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沈安容。”
一陣毫無波瀾的女聲傳出來,沈安容收起了思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
離上一次與那個男人相遇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之久。
沈安容現在有些懊悔,那支海棠步搖,竟在失神間也忘了拿回來。
站在門前的那一刻,沈安容突然覺着心裡有些沒來由揪着的疼。
許是太過緊張了,深呼吸了一口氣,沈安容推開了門。
“你好,請坐一下自我介紹吧。”
沈安容剛走了進去,一個聲音就傳了出來,開口說了一句。
沈安容擡頭看了一眼,一排四個人,唯獨中間的位置缺了下來。
整理了一下表情,面帶微笑。開始自我介紹了起來。
“大家好,我叫沈安容……”
幾乎是那人進來的一剎那,沈安容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人是…………
顯然那個男人沒有注意到沈安容,徑直走到了中間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你可以繼續。”
方纔那個人看着沈安容停了下來,開口提醒了一句。
沈安容被他這麼一說,纔回過神兒來。
直直看向了坐在最中間的那個男人,心裡卻是難受的緊。
中間的男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微微蹙着眉擡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交,只是這一眼,沈安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他微微蹙眉的樣子,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模樣。
沈安容依舊不知曉究竟那是一場夢,還是自己真的經歷過那些。
蕭靖宇在擡眼的那一剎那,便認出來眼前來站着的人。
看着她幾乎要望穿自己的目光,蕭靖宇實在是有些好奇。
上一次也是這樣,她在看見了自己以後,眼淚就跟斷了線似的流個不停。
弄得蕭靖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路人也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甚至他還聽見人羣中隱隱的傳出幾個大媽的聲音:
“看看現在的男人,把人家姑娘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就是就是,看着他這表情,也沒有認錯的樣子,真是不要臉啊。”
“姑娘也是可憐,只能站在這哭,唉……”
蕭靖宇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大媽們是八點檔的偶像劇看多了麼。
低頭手裡看了看手裡還抓着的步搖,蕭靖宇不知爲何,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觀察了一會兒,這纔想着擡起頭看看那個奇怪的女人哭完了沒有,自己還趕時間。
結果,一擡頭,他就懵比了。
眼前哪還有什麼人,只剩下一堆對着他竊竊私語的圍觀羣衆。
蕭靖宇沒有辦法,只得在一片鄙夷的眼神兒中趕緊離開。
直到坐回了車裡。蕭靖宇才後知後覺,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落荒而逃,搞得好像真的自己有什麼錯一樣。
更讓他後悔的是,自己剛纔犯什麼神經,看見那個奔跑着的女人就停了下來,見着她東西掉落毫無察覺就下了車。
蕭靖宇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病,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步搖,開口冷言吩咐了一句:
“開車。”
現在又看見了這個女人。她似乎對於見着自己,總是有些不一樣的情緒。
微微有些泛紅的眼眶,倒讓蕭靖宇心裡的那份氣惱減少了些。
“我叫沈安容,安靜祥和,平淡從容。只求今生,能尋到一人,廝守一生,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個,不好意思,沈安容小姐,你今天來我們這裡是應聘總裁助理,而非來相親。”
其中一人開了口打斷了沈安容的話。
其餘三個人都輕聲笑了笑。
“沈小姐是不是太緊張了?來,放鬆心情,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嚴肅,我們可都是一羣溫柔的小綿羊。”
又一個人開了口,其餘幾個人都笑出了聲兒。
然而沈安容卻一點也不想笑,甚至於她根本就沒有聽到那人究竟說了什麼。
“說一說你爲何來應聘這個職位。”
終於,中間的男人開了口,聲音是與記憶中那個清冽低沉的嗓音完全重合。
他一開口,其餘四個人立刻止住了笑聲。
“爲了……一個人。”
脫口而出的那一句“爲了你”還是被沈安容及時的給收了回去。
“這……看來沈小姐來我們公司的目的不單純啊。”
有人故意說了一句,而後目光看向了中間的人。
沈安容沒有一絲的躲閃,讓蕭靖宇感覺,似乎她就是想讓自己知道一般。
又蹙了蹙眉,蕭靖宇說不出心裡有種什麼感覺。
廝守一生……?
“好了,你先出去吧,到時會有人通知你的。”
一直到回到了家裡,沈安容纔回過了神兒來。
爲何,爲何他與記憶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可是卻完全不認識自己。
苦笑了一下,沈安容才覺着懊悔。
如今唯一一個能接近那個人的機會,竟然還被自己給弄成那樣亂七八糟的了。
“蕭總,今天面試的那些人裡面。我挑出來了幾個不錯的,您看留下哪個合適?”
蕭靖宇接過秘書手裡遞來的簡歷,翻看着。
“我記得有一個叫沈安容的,怎麼?被他們剔出去了?”
蕭靖宇開口淡淡的問了一句。
“蕭總,他們說,那位沈小姐的表現……實在是有些糟。”
秘書開口應了一句。
“就她了。”
蕭靖宇說了一句,然後將手上的簡歷悉數扔在桌子上,沒有再看一眼。
秘書一愣,應了一聲,拿起那些簡歷趕緊退了下去。
直到現在,蕭瑾瑜還在慶幸自己當初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這一晚的夜裡,沈安容在睡夢中哭醒。
“容兒,來世,朕再與你廝守一生可好?”
夢裡反反覆覆的只有這一句話,蕭瑾瑜的臉和今天那個男人的臉在夢裡交替着。
到最後,甚至連沈安容也分不清了。
坐起來一看,清晨六點,第一天去公司報道,決不能遲到了。
昨天下午接到電話通知時,沈安容確實意外了很久。
蕭靖宇,蕭瑾瑜……
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自己要先接近那個人。
“蕭總。沈安容來了。”
雖然已經在心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沈安容在看見那個人的臉之後還是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下意識的就想福身行禮,然後再說一句“臣妾見過皇上”。
“蕭總。”
待到秘書退了出去,沈安容開口喚了一聲。
“沈安容,以後你就是我的助理了,該做什麼工作一會兒會有人具體告訴你。”
蕭靖宇開口淡淡的說了一句,目光掃過了沈安容。
嗯,比前兩次見着自己的時候要平靜了許多,蕭靖宇在心裡默默的想着。
只是……蕭靖宇看到了沈安容緊抓着衣服邊的兩隻手,有些想發笑。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沈安容,你彷彿還有東西落在了我這裡。”
蕭靖宇突然又開了口,看向了沈安容。
沈安容被他說的一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蕭靖宇心裡略微有些惱火,那天因爲她自己被別人指指點點了半天,她難道都忘了?
拿出了那支海棠步搖來,蕭靖宇又開了口:
“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沈安容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見他拿了出來,沈安容心裡突然溢出了一絲期冀來。
“您可是還記得……”
脫口而出的話讓蕭靖宇和沈安容都微微滯了滯。
“蕭總,從前見過這個?”
沈安容趕緊改了口,重新問了出來。
“這是你那天掉落的,我怎麼可能記得,行了,拿回去吧。”
蕭靖宇被她剛纔那一句文縐縐的話嚇了一跳。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沈安容其實並不想拿回去那支步搖,可是想了想也沒有什麼理由留給蕭靖宇。
“蕭總,這個步搖就先放在您這裡吧。”
最後,還是說出了口。
作爲總裁助理,沈安容很是忙碌。但是在每日連軸轉的工作當中,沈安容發覺了一些事情。
例如,蕭靖宇工作起來的樣子像極了蕭瑾瑜批閱奏摺時的認真;蕭靖宇也不喜歡吃辣;蕭靖宇平時也是不苟言笑;蕭靖宇也愛輕輕蹙眉..……
越是這樣,沈安容越是忘不掉那些場景。
“沈安容,上次你給我泡的茶呢?以後我就喝那個,這些不好喝。”
蕭靖宇看着文件,頭也沒擡,開口說了一句。
自己習慣了喝咖啡,但是那一天,沈安容無意間給他泡了一杯酸酸甜甜的茶,倒是意外的對了他的胃口。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的答覆,蕭靖宇蹙了蹙眉,擡頭看了一眼。
沈安容的工作能力沒得說,只是蕭靖宇不知道爲什麼一旦閒下來,沈安容總會走神兒。
有時候蕭靖宇在想,能不能走進她的心裡,看一看她究竟整天在想着什麼,在想着誰。
不知沈安容思緒又跑到了哪裡,此刻正看着蕭靖宇的方向發呆。
“沈安容,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蕭靖宇提高了音量,開口問了一句。
沈安容一下回過神兒來,脫口而出:
“是,皇上。”
.........
蕭靖宇沒來由的有些氣惱。
這已經不是頭一次沈安容對着他喊出“皇上”二字了。
起初,蕭靖宇以爲她是故意而爲之,或是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後來他慢慢才發現,並非如此。
“皇上?沈安容,你天天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上一世是一位妃子,跟皇上許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如今轉世而來,完成你那廝守一生的諾言?”
蕭靖宇開口說道,本以爲自己會語帶嘲諷,可不曾想卻是平靜中又帶着些認真的口氣問了出來。
沈安容被他的話弄得一滯,看着相同容貌的人,開口說着“廝守一生”的話,沈安容這一次沒有哭,而是笑了,開心的笑了。
蕭靖宇望着沈安容明媚的笑容微微有些怔愣,這是這麼久以來,蕭靖宇頭一次看見她笑,真正的笑,而不是官方的微笑。
原來她也是會開心的......
這一晚,不同的地方,卻有兩個相同失眠的人。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蕭靖宇目光開始總是落在沈安容的身上了。
她偶爾發呆的模樣,她看着遠處露出微笑的模樣,還有她盯着自己的時候,表情複雜的模樣……
蕭靖宇越來越覺得,沈安容是想要透過自己去看到另一個人。
一直放在抽屜中的海棠步搖被蕭靖宇重新拿了出來。
她是在想着送這個步搖的人嗎?蕭靖宇忍不住在心裡想着。
可是爲什麼她卻不願拿回去這個步搖呢?
蕭靖宇越想越煩躁,甚至有些嫉妒起那個人來了。
那個能讓沈安容念念不忘。思之如狂的男人。
“沈安容,今天下班以後,跟我出去吃飯。”
又是同樣的一天,快到下班時間,蕭靖宇開口淡淡的說了一句。
沈安容看了看日曆,陰曆六月初六。
“蕭總,是工作上有什麼交待嗎?”
沈安容開口應了一句。
這句話怎的蕭靖宇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不是,是我私下請你吃飯。”
本想開口說的那一句“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和你一起吃飯”在出口前變成了一句官方的回答。
沈安容心裡有些糾結,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她……想回家和記憶中的那個人一起用膳。
看出了沈安容明顯的猶豫,蕭靖宇心裡有些不舒服。
“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吧。”
“沒有,蕭總,我有時間。”
沈安容趕緊開口應了下來,朝着蕭靖宇笑了笑。
就是這一笑,讓蕭靖宇本來的那句“不用勉強了”給收了回去。
一直到下班離開的時候,蕭靖宇才發現沈安容手裡還拿着一個東西。
“你這是什麼?”
沈安容被問的一愣,這是什麼?這是一幅你的畫像?沈安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說。
“這是我給蕭總,準備的禮物。”
沈安容只得這麼一說,想着這樣子一會兒也好解釋。
“原來你竟然記得今天是我生日。”
蕭靖宇語氣裡明顯的上揚,開口朝着沈安容說了一句。
生日?誕辰?沈安容甚至於不知道該如何去想這件事。
“蕭總,生日快樂。”
既然如此。沈安容將手裡包裝好的東西遞了出去。
蕭靖宇微微笑了笑,心情明顯的變好了些。
原來這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呢,蕭靖宇有些後悔,自己剛纔不該問出口的。
“等回家後我再打開看,留着期待一下。”
沈安容看着此刻的蕭靖宇,像極了那一次自己爲蕭瑾瑜舞了一曲後蕭瑾瑜的樣子。
又笑了笑,沈安容點了點頭。
蕭靖宇回到了家裡,坐在沙發上,腦海裡還是剛纔兩人輕輕相擁時懷裡感受到的溫度。
還有那一股獨有的清香,像是縈繞在了蕭靖宇的心裡,揮之不去。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爲了一個女人的擁抱變成這樣。
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蕭靖宇坐在沙發上兀自笑着。
片刻後,纔想起來沈安容送的禮物,蕭靖宇趕緊打開。
沒想到竟然是一幅畫,畫上的人儼然就是自己。
只是……
只是一身龍袍加身,蕭靖宇仔細的看着畫中的人。
與自己幾乎無異的樣貌,眉宇間倒是更冷冽一些。
蕭靖宇有些頭疼,使勁閉了閉眼,重新睜開了來。
“若今生執罔虛幻,已成落花。便許你來世雪掃眉發,執手天涯。你可願綰正青絲,笑靨如花,借我一世年華。”
蕭靖宇喃喃的念着,不知爲什麼,看着畫上的人,心裡沒來由的一疼。
“我只想尋得一人,廝守一生,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靖宇輕輕念着沈安容那天說的話,腦袋裡像是被什麼猛烈撞擊了一樣的疼。
一些聲音和畫面衝進了腦海裡,蕭靖宇頭疼欲裂。緊抱着頭跪了下去,蕭靖宇忍着沒有叫喊出聲。
第二天到了公司,沈安容昨晚上一夜未眠,努力打起了精神,推開了蕭靖宇辦公室的門。
意外地,辦公室裡一個人也沒有。
沈安容有些納悶兒,蕭靖宇從來都是公司裡來的最早的人,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安容。蕭總今天還沒來,你快打個電話問一問。”
秘書有些急匆匆的進來,取了個文件,向沈安容交待了一句。
沈安容應了下來,電話撥出去了好幾次,然而卻一直無人接聽。
沈安容有些擔憂,想了想,走出了公司。
趕到蕭靖宇家時,門並未關緊,沈安容輕而易舉的就走了進去。
四下望過去,卻沒有看到蕭靖宇的人在哪裡。
聽見了一陣輕微的動靜,沈安容尋着聲音,尋了過去。
推開門,看見了蕭靖宇坐在那裡,表情有些複雜,望着昨日那幅畫。
沈安容苦笑了一聲,終究只是自己的執念罷了……
輕輕嘆息了一口氣,沈安容正準備開口,蕭靖宇卻先擡起了頭。
嘴角掛着沈安容最熟悉的笑意,深情地望着她,彷彿就在此一直等着她一樣,緩緩開了口。
“容兒,此世,與我廝守一生可好?”
故事的開始,總是這樣,恰逢其會,猝不及防。
故事的結束,卻是那樣,韶華不負,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