鎮雄冷哼一聲:“我若不來,慕府的名聲還不知道要被你敗壞成什麼樣。”
“你什麼意思?”慕青冷了聲音。
“還能是什麼意思啊。”慕鎮雄的夫人柳氏尖着嗓子道:“你好歹也算是半個慕家人,總合着外人算計本家算怎麼回事?慕家好歹也養了你十幾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慕青冷眼掃過,冰冷的眸光沒有一絲暖意:“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柳氏瑟縮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挺了挺身子,又有了底氣:“我是慕家的夫人,慕家自然由我說了算,你如今不過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慕府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呵。”慕青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卻被慕鎮雄打斷。
“注意你的態度!”
江傲暗地裡扯了一下慕青的胳膊,朝其淡淡搖了搖頭。
慕青這才壓下心頭的怒火,冷眼瞪着眼前所謂的家人。
“不知慕大人此番前來所爲何事?”江淮淡淡開口道。
“既然來了,那肯定便是有事的。”柳氏道:“正好趁此機會也將一些事情說開,免得以後再牽扯不清,連累我們慕家。”
“滾!”陡然一聲低喝,只見江若修陰鬱的眸光仿若夾雜着狂風驟雨襲向柳氏等人。
不止柳氏,慕鎮雄也被嚇得一顫,看着那陰鬱的目光,竟是堵得說不出話來。
回過神來,被一個小輩嚇到,難免覺得難堪,登時面色沉了下來:“混賬!竟敢對長輩這麼說話?你的教養都被狗吃了嗎?!”
江若修冷笑一聲,竟是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了。
慕鎮雄怒急,抄起身上隨身攜帶的鞭子便是打了過去:“混賬東西!今日我就教教你怎麼做人!”
江若修目光瞬間冰冷,還未來得及出手,鞭子已經被甩了出去,只聽“鉦——”的一聲,只見一柄長劍勾着長鞭已是狠狠的被定在了一旁的牆上!
“嘶——”
在場的人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們沒看錯吧?方纔出手的人是……江老爺子?
慕鎮雄眼看自己的長鞭被甩,正欲破口大罵,待看清楚是誰動的手後,到嘴邊的話被硬生生的嚥了下去,瞪大了雙眸,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爺,你沒事吧?”柳氏回過神來,連忙看向慕鎮雄,確定他沒事之後,立時鬆了口氣,轉身便是破口大罵:“你們江家簡直欺人太甚!別以爲有這麼多人給你們做靠山,你們就能有恃無恐,我告訴你們,你們現在不過就是個身無官職的平頭百姓,膽敢襲擊朝廷命官,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打入死牢!還有你!”
柳氏看向慕青:“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偏幫着外人欺負你爹!你安的什麼心……啊!”
柳氏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一陣響徹天際的慘叫,只見其原本指着慕青的胳膊此時正軟綿綿的搭了下來,顯然,是被人生生折斷。
“嘴巴這麼臭!還是先漱漱口再來吧。”芫香淡定的收回手,斜睨了慕鎮雄等人一眼,轉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雙拳緊握的江若君看着瀟灑灑脫的自家母親大人,激動地差點沒一把撲上去。
他娘真是……好威武!
江家衆人全都淡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絲毫未曾覺得方纔芫香的動作過分。
慕鎮雄卻是氣的發抖,當着他的面將他的夫人胳膊擰斷,這簡直是在當衆打他的臉面!可偏偏他又什麼也做不得,這江淮的妻子家世雖平庸,但那性子可是一點兒也不平庸,招惹了她,必然不會輕易的功成身退。
“老爺……”柳氏臉上的妝容已經哭花了,伴隨着撕心裂肺的吼聲,模樣真是慘不忍睹。
“慕大人有話直說吧。”江老爺子開口道。
慕鎮雄心裡的氣壓了又壓,總算是消了一點,可面上陰鬱的神情卻是一點沒變:“江老爺子也瞧見了,江家的人無故傷人!是不是該給本官一個交代?”
“交代?”江若君怒極反笑:“就憑你?也配!你信不信小爺我將她的那一條胳膊也給擰下來!”
江若君目光森然,顯然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敢這麼做!
慕鎮雄心下一顫,佯裝生氣,冷哼一聲:“本官今日前來不是與你們動手的,本官今日之所以來此,是爲了她。”
慕鎮雄指着慕青道:“從今日起,我慕家再也沒有慕青此人!慕家從此與慕青再無任何關係!”
“譁——”又是一片譁然。
這慕家的人是不是傻!江家雖然早已退隱朝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江家出使護送三公主一職,顯然是皇上打算重新重用江家的人了啊,這個時候跟江家的大夫人斷絕關係,這腦子莫不是壞掉了!
不少人看向慕鎮雄的目光都有些嗤笑,笑他的傻。
慕鎮雄自然看到了這些人的目光,心中冷笑一聲,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傻呢!這幫蠢貨,到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慕青臉色難堪的很,縱使她從未將慕家的人當做是親人,但慕家今時這樣做,不僅打的是她的臉,掃的更是江家的顏面,他怎麼敢?
“你當真要這麼做?”
慕青看着慕鎮雄,這個名義上所謂的父親,眸中的威脅毫不掩飾。
慕鎮雄冷哼一聲,還真當他還是之前的模樣嗎?現在有那位在背後給他撐腰,就算她將事情一一道出,那又如何?冷笑一聲,冷聲道:“我慕鎮雄說話算話!再無你這個女兒!”
“你!”慕青眸光陰鷙:“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義!”
“慕青。”一直未曾開口的江老爺子突然輕聲喚了一聲。
慕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低低的喚了一聲:“爹。”
只聽江老爺子道:“江家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你是我們江家的兒媳,是江家的明珠,何必爲了不相干的人動怒。”
慕青心頭觸動,眼眶卻是有些泛紅,她今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江傲,嫁入了江家,慕家的人於她而言什麼也不是,只是沒想到慕家的人竟然做得這麼絕!
昨日她發了書信,今日他們竟然就上趕着來斷絕關係!將一切撇的乾乾淨淨!
好!好啊!好得很!
既如此,她慕青也與慕家再無關係!
慕鎮雄看着江老爺子,心頭冷笑一聲,再讓你囂張兩日,等過了這兩日,看你還怎麼囂張的起來!
“我們走!”
攙着柳氏,兩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江家。
“諸位想必都看到了,如今江家局面未定,若是諸位想與江府劃清界限,眼下便可離開,老夫絕不多言。”江老爺子環視衆人,緩緩開口道:“因爲接下來的老夫所要說的事情,很有可能對諸位的前程造成影響。”
在場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白江老爺子這話中的意思。
什麼事還能對他們的前程造成影響?
心中疑慮,卻是沒有一個人離開。
江老爺子看着神色各異的衆人,目光微沉,緩緩開口道:“既然諸位都選擇留下,那老夫在此就請諸位做個見證。”
“想必諸位都知道老夫有個女兒喚名江若,她十六歲入宮嫁做先帝爲後,雖與先帝算不上伉儷情深,但卻也是相濡以沫,先帝駕崩後,若兒本該身爲太后,卻不想新帝登基,不顧若兒意願將其強納入後宮,並封以貴妃頭銜,殊不知當時若兒早已有了先帝的骨肉!”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瞠目結舌!
他們聽到了什麼?!
江若……爲妃之前有了……先帝的骨肉!
這……這簡直……
江若的事情尋常百姓不知,但他們甚爲朝堂官員自然是略知一二,只不過心照不宣罷了,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層內幕在!若是江老爺子說的話是真的!那皇上此舉不就是……
嘶——所有人都不敢再往下去想。
甚至有的人此刻就想奪門而出!但眼下顯然是不可能的,江老爺子給過他們選擇,是他們自己選擇了留下!
看着瞠目結舌的衆人,江老爺子閉了閉眼,掩去眸中的哀傷,繼續道:“若兒入了後宮,並未得到什麼善待,太后將若兒視爲禍水,幾次三番想要置若兒於死地,更是在若兒生產當日,吩咐穩婆對若兒下了毒手,更是將剛出生的孩子活活悶死,扔到了亂葬崗,若兒也終究沒有挺過那個冬季,我江家一直以來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沒想到到頭來竟換的如此後果!”
江老爺子聲音洪闊,猶如率領千軍萬馬,氣魄逼得人喘不過氣來,卻也讓人心頭猶如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好似有千斤重。
整個江府寂靜無聲,風吹草動聽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好似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老夫說這些沒什麼其他意思,只是……想爲若兒討得一個公道!”江老爺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皇上還若兒一個公道!”
“噗通——”
“噗通——”
“噗通——”
……
江家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被眼前的場景嚇得驚呆了,但身形卻下意識的分開了來,讓出了一條路。
他們怎敢呈江家的禮?!
這個爲南姜立下汗馬功勞的江家,爲南姜拋頭顱灑熱血的江家,今時今日竟然落得這般下場!
江家竟然承受了如此之重!
難怪……當年江家要退隱朝堂。
難怪……江家再不與朝堂牽扯。
難怪……皇上會下此命令。
所有的一切全都清晰明瞭了,皇上讓江家護送三公主出嫁,爲的不是重新重用江家,而是要將江家斬草除根!
難怪慕鎮雄今日要上趕着與江家劃清界限,原來……如此。
讓所有人唏噓的同時,難免有些扼腕嘆息,一代將門之後,落得如此下場……簡直讓人震驚!
在場一些江老爺子的老部下,紛紛紅了眼眶,不是江老爺子拋棄了他們,而是皇室拋棄了江家啊!
“老將軍!”
“老將軍!”
“老將軍!”
……
一聲聲的呼喊,竟是讓人忍不住淚目,曾經一個個的鐵血男兒,此刻竟是淚如雨下,曾經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老將軍,他,真的已經老了。
“老夫不求諸位能爲江家做些什麼,只求諸位能知曉當年真相。”江老爺子被人緩緩攙扶起來:“若兒不能死的這麼稀裡糊塗,她需要有人懂她。”
……
江家的事不過半日便傳遍了雲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當年之事,更有甚者,一些百姓跑到了江家門前,自發的送去爲時已久的祝願,祝願江家平安渡過此劫,祝願……江若能討得一個說法。
“嘩啦——”褚擎揮掉了御書房桌上所有的奏摺:“混賬!混賬!簡直放肆!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將當年事鬥出來!”
“朕沒有錯!朕愛一個人何錯之有!錯的是他們!全都是他們的錯!”
褚擎瘋狂的砸爛了一堆又一堆的東西,單是如此也解決不了他心頭積壓的怒火!
御書房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的人,哪怕碎片橫飛,刮傷了肌膚,也不敢動搖半分。
“來人吶!來人!去將趙統領給朕叫來!”
須臾,趙統領戰戰兢兢的前來。
“臣參見皇上。”
“朕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褚擎沉聲道。
“回皇上,事情已經準備妥當,只是……”後面的話趙統領自然不敢說下去,皇上之所以會發如此大的脾氣,與此事約莫八九不離十了。
“只是什麼?”褚擎滿臉陰鷙:“朕告訴你,朕要的是結果!不論發生什麼事,此事也必須要辦!”
趙統領連忙垂首應答:“是,臣遵旨。”
“雲音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褚擎道。
“回皇上,臣暗地裡查探了許久,她與江家並無往來,長樂坊之事也並非是她出手,出手的人臣暗地裡也查探過,不過是幾個江湖中人罷了,與她並無半點關係。”
褚擎神色這才緩和了許多:“找到她的住址,傳朕旨意,招她入宮!”
趙統領眉眼一動:“皇上,再過兩日便是齊家的婚事,只怕……”
褚擎雙眸一眯,他倒是將此事給忘了,她與齊家尚且還有婚約,沉默片刻,方纔道:“罷了,過兩日再傳旨吧,至於齊家那邊……既然她想要,就給她行個方便。”
趙統領一驚,皇上的意思這是……要捨棄齊家?
不敢深想,連忙點頭應道:“臣遵旨。”
褚擎將人揮退,方纔重新坐在龍椅之上,五指摩挲着龍椅之上的紋路,眸中迸射出一股偏執的佔有慾,不管你究竟與他們有沒有關係,朕都要將你留在身邊,哪怕是斬斷你的一切,也絕不放手!
江家事態本以爲過兩日會有所緩和,但事情卻愈演愈烈,不過一日的功夫,已是鬧得人盡皆知,雖尋常百姓不敢多言什麼,但心底深處卻是已然對皇上的所作所爲甚爲反感,甚至大街小巷已經傳送起了一首兒歌,而兒歌的內容所表達的正是江家的事情。
一時間,整個南姜陷入了異常的沉默中,百姓不言,朝官閉言,好像籠罩了一層烏雲,遮蔽天日,鬧得人心惶惶。
褚擎得知此事,自然暴怒不已,又將御書房的東西砸了個遍,但眼下卻動不得江家分毫。
太后得知此事,當即氣的差點沒暈過去,提着一口氣本想找到褚擎言談一番,卻不想褚擎根本無心見她,氣急攻心之下,太后亦是病倒在了牀上。
皇宮也變得不安穩了。
而此時的江家,外界的腥風血雨根本沒有打擾他們分毫,江家依舊有條不絮的坐着自己應當做的事情。
只是,每個人心中都依舊壓着一塊大石頭,久久不落。
“爺爺,爺爺……”江若君氣喘吁吁的跑來:“齊家小姐明日就要成婚了!”
“成婚就成婚,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江淮瞪了自家兒子一眼:“莫不是你還嫌不夠亂?”
“不,不是……”江若君喘了口氣道:“你們知道與齊家小姐成婚的人是誰嗎?”
江淮冷眼掃過:“只要不是你就行!”
“是雲門門主!與齊家小姐成婚的人是雲門門主!”
“雲音又怎麼了?”江淮道。
“雲音就是上次我們在長樂坊見到的那個雲公子啊,也就是我們的小妹,小音。”江若君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此話無異於火藥,一瞬間便點燃了江家所有人的激情,眼中的火苗一串沖天。
“什麼?!你說的是誰?”江淮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所有人的眼睛全部直勾勾的看向江若君。
後者悄悄地嚥了口唾液,聲音亦是跟着弱了下去:“是……是雲門門主雲音……”
自上次長樂坊風波後,江老爺子雖下了封口令,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沐音的身份江家衆人已是知道了個清楚,也正是因此,知道這個消息後,纔會如此震驚。
“胡鬧!這怎麼可以!”江淮直接拍案而起:“那齊家的小姐怎麼能配得上小音?!”
江家衆人:“……”
江若君:“……”
貌似關注的點有些不對啊。
他們的妹子小音已經成婚了啊,而且小妹是女子,女子又如何能娶女子爲妻呢!
江若君眼巴巴的瞧着自家二哥與坐在主位上的江老爺子,朝他們尋求解決的辦法。
“我看……此事必有隱情,應該是小音故意爲之。”江若衍蹙眉道:“還是靜觀其變的爲好,以免破壞了她的計劃。”
江若君正要開口反駁,江老爺子的聲音已經響起了:“老二說的不錯,你忘了我之前給你們說的什麼了?越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越是不能出錯!齊家的事想來她也自有辦法,你們全都不要插手,這兩日好好謀劃一下前往塞雷的事吧。”
江若君只得神情懨懨的點了點頭,本來還打算着前去瞧一瞧小音,沒想到現在是看不成了。
“這兩日皇宮一直沒什麼動靜,會不會……”江淮皺眉道。
“不會。”江老爺子沉聲道:“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會有什麼動作,眼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不敢做出什麼破格的事情,只怕前往塞雷的途中不會太平。”
此事他本也不想鬧大,只是他未免欺人太甚,更何況若兒的事,終究需要一個交代,哪怕是賠上整個江家如今也無所謂了,只是……江老爺子看了眼自己三個孫兒,眸中閃過一抹暗芒,江家終究需要留下一絲血脈。
餘下的事情就由他這個老頭來完成就好了。
不知爲何,江若衍看到江老爺子的神色,心裡莫名一顫,好像有什麼事情正在超出他的預知,前往塞雷的事情怕是……
“不論如何,這次也算是殊死一搏了。”江淮道:“還有那個慕家,實在是欺人太甚!大嫂雖與他們不和,但他們做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斷了關係也好。”江老爺子道:“以後行事倒也方便,只是苦了她了。”
這個她指的是誰,江家人心知肚明,江老爺子看向江若修道:“回去好好陪陪你娘,雖然與慕家沒有感情,但到底會有些傷心。”
江若修沉默着點了點頭,只是眉眼間閃過一絲冷芒,慕家,傷了他娘,他們又豈能過的安穩?這筆賬,他自會親自去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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