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容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雍華宮內殿的臥榻上了。
勉強睜開了眼,看着滿屋子的燭火,估摸着天已經黑了下來。
嗓子有些乾啞,輕聲開口向着悄悄準備往外走的人喚了一聲:
“如意……”
正輕聲往外走着的人,心裡一震,趕忙轉過身來,快步走到榻邊。
“娘娘,您醒了,可是口渴了?奴婢扶您用些熱茶潤潤嗓子。”
將沈安容的頭微微扶起來了些,餵了兩口茶水,又重新扶着她躺了下去。
環視了一圈,只有如意一人在屋內,並未看到別人的身影。
默默垂了垂眼,沈安容感覺喉嚨舒適了些。才緩緩開了口:
“如意,麗淑容一事,如何了?”
如意一邊替她掖了掖被角,一邊開口應着:
“回娘娘,您就別再操心這些事情了。先將身子養好,李太醫今日診出來您的身子異常虛弱,萬不可再這般多的思慮了,奴婢到時再細細給您說來。”
聽着如意話語裡明顯的躲閃,沈安容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心裡更是着急了些。緊接着又開口問道:
“你這話何意?本宮既然已經醒了,那便是無礙了,你只管說來便是,你若是不說,本宮更無法安心將養着身子了。”
如意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候在榻邊,開口說着:
“回娘娘,皇上特意交待過,您醒來後莫要告訴你這些消息,奴婢……”
沈安容愣了愣。蕭瑾瑜……不讓說?可是擔心自己承受不住?
“你說來便是,你也知曉本宮今日去慶陽宮究竟是所爲何事,若是不知曉結果,你讓本宮怎可能安心歇下。你放心,本宮定不會給皇上言語的。”
如意也知曉自家娘娘的性子,若是不說,娘娘定是不會好生將養身子的。
於是,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
“回娘娘,麗淑容已被……皇上賜了白綾……”
“咳咳咳……”
沈安容止不住咳了兩聲,如意趕忙替她順着氣。
一邊順着氣,一邊有些心疼的開口說道:
“娘娘,您瞧,奴婢就說您先養好身子奴婢再跟您說。”
沈安容擺了擺手,待到氣息順暢了,纔開口應道:
“無礙的,方纔只是氣息有些不順,嗆着了點罷了。”
心裡泛起了一絲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
麗淑容的死,可以說是自己親手,一步一步計劃的。
如今,自己的手上終究是也染上了鮮血。
想想當初剛來到這裡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
沈安容輕笑了一聲,終究是逃脫不過後宮女人的命運。
現下她只求無論是有何報應,都朝着自己來,莫要再強加到睿兒的身上。
沈安容吩咐如意扶着自己略微坐起來了些。開口繼續問着:
“那其餘之人呢?李太醫呢?可都還好?”
剛問完,一陣輕輕的推門聲傳來,吉祥端着剛熬製好的藥走了進來。
“娘娘,您醒了?奴婢正巧剛剛熬好藥,娘娘您趁熱喝了吧。”
吉祥看着沈安容半坐着在那裡。有些驚喜的開口。
趕忙加快了步子,走到了沈安容身邊,將湯藥端起來,給沈安容喂着。
一邊喝着藥,沈安容一邊開口繼續問道:
“如意,方纔本宮問你的話你還未曾回答本宮,其餘人都如何了?”
如意偷偷瞥了一眼正在喂藥的吉祥,開口回道:
“回娘娘,如今後宮由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同打理着,嫺貴妃娘娘與蕙貴妃娘娘共同協理六宮。娘娘您醒來之前嫺貴妃娘娘將將才離開。”
對於這個結果,沈安容一點也不意外。
皇后今日那般上心的模樣,再加之嫺貴妃差人請了皇后與蕙貴妃二人來,怕也就是算好這般的結果。
本來還有些不解,如今仔細想了想,嫺貴妃才真真兒是大徹大悟之人。
這般的做法,將自己的損失降到最小,且給自己留夠了後路。
這般打理後宮許久,還未曾得到皇后的一點不滿,想來也只有嫺貴妃能做到了。
突然感覺,若不是常佩玖這般不爭搶的性子,怕是就連皇后……都算不過她去。
見着如意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樣子,沈安容有些開口的問道:
“本宮方纔怎的李太醫呢?你怎的單單不提李太醫。”
這時正在收拾藥碗的吉祥手微微一滯,隨即便恢復了正常,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但是明顯。手上的動作慢了許多分。
如意又看了吉祥一眼,猶豫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本欲等着吉祥收拾完了再說給娘娘的,如今,瞧着吉祥的動作,是有意留下來聽了。
如意也知曉,瞞得了一時,吉祥早晚也會知曉。
於是,低聲緩緩說道:
“回娘娘,李太醫……李太醫因醫術不精之罪革去了李太醫在太醫院之職,且罰了二十大板。且令李太醫三日後還鄉,不得在太醫院繼續留職。”
果然,聽完如意的話,吉祥手裡的藥碗“哐啷”一聲掉在了盤子中。
“娘娘恕罪,奴婢一時手滑……”
“好了,吉祥,你起來吧,本宮知曉。”
沈安容打斷了她的話,示意如意扶起吉祥。
“吉祥,本宮明白你的心情。今日之事皆怨本宮,本宮定會想了法子將李太醫留下來的。”
沈安容開口一字一句的說道,吉祥有些魂不守舍的點了點頭。
隨即趕緊開口應道:
“娘娘莫要這般言語,無論何時,娘娘您在奴婢心裡都是最重要的。奴婢,奴婢只望娘娘能快些養好身子。”
沈安容點了點頭,便讓她先下去休息了。
見着走出內殿的吉祥,沈安容才又開了口:
“如意,革去李太醫職位的責罰可是皇上主動提及的?”
據沈安容對蕭瑾瑜的瞭解,他萬般不是這般因着幾年前的事這般處罰李書玄的。
除非……是自己從未曾瞭解過蕭瑾瑜。
如意想了想,開口應道:
“回娘娘,是皇后娘娘提議的,皇后娘娘當時言語,李太醫這般醫術不精使得明貴妃無端歿了,當年還未曾及時發現背後之人,害得如今三皇子也白白遭了罪,實在不能再留在太醫院。”
聽到這裡,沈安容算是明白了。
皇后娘娘這話說的確實是無懈可擊,還很會拿捏當時蕭瑾瑜的感情。不愧是皇后。
什麼無端害得三皇子遭罪,說到底,不過是看出瞭如今李書玄是爲着雍華宮辦事罷了。
嗤笑了一聲,皇后心裡果真是容不得一點沙子。
如今不能將自己與睿兒怎樣,於是,便將主意打在了李書玄的身上。
“那二皇子呢?二皇子現下在何處?”
沈安容突然想起二皇子蕭琛翰,想來現下,二皇子的撫養權也是衆人爭奪的重點。
如意將被子又朝上拉了拉,而後纔開口說道:
“回娘娘,現下二皇子還在慶陽宮內。由老嬤嬤照看着,皇上還未下旨將二皇子交予哪位娘娘手中撫養。”
沈安容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養心殿內,林燕婉一邊替蕭瑾瑜捏着肩,一邊開口說着:
“皇上日日這般勞累。定要仔細着龍體,臣妾瞧着近日裡皇上消瘦了不少,臣妾心裡當真是心疼。”
蕭瑾瑜聽着身後的聲音,面無表情,開口聲音卻帶着些暖意應着:
“愛妃這般日日思着朕。朕甚是感動,愛妃也要顧好身子纔是。”
林燕婉微微笑着,應了下來。
“臣妾不爲別的,爲了皇上,也會仔細着身子的。”
蕭瑾瑜點了點頭,翻看着手中的書,也未再言語。
林燕婉一直在腦海中思索着該如何開口,想了想,最終才說道:
“皇上可是擔憂熙妃的身子?臣妾方纔來養心殿之前去雍華宮內瞧過,熙妃還未甦醒。臣妾吩咐過雍華宮的下人,一旦熙妃醒來,定會第一時間來稟報皇上的。”
說完,沒聽到蕭瑾瑜的任何話,嘆了一口氣,便繼續說着:
“也是苦了熙妃妹妹與三皇子,三皇子那般小,便無端遭人陷害,如今熙妃妹妹又生了病,三皇子想來很是孤單無助。”
“愛妃辛苦了。這般掛懷着熙妃與三皇子,朕甚是欣慰。”
林燕婉心裡一喜,趕忙順着蕭瑾瑜的話說了下去:
“皇上何必這般說,臣妾本無福生養,看着幾位皇子心裡都是頂喜歡的,方纔去瞧了三皇子,心裡不免又想起了二皇子來。”
蕭瑾瑜翻着書的手一頓,然而,站在他身後的林燕婉卻未曾察覺。
“二皇子年紀比三皇子才大了月餘,生母明貴妃本就去的早,如今將麗淑容視爲生母,卻不曾想麗淑容竟也……臣妾心裡真真兒是心疼那般小的一個孩子。”
林燕婉小心翼翼的說着,手上的動作不停,仔細的感受着蕭瑾瑜情緒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