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內,沈安容滿面笑容的接受着往來嬪妃的恭賀。
本想着蕭瑾瑜會吩咐着在雍華宮內設宴慶祝一番便可。
不曾想竟會專門騰出了交泰殿,與之前的二皇子的百日慶一比起來,孰輕孰重,一衆女人心裡也自有定奪。
“嬪妾恭賀熙昭儀姐姐,熙昭儀姐姐產下三皇子。想來聖上定是高興極了,單瞧着這百日慶的陣勢,瞧着可比當初二皇子的要風光許多呢。”
文貴儀一邊走近向沈安容行着禮,一邊開口說道。
沈安容眼神兒微微暗了暗,許久未曾與宋金玉來往,沒想到她還是這般一個不知數的。
往一旁瞧了瞧羅美清,果然臉上的笑容都變得勉強了些。
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莫不是宋金玉還以爲自己將她當作好姐妹一般?
就這般當衆拂了羅美清的面子,現在沈安容可是知曉,這個女人有多狠毒。
雖然現在她絲毫不顯氣惱,但沈安容敢肯定,宋金玉今日這一句話,羅美清總有一天會討回來的。
嘴上笑了笑,沈安容開口應道:
“文貴儀這話是從何說起呢,這幾位皇子皆是聖上的孩子。在皇上心裡,那必是一樣疼愛的。文貴儀這般說,莫不是在揣測聖上的心意?那這話,本宮便不敢應下了。”
說完,把頭微微向一邊扭了過去。
宋金玉被沈安容的話說的愣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這話。
“文貴儀姐姐這般說,倒是連嬪妾都有些不敢聽,連聖上的心意姐姐都敢當衆揣測,那不知私下裡。姐姐又會如何議論其他衆位娘娘呢。”
一旁早已候着的餘嘉卉,也開口接着沈安容的話說道。
這讓宋金玉更是下不來臺,自己不過是想讓麗淑容難堪些,而後再使熙昭儀與麗淑容之間產生些嫌隙罷了。
怎的讓她們一人一句堵的竟都連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看了一眼餘嘉卉,宋金玉冷冷的說着:
“我同熙昭儀娘娘說話,何時輪得上你來插嘴了,看來餘順儀妹妹是從宮女成了主子,便有些忘了自己的本分了,莫不是需我再向皇上、皇后娘娘稟報一番,再差些教養嬤嬤來教一教妹妹宮規?”
餘嘉卉最聽不得的便是衆人一再的提及她曾是倚蘭苑宮女一事。
這便讓她時刻都記着,自己是低人一等的,自己是比不得她們的。
餘嘉卉被說的一時惱怒的接不上話,只得恨恨的看着宋金玉,卻也無可奈何。
不管怎樣,宋金玉的位分是要比她高的,若想處罰她,也未嘗不可。
今日這口氣可以暫且嚥下。日後再同她計較。
不能再衆人面前,再一次失了臉面,讓這一衆拜高踩低的女人更加看不起自己。
餘嘉卉在心裡恨恨的想着。
她也知道,也不指望哪一位嬪妃會站出來替自己說上幾句話的。
“文貴儀這是何故?今日是三皇子的百日慶,是個喜慶的日子,怎的文貴儀無端就惱了,還發起了火?餘順儀妹妹不過是在一同與你我二人說着話,大家都是姐妹,文貴儀這般,倒叫本宮有些不解了。”
沈安容開口,替餘嘉卉應下了宋金玉的這番話。
她倒不是想要幫着餘嘉卉,左右今日是爲自己的孩子慶祝滿百日,她實在不想讓這裡又淪爲這一衆女人互相算計着勾心鬥角的戰場。
她不願她的孩子,還這麼小,看見的便是這後宮的險惡。
雖知根本不可能,但是沈安容也想盡她最大的努力。讓她的孩子成長的簡單一些、快樂一些。
宋金玉倒確實不曾想,沈安容會開口替一個宮女升成主子的順儀講話。
可奈何今日是三皇子的百日慶,沈安容都這般開口說了,如若自己再繼續下去,確是有些過分了。
宋金玉只好作罷,轉過頭又是一副笑臉,看着沈安容,緩緩開口:
“熙昭儀姐姐可莫要這般善良,別的讓有些不知數的人壞了規矩,不把熙昭儀姐姐放在眼裡,若是那般,那妹妹也是第一個不允的。”
沈安容聽着宋金玉這番虛假的話,再看着她面兒上虛假的笑容,輕笑了一聲,不再回應。
而許久不曾再衆人面前出現過的胡淑儀胡采苓,看了一眼沈安容又瞥了一眼一旁的餘嘉卉,壓下了心裡的不解,繼續平靜地坐在那裡。
“妧貴姬到?”一聲通傳聲打斷了衆人的思緒。
南宮青婉一人手裡拿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嬪妾拜見熙昭儀娘娘,熙昭儀娘娘萬福金安。”
南宮青婉低首福身開口請安道。
“妧貴姬妹妹今日怎一個人前來,身邊也不帶個伺候着的人。”
沈安容看着南宮青婉一個人隻身前往,開口問着。
這時,一旁的蕙貴妃也開了口:
“本宮之前瞧着妧貴姬身邊整日就一個宮女伺候着,幾番勸說過給她再指派幾個得用的宮人去,不想竟全被妧貴姬拒了。”
南宮青婉看了一眼林燕婉,並未應下她的話,而且朝着沈安容又福了福身,開口回道:
“嬪妾謝過熙昭儀娘娘掛心,姬漪今日身子有些不適,嬪妾便命她在展瀾樓內歇着了,娘娘也知曉,嬪妾向來不喜身邊那些多的人跟着,一個人也是無礙的。”
對於南宮青婉說的這個,沈安容倒是知曉。
從她來到這裡,一直到成爲後宮的一位主子了,身邊也一直都是姬漪那一人。
於是點了點頭,開口應道:
“那妧貴姬便起身坐下吧,有何需要的儘管來找本宮便是。”
蕙貴妃瞧着沈安容與南宮青婉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着,絲毫沒有人迴應自己方纔所言。
心裡有些惱怒,且聽着沈安容的話,“有何需要的儘管來找本宮便是”?
莫不是沈安容以爲自己誕下這三皇子後,就成了這後宮之主。
林燕婉心裡有些可笑的想着,如若照沈安容這般下去,要不了多久,不需要她出手,第一個容不下她的,便是皇后娘娘了。
正想着,便聽見門外張祿全的聲音。
“皇后娘娘駕到?”
一衆人全部起身,低首向皇后娘娘行禮。
皇后緩緩走向上首落了座,眼神兒掃了一眼規規矩矩跪着的衆人,滿意的笑了笑,纔開口:
“好了,不必多禮,都起身吧。”
沈安容當然感覺到了皇后刻意的停頓,她這般過了一會兒才免去衆人的禮,不過是再無聲的提醒着大家。
雖說今日是三皇子的百日慶,而自己又是三皇子的生母,但是,這後宮,還是掌握在她皇后的手中的。
這不過是在警醒衆人,莫要忘了這一點,而去巴結錯了不該巴結的人。
一衆人誰能不知曉皇后的意思,又福身謝了恩,才一個個的起身落座。
“本宮來之前,皇上曾知會過一聲兒,說今日朝務繁忙,等忙完了政事,皇上便會前來。”
皇后看着所有人都落了座,才緩緩開口說道。
坐在那裡的羅美清一聽這話,心裡纔有些平衡了些。
看來這三皇子也不是多得皇上的寵愛,若是真的萬般喜愛,怎會因着朝務繁忙便不來這百日慶了。
此番來看,當初自己手中的二皇子百日慶時,聖上親自前來,那纔是莫大的榮寵啊。
而其他女人與羅美清的想法並無他異。
本想着如此隆重的在交泰殿爲三皇子滿百日設宴,衆人都以爲這三皇子怕是聖上最疼愛的一位了。
如今瞧着,也不過如此。
說是政務繁忙,又有誰不知,這般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想來,今晚聖上是不會來了。
最上首的皇后看着底下這羣人的神色,心裡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聖上差人通傳她時,她也是有些意外的。
任誰都看得出聖上對三皇子的喜愛,怎的到了百日慶,竟已一個朝事繁忙便搪塞了去。
莫不是前些日子的寵愛都是做出來的戲。
再看向沈安容,臉上一點失望的神色都沒有。
其實,蕭瑾瑜來不來對她來說都不重要,是自己兒子的百日慶又不是蕭瑾瑜的百日慶。
而且,本來這次百日宴辦在交泰殿就已經讓這些女人看紅了眼。
她實在是不願自己的孩子,一直在一羣豺狼虎豹的注視下長大。
她最希望的,是永遠沒人在意有這麼一個三皇子纔是最好的。
可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南宮青婉,面兒上有些掩不住的焦急。
自己準備了這般久,今日特地將姬漪支在了宮裡,若是蕭瑾瑜不來了,那自己不是前功盡棄了。
越想越覺得氣惱,南宮青婉有些煩躁的嘆了一口氣。
停頓了一會兒,皇后想着,衆人該想的應該也已經想完了,這纔看向沈安容,繼續開口說道:
“既然是這般,那便先讓奶孃將三皇子抱出來,便先開始吧。”
“是。”沈安容低眉應了一聲。
而後,轉身朝着身後的吉祥開口吩咐道:
“吉祥,你去請錢嬤嬤把三皇子抱出來吧。”
吉祥福了福身領了命,才慢慢退出去。
不一會兒,三皇子就在衆人的注視下華麗麗的登場了。
一看到自己的兒子,沈安容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更深了些。
瞅着自家兒子睜着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四處好奇的張望着,也絲毫沒有認生和懼怕的模樣。
沈安容有些無奈的想着,這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反正她是知道,她的奶奶曾經說過,她小的時候,百日哭,當時是奶奶一直帶着她,每天晚上把她抱在懷裡哄着睡。
那這樣看起來,這個兒子只能是隨了蕭瑾瑜了。
瞧着蕭瑾瑜平日裡都一臉嚴肅的,不愛說話的模樣,小時候一定也是個不愛哭的。土餘來巴。
“三皇子給皇后娘娘以及衆位娘娘請安。”
錢嬤嬤抱着三皇子跪了下來,朝着皇后與衆人開口請安道。
“三皇子不必多禮,起身吧。”
皇后開口笑吟吟的說道。
錢嬤嬤便抱着三皇子起了身,站在了那裡。
皇后看着錢嬤嬤懷裡的三皇子,又看了一眼沈安容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心裡冷笑了一聲。
“瞧着這三皇子,眉眼之間更像熙昭儀妹妹些,整個臉龐的輪廓,倒是像極了聖上。”
這也是衆人第一次見着三皇子,嫺淑妃瞧着這個三皇子不哭不鬧是個可愛的。
於是,便開口說道。
沈安容看着常佩玖笑了一下,纔回道:
“嫺淑妃姐姐說笑了,這孩子還這般小,哪能看得出像誰。妹妹瞧着姐姐是看着小孩子心裡歡喜,才覺着像罷了。”
常佩玖看着沈安容面兒上真摯的笑容,也笑了笑。
她生養過孩子,她當然知曉。
這孩子,你日日養在身邊看着,當然瞧不出像誰了。
但是別人都沒見過,一看見第一眼,就能看出來。
再說,已經百日的孩子,怎會瞧不出個大體的模樣來。
於是,準備開口應着沈安容的話,誰知,卻先聽見了蕙貴妃的聲音。
“嫺淑妃姐姐莫不是有些眼花了?本宮也覺着怎麼什麼都瞧不出來,不過,看來嫺淑妃姐姐不論是誰的孩子,都是很喜歡的,那將來嵐妃的孩子,姐姐定也是喜愛的。還是說,姐姐是瞧着其他孩子都比大皇子好些?”
聽了林燕婉的話,常佩玖臉色果然變得蒼白了些。
誰都知曉,大皇子雖有着大皇子的名義,可是腿腳卻有些傷疾。
衆人平日裡都不會去提及此事,今日,林燕婉這般,雖說並未直接說出來,但是誰都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瞧着林燕婉的一句話讓氣氛一下變得很是清冷,皇后有些不悅的瞪了她一眼。
怎的,現在這個林燕婉也變成這般了,挑事也不尋個合適的時候。
但是,臉上卻是掛上了更加溫和的笑意,開口打斷了林燕婉接下來想說的話,吩咐道:
“既然皇上說朝務繁忙,遲些時候再來,三皇子的百日慶也不得耽擱,兩位嬤嬤便開始吧。”
候在一旁的金嬤嬤與站在那裡的錢嬤嬤一同走上前福了福身,開口應道:
“老奴遵命,這便開始爲三皇子做百日慶。”
剛說完,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聽到一陣聲音傳來。
“朕還未來,皇后怎就開始了三皇子的百日慶?朕說朝務繁忙晚些時候會來,莫不是奴才通傳錯了,皇后以爲朕不會來了?”
蕭瑾瑜一邊說着,一邊大踏步的走進了交泰殿內。
衆人看見蕭瑾瑜,皆是一愣,而後匆忙起身,跪了下去:
“嬪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蕭瑾瑜走到了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纔開口:
“免禮吧。”
一羣女人又謝了恩才起身。
皇后也很是自覺的挪到了次首的位置上,不過並未落座,而且先開口請罪。
“請皇上恕罪,是臣妾思慮不周。臣妾私心想着皇上還在爲朝務忙碌,而三皇子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百日慶想來也是不能耽擱的,於是便吩咐她們開始,還請皇上降罪。”
皇后將姿態擺的這般低,蕭瑾瑜一時也不好怪罪。
況且,他剛纔那話也本就不是衝着皇后的,而是說給一衆人聽的。
一羣女人都等着看蕭瑾瑜會如何責罰皇后娘娘,這時,卻突然出來了一個聲音打斷了所有人。
聽這聲音,沈安容有些尷尬的擡起頭,正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在錢嬤嬤懷裡朝着上首的蕭瑾瑜哼唧呢。
沈安容心裡有些無語,真是都怪平日裡蕭瑾瑜總去看他。
弄得現在這個兒子只認爹不認娘,也不分場合的,就朝着蕭瑾瑜哼唧。
這都是蕭瑾瑜自己慣出來的毛病。
正欲低聲吩咐錢嬤嬤把三皇子抱給自己,蕭瑾瑜卻先一步開了口:
“三皇子這是怎的回事?抱上來讓朕瞧瞧。”
錢嬤嬤抱着懷裡的孩子便準備往上首走去,沈安容看着,趕忙起身跪下,開口說道:
“皇上,想來三皇子定是頭一次見着這麼多人,心裡也有些慌張,嬪妾來哄一鬨便是。”
而後,緊接着就走了過去,從錢嬤嬤的懷裡抱回了自己的兒子。
還真別說,三皇子倒的確是個懂事的,抱回了沈安容的懷裡,也不哼唧了,安安靜靜的看着四周。
蕭瑾瑜這才收回眼神兒,看着還跪在地上的皇后,纔開口說道:
“皇后起身吧,定是那些奴才通傳錯了,朕回去再責罰他們。”
皇后也就沒再說話,應着蕭瑾瑜的聲音也就起身落了座。
“現下,便開始吧。”
蕭瑾瑜開口吩咐道。
這一下,三皇子的百日慶纔算真正的開始。
而坐在那裡的南宮青婉,從蕭瑾瑜踏進交泰殿的那一刻起,面兒上的表情才緩和了些,心裡也長長的說了一口氣。
掛着一絲琢磨不透的笑容,一直望着上首的蕭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