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歡迎,她就會離開嗎?冷江沅心思暗沉的想着。
沐雪染眨着一雙漂亮的眼睛,她知道他不歡迎,但他再不歡迎,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不是。她就喜歡他不歡迎卻又不得不歡迎的這份氣憤!沐雪染巴巴的看着冷江沅,她還等着他的回答呢。
到底沐雪染心性還很單純,儘管她努力的掩飾着,冷江沅還是從她的眸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思所想。暗哼一聲,目光在她手中那厚厚一疊銀票上打了個轉,依舊沉着聲音道:“郡主若不嫌尚書府鄙陋,老夫自然歡迎。”
“當然不嫌,有月姐姐的地方,哪裡都是天堂。”沐雪染挽着冷溶月的胳膊,甜甜的笑道。
冷溶月心中一暖。
沐雪染是真的在幫她。
上一次她剛從江州回來,被安王攔在府外當衆取消婚約,已經讓坊間議論紛紛,今日又被尚書府這一大家子合夥欺負着,再被沐雪染這一攪合,她已經能想象出,外界對尚書府的鄙夷會是如何的強烈。
可這些還不夠。尚書府還有一個躲着沒有發話呢。
冷溶月眼角餘光掃過,尚書府大門後一個灰衣奴從悄悄往後院跑去。嘴角勾了勾,看來她只需要拖住時間,再挑撥兩句,就夠了。
冷溶月悄悄拍拍沐雪染的手,沐雪染也極聰明,立刻不動聲色的放開她的胳膊。冷溶月朝沐雪染俏皮的眨眨眼,只是一瞬,又變成了先前悽婉膽弱的模樣,從沐雪染手中拿過那一疊銀票走到冷無雙身邊,將銀票遞給她,“三姐,這是你的銀票,你數數看,是否有少?”
冷無雙從張氏懷裡擡起頭,一把搶過銀票,恨恨的瞪她一眼道:“少裝好心!”
冷溶月咬着嘴脣,有些委屈的欲言又止。沐雪染幾步上前來,護住冷溶月,似笑非笑的瞥着抱成一團的張氏與冷無雙,“冷三小姐的素養真是一再刷新本郡主的三觀。果然是妾生的孩子,就是上不得檯面!”
“你……”冷無雙揚手就扇向沐雪染。
沐雪染擡起下巴,睥睨的看着冷無雙,“冷三小姐是要打本郡主嗎?”
張氏緊緊的扯住冷無雙的手,側頭轉向冷溶月,笑容說不出的柔和,“四小姐,郡主身份高貴,你是尚書府的嫡女,怎能將郡主一直攔在門外?”
這是在暗中警告她?冷溶月心中冷笑。擡起頭來看向張氏,微微一福身後,柔聲道:“姨娘教訓的是,是溶月失禮了。”
張氏側開一步躲開,面上笑容不變,眼睛卻冷了下來,“四小姐這是做什麼,妾身不過是尚書府的一個妾室,哪受得起四小姐的禮。雙兒,還不趕緊給四小姐道歉。”
“娘,我不要給她道歉,她是什麼身份……”冷無雙不依。轉頭恨恨的瞪一眼冷溶月,順帶又瞪了眼沐雪染。
“她是什麼身份?”沐雪染打蛇隨棍上,“冷三小姐說說,我月姐姐是什麼身份?”
“哼。”冷無雙倨傲的輕哼一聲,“她不過是賤……”
“鬧夠了沒有?!”冷江沅冷哼道。
冷無雙又哼哼兩聲轉過頭去,繼續將腦袋埋在張氏的懷裡。張氏扶着她,淡淡的掃一眼冷溶月,輕笑道:“四小姐莫忘了,你也是姓冷呢。攜同外人一起踩着尚書府的臉面,不知外人議論起來,又有幾分是向着四小姐的呢?”
冷溶月終於擡起頭來,嘴角噙着一絲笑,“張姨娘既是知曉我們都姓冷,我倒想要知道,三姐嘴裡賤人又是罵的誰?”
張氏輕笑一聲,“郡主剛剛不也說了,妾生的孩子,上不得檯面,四小姐是嫡母所出,自然大人大諒,怎的還要與無雙這個庶女計較?”
嫵媚的撫了一下頭髮,又底頭去訓斥冷無雙,“你呀你,不是要去照顧安王的麼,怎的爲了雞毛蒜皮的事,將大事也給落下了?”
“娘……”冷無雙不依。
冷溶月冷笑,這又是在拿安王不要她這個嫡女,反而選擇了冷無雙這個庶女的事來暗諷她嗎?
被晾在一邊的冷江沅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偏他又不能當衆發火,更不能甩袖走人。看着愈演愈烈的幾人,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嘴!”
再說另一邊。
灰衣奴從一路小跑走到後花園的假山後面,氣喘吁吁道:“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怎麼回事?”
灰衣奴從立刻將大門口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交待了出來。
“你去吧。”
福榮堂。
冷老夫人端坐在軟榻上,手託着額,眼睛微微眯着,聽着腳步聲,微微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怎麼回事?”
綠瑩擡眸飛快的掃了眼冷老夫人。冷老夫人眉頭微微一皺,“說,一個字都不許漏。”
“是。”綠瑩便將剛纔灰衣奴從的話一字不敢漏的復訴一遍,剛復訴到冷江沅要迎明澤郡主入府的地方,冷老夫人冷哼一聲。綠瑩便停了下來,微微擡起眼瞼看向冷老夫人。
“跟她娘一個德性。”冷老夫人拍着桌子,“這纔剛回府幾日?便鬧出這諸多的事來?整日裡不得安寧。昨夜一夜未歸,誰曉得她是不是真去了那明澤郡主府中?”
綠瑩安安靜靜的聽着,半點不敢吭聲。待得冷老夫人火發完了,又才接着繼續後面的復訴。
好不容易說完,綠瑩便察覺到冷老夫人臉色已經沉得風雨欲來,眼中放射出的光芒似要殺人般。趕緊上前去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老夫人,您先別急,有什麼話咱好好說。”
“去將那羣孽障給我叫過來!”冷老夫人氣得幾欲暈倒。她這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臉面,當年冷江沅寵妾間接的滅了妾在京城就已經是個詬病。這些年,京城裡貴婦間的聚會從來都沒有人請過她,爲的是什麼,她心裡自然清楚。
前幾日,安王澆了尚書府的面子,她心裡的這口氣都還沒有嚥下,今日又來,而且比那日更狠,簡直就是將尚書府的臉面丟在地上踩。
一輩子要面子的冷老夫人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特別是,冷無雙竟然帶着至少三萬兩的銀票準備去安王府?!她想要做什麼?是誰給她的膽子?
綠瑩不敢耽誤,立刻喚了人進來,讓人去府門外將人給請進來。冷老夫人立刻揮手,“綠瑩,你親自去。”
綠瑩應了聲,匆匆的去了。
綠瑩出去沒有多遠,便遇到了已經進府的衆人,恭敬的施了禮後,便將人全都帶回了福榮堂。
冷溶月挑挑眉,因明澤郡主的身份,倒是第一個邁進福榮堂。還沒有來得及做樣子給冷老夫人福身施禮,冷老夫人已經厲喝出聲:“孽障,跪下!”
冷溶月擡頭看去,便見冷老夫人眉目含霜的看着她。“祖母是在說溶月嗎?”
冷溶月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冷無雙與張氏也走了進來。冷無雙一進屋便往冷老夫人懷裡撲,將從馬車摔下時磨破皮的手伸給冷老夫人看,“祖母,雙兒好痛。”
冷老夫人並沒有如以往般拿疼惜的眼神安慰她,見着冷無雙嬌柔無依、想要尋求慰藉的模樣,冷老夫人臉色越加的深沉,“你也給我跪下!”
冷無雙怔怔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冷老夫人,“祖母,您不疼無雙了?”伸出一半的月甚至都望了收回來,眼中的眼淚一顆一顆,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臉頰。
破天荒的,冷江沅連氣都沒有吭一聲,坐在一旁的椅子裡,連沐雪染他都沒有招呼。
張氏剛要說完,被冷老夫人一個眼神便制止了。
“疼?怎麼不疼,老道疼出的好孫女……”冷老夫人陰測測道。冷無雙心中一抖,幾乎是生不起反抗的跪了下來。
冷無雙跪下來了,冷老夫人將目光轉向還沒有跪下的冷溶月。冷笑道:“怎麼,現在連老道也命令不動你了?”
冷溶月目光清澈坦然,“祖母讓溶月跪,溶月自然是不敢不跪的。但溶月哪裡做錯了,還請祖母指點。”
“好好好,靈姬教出的好女兒。”冷老夫人拍着桌子,顫巍巍的指向冷溶月,“來讓,讓四小姐跪下。”
屋外三個身體強壯的婆子如水般涌上來,就要強行動手讓冷溶月跪下。沐雪染上前一步,攔在冷溶月前面,“本郡主看今日誰敢對月姐姐動手!”
冷老夫人昏花的眼眸微微一眯,神色一瞬間便恢復了平靜,“老道見過明澤郡主。”
冷老夫人年紀雖大,但卻一直沒有朝廷封號,見到沐雪染按規矩是要行禮的。雖然冷老夫人心中不甘。
沐雪染輕笑着上前去親自將冷老夫人扶起來,甜甜笑道:“冷老夫人快快請起,雪染年紀尚小,如何能讓老夫人給雪染行禮。月姐姐是您的孫女,按照輩份理當雪染給老夫人施禮纔對。”
冷老夫人被她這一笑一扶,面子裡子都有了,臉上神色立即便是一鬆,趁機握着她的手笑道:“郡主明理,可不代表旁人也如郡主一樣明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