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園路一如既往的熱鬧,塵囂與貴氣在這裡如同水**融。而百樂門歌舞廳那座顯眼的洋樓更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叫人只想無止境地沉溺到它的光芒中去。
陳湛從容地避過了門口幾個看客好奇的眼神。他在侍者禮貌的微笑,和近乎90度的鞠躬後踏上屋內軟和的波斯地毯,深深吸了口氣。
一樓富麗堂皇的水晶燈映襯着華麗的大廳——儘管只是一個大廳而已。從掩映着的黑色絲絨簾後,隱約能看到華美的雙層舞池。
大廳中是來回穿梭的人羣和端着金酒的侍者,陳湛有些暈眩。
“哎喲,儂組撒?”一個嬌糯的聲音響起,陳湛猛然低頭,發現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面前這位小姐的裙裾。他一面道歉,一面找那侍者問宋鼎聲的辦公室在哪裡。
順着旋轉樓梯,陳湛急匆匆地往上走,間隙聽到舞池中穿着灑金花裙的歌女矯揉造作的嬌笑。他忽然有些厭惡,隨即加快了步伐。
秦柳說,那劇本,是一個歌女改的?
這樣賣聲賣身的女人,能寫出什麼來?
宋鼎聲的辦公室富麗堂皇,卻沒有人。
陳湛沒有在門口徘徊,他也說不清,在這裡,彷彿總是害怕什麼似的。於是徑直走了進去,坐在那一條長長的皮沙發上等待宋鼎聲。
對面是偌大的玻璃魚缸,裡頭晶瑩可愛的金魚肆意遊動着,全然不顧陳湛的眼神。
就那樣對視着。
許久,陳湛纔回過神來,忽然有了那麼一絲快意:都有多久沒這樣好好發過呆了呢。
再看看牆上的掛鐘,已漸漸指向十一點。
掛鐘邊上卻是一副極好的字:“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非敢作遨遊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
陳湛知道這是坊間流傳的詩句,誰知宋鼎聲竟這樣上心。
忽然,他注意到辦公桌上,放着一支嬌豔欲滴的玫瑰,上面繫了一條長長的鵝黃色緞帶。
正欲拿起來細看,宋鼎聲的聲音忽然響起:“哎喲哎喲真是的,讓陳老闆久等了。”
轉頭一看,果然是他那張帶幾絲滑稽的笑臉,陳湛回道:“不敢不敢,宋老闆忙得很,在下打擾了。”
宋鼎聲哈哈一笑,走過來拍着他的肩:“來,我把劇本給你。”
陳湛跟着他到了另一間辦公室裡,富麗堂皇的風格依舊沒有改變,只是擺滿了烏檀木的書架,氣味十分舒服。
“喏,要不是你,我還要個好價錢呢。”宋鼎聲戲謔一笑,眸子中的精明溢於言表。
陳湛接過那裝訂良好的羊皮紙冊子,外頭清場的鈴聲響起,人聲熙攘。他低頭看着那《秋海棠》的劇本,字跡工整娟麗,卻不經意在轉角處透出一絲硬朗。
過了良久,宋鼎聲頗有趣味地看着陳湛:“回家看不行麼?”
陳湛猛然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看進去。宋鼎聲漫不經心地拾起桌上的玫瑰:“那也請你幫個忙。”
“去檢查一下還有沒有人,我討厭第二天開張的時候有宿醉的酒鬼。有神志不清的就弄到頂樓房間去。”
沉渣脫下外套,笑得很燦爛:“你也好意思。”
宋鼎聲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要教你,不吃苦,成不了事業。”
因爲,他在法國的每一天,都在做這些。
陳湛似是非是地點點頭,走出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