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劍當然不是凡俗。
天雨。
恐怖的天雨。
它有着美妙的名字,卻有着邪惡的特性。
獻祭。
是的,要想開啓它的能力,必須獻祭。
不用獻祭鮮血,而是靈力,修爲!
她的修爲終於降到了零。
天雨有些不滿,但確實沒有辦法汲取更多的靈力,所以它開始爆發。
超乎想象的爆發。
只見白光擴展,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柄劍,竟有如此威能!或者說,這到底是何人的劍?又爲何遺落(?)至此?
然而,這還是無法幫助他們脫離險境。
那麼,該怎麼辦呢?
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把他打暈?
芊兒苦笑着癱坐到地上,看着琮緊閉的雙眼,輕聲道:“我今日爲你――當然也爲我自己廢了修爲,雖是還不了你救我的情,但好歹是一部分。”
又看了看逼近的異獸,道:“看樣子是要死在這裡了,雖然並不想,但有什麼辦法呢?那些異獸看來是要吃掉我們,想想就讓人噁心。這情況,就好像狩獵,而我們就是獵物……”
說到這裡,她頓住了。
狩獵……
獵物……
沒錯,現在的情況,不就好像那些帝王的圍獵嗎?
原來如此。
她憤恨地看着那羣異獸,又忽然發現自己沒有憤恨的資格。
確實,她可以憤怒,可以悲傷,但憤恨其實說不上。
因爲她聽慣了圍獵,甚至胡釗爲了取悅她專門爲她獵殺野獸。
突然,耳邊傳來了輕輕的“嗯”的聲音,有些軟,有些中氣不足。
可是考慮到這是一名重傷之人甦醒發出的聲音,這就不難接受了。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提高自己的警惕,然後看見了虛弱的芊兒。
一瞬間,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動用了禁忌的力量?”若說是不感動,肯定是假的,但他自以爲沒有資格讓她這樣付出。
“快跑,你快跑,這是圍獵……活下去……”她笑着說道,卻是讓他快逃,快逃的潛意就是:不要管我。
她說這是圍獵,那麼,怎麼可能留下她不管?
所以,他晃晃悠悠站起來,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準備,拼命了……
“你快走吧……”她晃動他的腿,略帶些乞求地說道。
“走?”他微笑着搖搖頭,看着飛來的靈力,橫劍於前,“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放棄!”
虛帝念道訣!
“以我手中之劍,斬去眼前一切!”
神識的反噬再度出現,這一次直要把他的腦袋都給撕裂,那般痛苦,可他竟然硬是沒有昏過去,只是眼中的血絲透露出他這時精神上遭受了多麼大的創傷。
異獸羣消失了,草原暫時安靜了下來。
他背起她,認準一個方向,慢慢走着。
也許異獸很快就會發現他們,但有什麼關係呢?
且活且行。
也不知是走了多長時間,他聽見一個老邁的聲音:“你們也是獵獸嗎?”
他警惕地看向那裡,看見一個老者,看起來已經要死了,渾身是血。
“如果是的話,向那裡走,可以走出這裡。”他指向自己身前的方向,“我是從那裡被它們趕進來的,你們可以從那裡出去。我已經活不久了,只希望我們人族能夠延續下去。去吧!”
他的表情,有如壯士斷腕,壯烈無比。
然後,琮來到他身前,就要轉身的時候,一劍刺入老者的胸膛。
“爲什麼?”老者難以置信地問出了芊兒也想問的問題。
“請告訴我,爲什麼你手裡有一把匕首?”他用力一攪,攪爛了老者的內臟。
老者死了,很乾脆。
但以防萬一,琮還是斬下他的頭。
隨後,掰開他的手,拿起他手中的匕首。
匕首也算是精良,至少看起來很是鋒利。
芊兒問琮:“爲什麼?”
她問的是老者問什麼要害他們。
琮知道芊兒和老者問的不是同一個問題,所以邊走邊用劍開路邊說道:“他不是要殺我們。”
“那他要幹什麼?”芊兒一愣,沒有緩過來。
“他是想要讓我們沒有辦法行動。”琮嘆口氣,說道。
“我們作爲靶子,他就可以逃跑?”芊兒不是愚笨之人,自然能夠理解。
人心險惡,世事如是。
可是,在生死之前,什麼都不重要了。
“別想了,省點力氣。”琮強自笑着說道。
“想想又能費得了什麼力氣。”芊兒輕輕捶了下他的肩膀,聲音像是在撒嬌。
……
……
落日的餘暉照耀着草原,照耀在二人身上,他們彷彿披上了紅色的衣服。
很美,很有意境。
但想到這是圍獵的場所,一切意境都要破碎。
他們早該明白,老牛不是什麼好人。
老牛應該是圍獵的看護員,防止他們逃竄。
老牛最後那句話只是告訴他們:不要想着逃跑,你們逃不掉。
從這裡來說,老牛又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壞人。
畢竟,它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那輪紅日中央出現了一個黑點,因爲迎着太陽,並看不太清,或許只是錯覺。
芊兒揉揉眼,再看去時,已經沒有黑點。
看來是自己的錯覺。
她安慰自己。
但是他對她說:“來了。”
什麼來了?
他沒有解釋,她怎麼會不明白?
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他們繼續走着,緩慢走着,突然在草原中發現了一個湖泊,湖泊中央飄浮着一座茅草屋。
之所以說是飄浮,是因爲那茅草屋竟然在遊動!
他們對視,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驚駭。
他們走上前,茅草屋自動飄到了湖邊,似乎在等待着他們踏上去。
他們看起來是沒得選擇,只好暗自鎮定,踏上了茅草屋。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他們進入茅草屋之後,湖泊和茅草屋便消失了,無影無蹤。
……
……
“你們來了。”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對於芊兒來說,但對琮來說,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是你?!”琮驚聲問道。
“是我。”他並沒有拒絕承認,很坦然地說出這句話,“你們現在是在某個人的虛界之中,只有參悟真與假的奧秘纔有可能出去。”
“爲什麼是我們?”琮開口問道。
“不是你們,是你。”那人說話的時候,芊兒已經暈了過去,“我們不是像荒皇那樣看你的父親而給你這些東西,我們是根據你的經歷。你的經歷很是精彩,至少要比其他宇宙中的精彩得多,所以我們選擇了你而不是他們。這麼說,你明白吧?”
他這樣說,琮自然明白。
是啊,琮的人生很過精彩,精彩豔豔(驚才豔豔)。
......
......
“我當初對你說的是,我在意你的身份,其實不然,如果是真的在意你的身份,我大可以讓你平平穩穩成就皇者甚至衆皇之皇。”那人說道,“但我不是這樣的,我看中的是你的經歷,你的心性,你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果敢,也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猶豫,這很好。”
“你們到底要我幹什麼?”琮出聲問道,聽起來有些疑惑,有些不甘。
“我們只是想讓你幫助我們。”那人解釋道,“雖說我們的實力並不算太弱,但畢竟在人數方面吃虧,所以我們必須儘快地培養出新一代的衆皇之皇,而你,就是我們的一個目標。
至今爲止,我們都只有十一位衆皇之皇,但你知道異域有多少嗎?就現在知道的就有七十三位。我們防守得太不容易!因此,我們纔會這麼關注你的成長,甚至有些拔苗助長!”
“這是你們爲我安排的人生,不是我自己規劃的人生,你們想的是什麼我不管,但你們憑什麼干涉我的生活?”他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激動,但話語還是很條理,很清晰,“我知道我的話可能很自私,可是,我不想這麼活着,這樣太累,也太無趣。如果我的目的只是修煉到衆皇之皇,我還有什麼動力?我是想要讓我愛的人能夠無憂無慮地活下去纔會修煉的,所以我纔會聽憑你們安排。”
他頓了一頓,長出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但是,你們過了,你們不應該拔苗助長!你們急於求成,只能培養出急於求成之人!我不急於求成,我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奮鬥,去闖一闖,如果是我輸了,那說明我還是不夠努力。”
他的意思很明確,如果確實是意外獲得的幫助,那隻能說明是自己有福氣,但如果是被別人有針對性地幫助,那就非他所願了。
這就是他的逆反心理。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存在逆反心理,但被激發的方式會有所不同。
比如說琮,他就是難以忍受別人的這種幫助,雖然說在很多人看來這種幫助是有必要的,沒有任何問題的。
當這種逆反心理積累到一定程度,他就會爆發。
那人沉默了,卻又忽然笑出了聲,一道身影出現在茅草屋中。
他是有着無與倫比的美麗,真的,此時此刻,他只想用美麗來形容眼前的男人。
他的面容甚至要比芊兒,比晴雪都要精緻美麗,只是這種精緻中又存在了一種剛烈的氣息。
雖說柔美與剛烈一同出現讓人感覺有些古怪,但並沒有什麼不妥。
他卻有着一頭柔順的暗血色長髮,懶散地披在身後。
身上穿了暗血色長袍,長袍上點綴着幾顆藍色的星星。
雙手負在身後,鳳眼帶着笑意看向琮,說道:“你可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啊。”他的聲音很溫潤,很好聽,如鳴佩環,心樂之,“我一直以爲你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我們的幫助,所以纔不肯出來見你,今日聽你一番話,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想的,我都是錯怪了你。這纔出來見你。”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禁不住問道,這個問題簡直太過鬧心,一直讓他不得安寧。
“我若是說了我的身份,只怕你的想法必是要落空。”那人笑着說道,“不過,我是和你的阿爺一個輩分。你可以叫我求,祈求的求。”
和阿爺一個輩分,那他應該知道阿妤的身份了。
於是琮問道:“求,你認識阿妤嗎?”
“認識。”求笑着說道,笑容裡滿是玩味,“小子,豔福可是不淺啊!”
琮撓撓頭,不知道應該怎麼接這句話,只好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乾笑着沉默。
“我認識阿妤,甚至很熟悉,他身上有很多東西就是我給予的。”求說道,“但你暫時見不到她,至少在你沒有成爲皇者之前是不可能見到她。”
琮並不問爲什麼,只是暗暗記下來。
“你認識我父親嗎?”琮問道。
求答道:“自然是認識,甚至我都認識從前的你。你從前都是喊我求爺爺,喊你的阿爺爲濁爺爺。當年因爲你喊我求爺爺還被人取笑:求爺爺告奶奶。然後我一怒之下,便讓他們打掃我的洞府三個月。”
“他們……是什麼人?”琮忽然竟起了八卦之心,小心地問道。
“荒皇姚楓那小子,道皇楊朝道那小子,混沌皇小子等等。”求挑選着說出幾個琮熟悉地名字,然後微笑着看琮。
在他的目光下,琮感覺自己無力可施,又不知在什麼力量支持下擡起頭,與他對視。
求的笑容很美,非常美,美得驚心動魄。
所以琮低下了頭。
他實在無法面對如此美麗的男人,因爲他會不自主地把求當成女人。
“你應該知道了怎樣突破這個世界,現在不妨對我說說你的看法。”求靜靜地看着琮,等着他的答案。
“這虛與實,是別人眼中的。”琮整理語句,慢慢說道,“我們看來是虛的,別人可能看成是實的;我們看來是實的,別人可能看成是虛的。而我們被困在這裡,別人說這裡是虛的,但我們明明看到的是實的,這就說明,我們的目光太淺,沒有真正的‘睜開眼’。我們現在就好像是一個人夢裡的人物,有血有肉,但並不是真實的存在。
對於這裡的原物種來說,想要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達到一定的高度,可以破開虛與實之間的阻隔。而對於我們來說,有兩個辦法,一是達到那樣的境界,二是勘破虛與實,也就是尋找到虛實間的界限。
我想,他也許就是利用某種我還沒有掌握的手段把我們虛化。而我們只要掌握與他同樣的手段,就可以脫離這個空間。”
求欣慰地笑着點頭,然後問道:“那爲什麼你說這裡的原物種不能通過你這種方式出來呢?”
“因爲……”琮斟酌語句,然後答道,“因爲他們不悟。”
“沒錯,是他們不悟。”求贊同他的觀點。
不悟。
因爲知道修爲達到就可以出去,所以不悟。
卻不知道不悟之人,哪怕到了真實的世界,也是弱者,難以生存。
所以,說話的時候,琮帶上了些許不屑。
“那麼,我想與你談談輪迴。”他看向求,猶豫着說道。
求沒有猶豫,沒有拒絕,微笑着問道:“談什麼?”
“輪迴起源於何處?”琮問道。
求看着他,收斂笑容,道:“輪迴起源於第一宇宙時代之前。現在已知的宇宙時代一共有十二個,我們現在就是第十二宇宙時代。其間輪迴有過殘破,也有人將其補齊,比如說一代衆皇之皇。”
“輪迴到底是什麼?”琮終於問出了積壓在他心裡很長時間的問題。
“輪迴……”求嘆口氣,“那是一個人人都想擁有,但卻人人都沒有辦法掌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