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母緊跟着我,嘴裡說氣沖沖的叫我站住,說我沒教養。
我是懶得理她,卻聽到病牀上的簡成突然痛苦的呻吟了幾聲,嘴裡十分含糊的不知在說什麼,我扭頭一看,他已經側翻過來,一手捂着胃部,扎着針的那手還在被子裡,我下意識的挪動腳步,想過去查看針有沒有被碰到,但簡母先我一步,已經飛奔過去,從被子裡捉出他的手,輕聲安撫說:“阿成、阿成,我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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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成眼睛緊閉着的,應該沒有清醒。我本還在氣頭上,瞥了這母子倆一眼,不說簡成,看在同爲人母的份上,我就不跟她計較,趁着她沒時間對我拉拉扯扯,乾脆快步往外走。
還沒到門口,方流雲就進來了。
她手裡拿着一些報告之類的紙張,應該剛剛辦完住院過來,看到我,張大嘴巴,指了指我,說:“左霏!剛剛在那樓下碰到的真是你,你的寶寶……”
我實在不想跟她再繼續拉扯,沉着臉,頭都沒擡,直接走了出去。
沒成想方流雲很有毅力的跟在我身後,大聲說:“霏霏,我們談談好不好?”
走廊裡特別安靜,她這一大嗓門,引的站在走廊盡頭窗戶處透氣的幾個病人都扭頭看我。
我更是煩躁不已,扭頭沒好氣道:“你要談什麼,談我的孩子是誰的野種?!還是讓我去給簡成他爸解釋,野種我留着,他錯怪他兒子了?”
方流雲也是個聰明的姑娘,我就這麼一句話,她立即猜到剛剛在病房發生了什麼。
她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擡起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輕聲道:“霏霏,你別這樣,我媽、她也是被最近的事氣壞了,我知道肯定有誤會,你別介意。我絕對沒有懷疑過你的孩子,真的。”
我別過臉不看她,心裡還氣的慌,重重的哼了一聲。
方流雲歪頭看了下我的臉色,小心道:“那……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我硬梆梆的扔了一句:“孩子是我的,跟簡家人無關。”
方流雲倒抽扣冷氣,鄭重的上前捉住我的手,急切道:“不行的、左霏,不要這樣。我看得出你還是愛着阿成的,不然也不會來看他。我自己是跟媽媽改嫁到簡家,我知道,太苦了。除非你一輩子不嫁人,但那樣,孩子在單親家庭長大,更辛苦。你就算是爲了孩子,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她神情真摯,說的又都是實情,我也不好再冷言相對,輕嘆一聲,說:“我爲孩子考慮的夠多了,大嫂。”
“別叫我大嫂,我跟簡文鐸,已經起訴離婚了。”她苦澀的笑了笑,我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只落寞的搖頭,不想多說。
我不解,爲什麼我和簡成的事,好像扯亂了整個簡家。
她又說:“剛剛是你在照顧他嗎?,你不等阿成醒來了?他是爲了去找苑建志,才喝成這樣的。”
這個我早已知道。
別說我不想等他醒來,我就是在這等,跟他媽面前呆着,我也是自取其辱。
我淡淡道:“我順路經過,被護士拉進去幫忙的。我走了,我爸爸也要人照顧。”
方流雲點點頭,我拔腿走,她卻張了張嘴,一副很想留住我,故意找話題的樣子,咬着脣忽然冒出一句:“那個,霏霏,你知不知道小花是什麼?”
我怔了怔:“啊?”
“阿成喝醉了,我去接他,他嘴裡一直叫着小花小花,還說他做錯了。他朋友裡沒一個叫小花的人,我也沒見他養過寵物什麼的。”
寵物……不知道方流雲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動了動嘴皮,什麼也沒說上來,有些失神的看着她。
方流雲見我不說話,輕嘆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和阿成出了什麼問題,但爸爸那裡,你如果願意幫阿成解釋一下,我想他會感激你的。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家,一團糟。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帶你去跟爸爸見一面。”
我想了想,沒有拒絕:“那大嫂直接去找我吧,我會一直在醫院。”
沒跟爸媽說我要去見簡老爺子,但我說要出去一會,爸爸還很支持,幫着我給我媽媽打掩護站,指使我出去給他買東西。爸爸病了之後,我媽媽簡直是百依百順,又一直給我念叨說現在特後悔以前怎麼不對我爸好點。
我想後悔這件事,的確是無藥可解的,不過即使事情到這一步,今天的我,也並不後悔當初和簡成相遇。我至今一想起那片金黃色的油菜花,都能記起那種飄蕩在空氣裡的花粉味和嗡嗡的蜜蜂聲,還有那時我和簡成之間,最初的好感。那種一日濃過一日的情愫,是再也不會有了。
方流雲晚上來接我,從醫院開車出去,我還以爲她要帶我去簡家,沒想到只帶我到一個酒店。
見我疑惑,她苦笑着解釋:“爸爸已經不肯見我了。我只有到這裡來了。我打聽到爸爸今天約了人,會在這裡吃飯,現在應該就在酒店裡了。”
那個酒店很高檔,我也只在以前公司聚餐年會的時候來過這種場所。
但方流雲熟門熟路,在電梯裡,她神色慎重說:“霏霏,有一件事我先告訴你。四年前我懷孕過一次,後來我跟媽媽出去的時候,出了意外,孩子沒了。文鐸當時誤會,是媽媽故意帶我去打掉孩子。”
“啊?”這我就不能理解了,我一直以爲是簡母特意將方流雲綁在簡文鐸婚姻裡的。
她低垂着眼眸:“他當時強迫於我,其實就是想故意侮辱媽媽,媽媽當年也很用心的想對他們好。但二姐性子又倔又敏感,鬧出不少事情來。”
又倔又敏感,說得不好聽應該叫作吧。也難怪簡文鐸一直跟簡成對着幹了。要是我,突然來個女人,把我的父親搶走,姐姐氣走,連自己孩子都被她給害了,我估計要殺了她才能解恨。
相反站在簡母立場上,做繼母本就難,繼子把自己女兒給強了還不能說什麼,一來一去,不結仇纔怪。
我對方流雲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繼續道:“這件事在家裡一直就是一個結,跟當年他強迫我一樣,我說他強迫我,他是我勾引他。怎麼解釋到最後到鬧成一團,誰也解不開。爸爸他,在我和文鐸的事上,也保持沉默。我和媽媽一直以爲他信的是我們,到這次才知道,他其實信的是文鐸,他說媽媽不是什麼好貨色,當初害了文鐸的孩子,現在又慫恿簡成逼掉你的孩子。”
我這下算是明白,爲什麼簡老爺子對簡成逼我流產這個誤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原來還有這樣的結症在。這大概也是簡母吞安眠藥的緣故,以她那樣精明的性格,估計自殺做不出來,作一把演個苦肉計還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如果待會爸爸問你……”
不等她說完,我就點頭說我懂得分寸,她也沒再說下去。
穿過走廊,方流雲指着前方一個包廂說:“他們應該在那個包廂裡,待會我先進去,看能不能請爸爸出來,如果——”
她的話戛然而止,我擡頭一看,那個包廂門突然打開,簡文鐸朝我們走過來。
方流雲臉色一白,咬着脣說:“我要見爸爸。”
簡文鐸冷着臉,嗤笑一聲:“你有什麼資格叫他爸爸?”彷彿這時候纔看到方流雲身側的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笑了:“有意思。原來還留着這麼個法寶。我早說簡成怎麼這麼輕易放她走了。要是我的孩子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非把她給扒皮抽筋不可。是不是啊流雲?”
方流雲深吸一口氣:“我說一萬遍你也不會信我。”
她說着伸手抓了我的手腕,想越過簡文鐸。
簡文鐸卻伸出一隻手擋了我一下,低頭看着我的肚子,語帶威脅:“左霏,我勸你還是回去算了。不然這次孩子可就真保不住了。”
簡文鐸這副嘴臉讓我十分反感,以前還稍微遮掩一點,現在簡直就是洋洋得意了。
保險起見,我還是後退了幾步,臉上卻冷笑道:“你敢動我試試看,我就不信簡伯伯聽不到我在外面的聲音。”
簡文鐸反手指了指包廂:“誰告訴你們,我爸在這裡?”
我看了方流雲一眼,她目光憤怒卻抑制着,只恨恨的瞪着簡文鐸。
我說:“在不在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動了我,你那寶貝兒子估計也進不了簡家的大門!”
方流雲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扭頭看我,聲音微顫:“你說什麼?”
我瞅她一眼,又看看一副無所謂看向別處的簡文鐸,她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簡文鐸有個兒子?
也許是我的目光中含着太多同情之色,她立即醒悟過來,臉色慘白,指着簡文鐸:“那孩子、那孩子是你的!”
簡文鐸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方流雲,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我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挪過去扶着她胳膊。她果然有些支撐不住,身體重量都往我這邊傾,眼睛卻是死死盯着簡文鐸的,最後,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會跟你離婚,你永遠也不想那賤人和她兒子進簡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