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就像萬花筒,看上去很美麗,打碎了倒出裡面的彩紙片,還能愛不釋手的欣賞,這才叫愛情。”——陸森

*

楊林耷拉着腦袋,滿臉苦悶地從教導處走了出來。走廊裡整齊地排列着一排公告板,其中一張公告上赫然寫着對楊林偷窺女生宿舍的通報批評。窗外吹進來一陣秋風,爲楊林高大的身影增添了一絲悲壯感。學生們之間總是戲稱“被請去教導處喝咖啡”,可誰也知道這地方不比奧斯威辛集中營輕鬆多少,就算真的有咖啡喝,也要考慮考慮喝完以後HP還剩多少吧?

“小森,快來挽救我悲慘的生活吧,那個喪盡天良的譚主任竟然把這種事通報批評,還威脅我給他做雜務,不然就要把我樹立成反面典型——我不已經是反面典型了麼!”楊林看到等在門口的陸森等人一臉幸災樂禍,不禁哀號道。

“沒事沒事,打雜而已,天才們開始的時候不都是給人打雜的麼,你看看愛因斯坦,法拉第,成龍,周星馳……哪個沒打過雜。”陸森安慰道,“至於通報批評,你就當免費給你做了個廣告好了,你看腦白金的廣告不也是被罵麼,這年頭,想花錢找罵的多了去了。”

“但是這些還不足以安慰我受傷的心靈……”楊林繼續裝可憐:“小森,你還記得昨天比賽時看到的那個紅頭髮美女了麼,我發現我已經不能自拔地愛上了她,沒有她我就沒法在這個星球上繼續生存下去了,你一定要幫我創造機會跟她交往。”

那你不如回火星去吧。陸森心中嘲諷道。

“一見鍾情了?一見鍾情就像萬花筒,看上去很美麗,打碎了倒出裡面的彩紙片,還能愛不釋手的欣賞,這才叫愛情。”對於這種讓旁人驚駭莫名的請求,陸森似乎已經習以爲常,瞅了楊林一眼,見他一臉神聖的模樣,放棄了勸說:“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放過她,今天早晨幫你問了下萬曉生,他說那個女生是四班的,很奇特的名字,叫伊蘭紅月,不過不是日本人啊,好像是姓伊,名字長了點而已。”

楊林聽後大喜:“小森,你還真瞭解我,我這就去約她中午一起吃飯。”

“小心,據說很多人都對她有意思,昨天那個得分狂人宋旭光也在追她。”陸森提醒道。

“你又在質疑本天才對美女的吸引力?”楊林臉不紅心不跳地自誇着,向四班的教室走去。

四班的教室與一班的相隔不遠,陸森站在己班教室門口注視着楊林在課間略顯擁擠的人羣中穿梭着,最後在四班教室後門停住腳步,向裡窺視了一下,似乎是發現伊蘭紅月在教室裡,楊林拉住一個正要進入教室的四班同學,說了句什麼,那同學轉身進了教室。過了片刻,留着一頭醒目的火紅色長髮的伊蘭紅月出現在楊林面前。雖然只是從遠處打量,陸森也禁不住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這位大衆情人,身材頎長,體態曼妙,走起來腰肢如水蛇般款款擺動,縱然身着統一的校服,也掩飾不了她迷人的風情。

“楊林的戀愛經歷,是不是夠出一本書了?”周羽龍用充滿敬佩地語氣問。

“根據我的瞭解,只有達到一定級別的美女才能讓楊林主動發起攻勢,形象點來說就是亞洲小姐以上的水準。而迄今爲止達到這種級別的也不過才兩人而已,所以他的戀愛經歷,幾乎就是白紙一張。”陸森邊說邊觀察着楊林那邊的情況,突然一拍手:“這次好像有戲,我看到那個伊蘭紅月點頭了。”

果然,楊林興沖沖地跑回來,說:“看到了吧,只要我出馬,就沒有攻不陷的美女。”

“聽說宋旭光可能跟黑社會有點關係,你可要小心啊。”陸森繼續提醒楊林情敵的存在。

“黑社會?難道是傳說中的黑色閃電?”楊林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了。

“黑色閃電是什麼?”陸森疑惑地問。

“你連黑色閃電都不知道?那是我們市中區最大的黑社會組織,偷竊、搶劫、敲詐、收保護費、開地下賭場……無惡不作,好像我們學校裡也有不少他們的外圍成員。這可是個惹不起的組織啊,小森,你可真能給我潑冷水。”楊林抱怨着,向樓梯口走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宋旭光是不是跟黑社會有關係,剛纔是瞎說了騙他的。”陸森坦白道。

周羽龍感到自己脆弱的神經已經快受不了這種連續爆料的折磨了,問道:“楊林這是要去哪裡?”

“當然是去樓上的六班找那個年級頭號八卦人物,號稱無所不知的萬曉生同學。”

僅僅過了兩分鐘,楊林就跑了回來,不過臉上並沒有多少生氣的神色,只是抱怨道:“小森,你又騙我。這是第幾次了?”

“第四十三次,能成功騙到你這種智商超高的傢伙總是讓人覺得不枉此生。”

楊林長嘆一聲:“唉,戀愛能讓天才變成白癡,不跟你計較這些了。我要去準備下中午的約會了。”

“約會?看你那窮酸相,知道約會什麼意思麼?約會,就應該在週末,把法拉利跑車開到校門口,送上九百九十九支紅玫瑰,這才叫約會,懂不?”一個留着分頭,半邊頭髮還遮着左眼的男生走了過來,用尖銳的嗓音嘲諷道。

楊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回擊道:“阮伯嘉,你就知道炫耀你爸那幾個臭錢,你非要弄到全校人都知道環宇地產的老總有個草包兒子你才甘心麼?”

說起阮伯嘉的父親阮玉財,那可是雲海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環宇地產公司的老總。這位地產大亨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卻非常精明能幹,二十歲白手起家,拼出現在這份基業,環宇地產已經是雲海市排名前三的地產巨頭,而且在政界與商界甚至黑道,他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可以算的上在雲海市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惜的是因爲忙於商務,他對兒子疏於教育,致使阮伯嘉成長爲一個地地道道的無能紈絝公子,雖然賣相還算不錯,但肚子裡沒幾滴墨水,能進入華浦中學,也是靠着老爹的關係和金錢。班級裡很多同學,一般都叫他“阮敗家”。

阮伯嘉被楊林損了一句,覺得很不服氣,叫囂道:“老子就是有錢,怎麼着?現在這時代,有錢的就是大爺,你們這些窮鬼想賺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你還真是拿無知當本錢。”楊林冷笑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要跟他吵,低調點。”陸森不想看到楊林捲入這種無意義的爭吵,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如果阮伯嘉知道楊林同樣身家不菲,會不會驚得眼珠子掉到地上。他冷冷看了阮伯嘉一眼,阮伯嘉被瞪得打了個哆嗦。

*

下午的籃球場上,仍然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常。高中一年級有十二個班,每三個班被分成一個小組,場上進行的正是另外兩個小組的比賽。陸森和楊林在十二班對三班比賽的場邊觀看比賽,楊林黑着臉,似乎情緒很低落。

“都一下午了,你倒是說句話,今天中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兩個吹了?快餐式戀愛?一小時分手?”陸森催問道。

楊林猶豫了半天,終於開了口,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痛苦地回憶:“本來我挺高興的,能有機會跟美女共進午餐,但伊蘭紅月只用了一句話,就把我從天堂打落人間。”

“哦?她說了什麼?”陸森知道楊林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很強的,不禁開始好奇伊蘭紅月是怎樣把楊林打擊成這樣的。

“她笑得很天真很純潔,美豔不可方物,我幾乎被她迷惑了。”楊林說道。

你是已經被她迷惑了,不是“幾乎”。陸森暗笑。

“她就是那樣地笑着,問我:‘你真的就是那個著名的楊林?拿天文望遠鏡偷窺女生宿舍的那個?’”

“你還真是出名啊,不過聽起來她好像不是很在意你這種猥瑣的事蹟。”

“但我很在意!像我這樣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萬人迷,怎麼能被看成那種偷窺女生宿舍的猥瑣男?”楊林憤憤地說,“這樣還不止,我想,這種小小的誤會,交往一段時間就煙消雲散了。可是,她接下來一句話,卻把我從人間打入最深的地獄。”

陸森打趣道:“她不會是說,她是你的崇拜者吧?”

楊林像看怪物一樣看着陸森,說:“不是,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她說:‘真有緣,你跟我興趣差不多啊,我在家裡時最多隻拿個軍用望遠鏡偷窺,你都用上天文望遠鏡了。不過我比你幸運多了,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其他女生脫衣服。’”

“難道說,那麼漂亮的女生,竟然有這種怪大叔一樣的愛好?然後呢?”陸森強忍着笑,問道。

“然後就像是跟一隻色狼共進午餐一樣了,聊哪個女生身材好,哪個女生的臉蛋比較可愛,嗯,她還透露了很多女生喜歡穿的內褲的顏色和類型……”楊林的語氣中透着無奈,就像是餓了很久的流浪漢,突然看到一張美味的比薩餅,可是最後卻發現那是畫在牆上的,只能看不能吃。

“那你還有什麼好鬱悶的,這不是大有收穫麼。”陸森終於笑出了聲。

“可是我本來都對她一見鍾情了,這下全完了。”楊林如喪考妣的表情與陸森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她還說,她喜歡的是強氣女那種類型,就像銀鈴雪妖那樣。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銀鈴雪妖?那是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誰,據伊蘭紅月說,這是雲海市黑道上傳奇般的一個女人,雖然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但是身手異常強悍,打遍雲海無敵手,連黑色閃電都要讓她三分。因爲頭髮上總是綁着兩個銀鈴,所以黑道上都叫她銀鈴雪妖。”

“我們是好學生,跟黑社會那些人完全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除了英語,門門功課都剛過及格線的人,也能稱作好學生麼?”楊林調侃道。

陸森對於這個問題不屑爭辯,因爲在E=mc^2面前,一切牛頓都是徒勞的,之前的無數次爭論最終都證明了這一點。這時能做的只有轉移目標,他指了下場上:“看比賽吧,又有強手出現了。”

場上,正是一班比賽時在場邊出現過的,像小山般壯實的胖子。與他一起的那個賊眉鼠眼的眼鏡小個子正帶球在三分錢外遊走,看到胖子在內線搶到位置以後,立刻簡簡單單一個吊傳,把球傳給胖子。胖子一個轉身,就把防守球員像碎紙片一樣甩了出去,然後跳起一個單手扣籃。胖子沒有刻意去拽籃圈,但籃架仍然被他的體重壓得晃了晃。

“這就是十二班的魏超,外號‘坦克’。我敢肯定,如果我們班遇到他,吳展彪會像車輪下的小強一樣被碾得粉碎。”場邊的觀衆似乎被魏超的扣籃震驚地回不過神,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陸森不得不壓低聲音,防止被別人聽到。

“確實很壯,內線技術也不錯。小森,你有辦法對付他?”

“辦法很多,但都不能確定有效。”陸森皺了皺眉,“看來只能到時候一種一種試,實在防不住就跟他們拼得分吧。”

場上的魏超看到了楊林和陸森,挑釁的向兩人比了箇中指,臉上的橫肉緊繃,顯得殺氣騰騰。

陸森對此並不在意,楊林卻沒他那樣淡泊,毫不客氣的一箇中指比了回去。

魏超眼中兇光一閃而逝,但在比賽中也不好發作,只能暫時忍下,轉身向後場跑去。

*

譚主任近來心情很好,作爲一位負責任的教導主任,他一直是學校裡問題學生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其他學生也是畏之如虎。去年這個時候,譚主任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學校裡時常發生的新生鬥毆事件,頂撞甚至毆打老師事件層出不窮,譚主任費盡心機,恩威並施,分化拉攏反間臥底,各種手段都用上了,終於馴服了這羣新生。而今年這批新生,似乎比高二那羣聽話多了,雖然也有諸如用望遠鏡偷窺女生宿舍這種違紀情況,但比起鬥毆來程度輕多了,這讓他省了不少心。

現在是晚自習時間,無事一身輕的譚主任來了興致,換上一身運動服,在校園裡跑步鍛鍊。他不喜歡去體育場的塑膠跑道上跑步,因爲那樣太枯燥,華浦中學的校園環境美化得很好,在校園裡跑步讓他心情更加愉悅。

跑過網球場,前面就是籃球場了,這個時間,學生們應該都在上晚自習,籃球場應該空無一人吧。譚主任心裡正這樣想着,一陣拍球的聲音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這個時間,會是哪位老師在打籃球?譚主任向球場看去,發現20個籃球場上,昏黃的燈光下,只有孤零零的一個身影,穿着高中一年級的校服。那是——譚主任從自己那引以爲傲的記憶中快速搜索了一遍,記起這個學生好像是一年級一班的陸森。

看起來應該教育一下,不老老實實地上晚自習,跑來打籃球,也算是問題學生了。譚主任正要過去訓斥陸森,突然發現又一個穿着校服的身影出現在了球場上,向陸森走去,不同的是,他穿的是高中二年級的校服。

“龐世雄?怎麼是他?”譚主任低聲驚呼道。龐世雄是二年級的一個問題學生,是黑道組織黑色閃電的外圍成員,去年剛入學的時候在學校裡鬧得很兇,譚主任經過多次交涉,軟硬兼施,才與他達成了秘密協議,讓他收斂起來。

龐世雄身材不高,但很壯實,與其他學生不同,他的校服上衣的拉鍊並沒有拉上,再加上大搖大擺的走姿,痞氣十足。譚主任看到他走到陸森身邊,說着些什麼,距離太遠,沒法聽清楚,想走得近點,又怕被兩人發現,只得站住,靜靜觀察。陸森似乎說了些什麼,龐世雄點頭應着,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這時,譚主任才走上去,斥責陸森不上晚自習。

“譚主任,不上晚自習好像不違反校規吧?”陸森反問道。

譚主任一聽來氣了,什麼“學生要把學習放在第一位”、“本校的風氣就是以學爲重”、“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之類,足足訓斥了一刻鐘,最後還警告陸森:“你已經被列入我的重點觀察對象了,以後小心點,要遵守校規校紀。”

“唐僧,真晦氣!”等到譚主任離去,陸森纔不滿地抱怨,之後臉上又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魏超?想用黑色閃電來收拾我和楊林?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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