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的黑皮本子一直放在手邊的包包裡,經常拿出來看看,師父說隔空搬運的時候不用現查找貨物,只要是本子上有的就能搬到眼前。
在異域買的所有貨物都在這個本子上寫着,就連一次三列車的那些貨物都根據貨單抄在黑皮本子上了。特別詳細,一目瞭然。
雲兒還要根據這些內容建賬,就是把這些貨物使用了、送人了、出售了,都要有個依據。這個本子就是提醒她不忘使命的警世恆言。雖然上面記載的是兩萬多車的異域物資,也是提醒雲兒能清醒地認識自己任重而道遠。
王爺經商跟任何人都不同,是一次性進貨,不存在爲了貨源到處奔波的狀況。只消把買來的異域商品統籌好了,或買或租店鋪,好好經營就好,沒有賠錢的風險,就是按原價出售也已經賺了。所有的貨物都是大清沒有的新奇物資。一想到那些山一樣的貨物,雲兒就一時都等不得了,必須馬上開始準備。先做什麼、後做什麼,在異域的時候王爺三人就有了一個大概的規劃。現在是四月初,到端午節正好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定要在端午節之前出售一些應節商品,換句話說就是把異域的商品展示在大清的平民百姓面前,看大清人能不能接受。
雲兒覺得,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開始賣不動,這些東西從外貌到材質都和大清的物資大相徑庭,大清人比異域人保守,不容易接受新事物,得有個熟悉瞭解的過程;一個是很好賣,這些東西很新奇,人都有好奇心理,加上雲兒定的價並不高,異域的這些東西都是金光閃閃的,應該會吸引大清人的眼球。
所以,雲兒從孃家回來就開始查找應節貨物。她早就通過天目看到自己的外間屋房門北側堆着的貨物箱子裡裝了不少的應節物資,腳下的密室裡也有一部分,就是從工藝美術廠買的那些很廉價的貨物。
雲兒對魚兒水兒吩咐道。“你們兩個,去前屋找幾位嬤嬤姐姐,把東廂房裡的桌子擡過來的幾張,放在我房間門口,然後你們叫上月兒、蓮兒姑娘,把桌子擡到我房裡的外間屋,橫放在北側的貨堆跟前,我要找點東西。擡五張桌子吧,摞兩層,拿東西牢靠一點。”
“是,奴婢們即刻就去。”
魚兒水兒已經不太做體力活兒了,只吩咐二等丫鬟以下的粗使丫鬟、婆子來做。少時有四個身材健壯的粗使嬤嬤把桌子擡到了雲兒寢室的房門口就下去了,她們是不允許進雲兒房間的。然後再由魚兒、水兒、月兒、蓮兒把桌子擡進外間屋,橫靠在房門北側的貨堆跟前。
這時凌娟也來了,凌娟說:“云云你怎麼不叫我一聲兒?”
她叫雲兒爲云云已經相當習慣,好在她是雲兒朋友的身份,要是跟魚兒水兒身份是一樣的,叫云云就是大不敬了。
雲兒笑道:“就幾張桌子,她們幾個就可以了。咱們是主子,跟着幹活讓人笑話,這裡可是等級森嚴的,不是擺架子。”幸虧雲兒出身低,在異域的時候每天的家務和購貨忙都忙不完,換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真做不到。回來被人前後地服侍着,雲兒還有點不大習慣了。
雲兒一向灑脫、麻利,走路都帶着風,去了裡間一趟,從包包裡取出美工刀,出來後就上了摞了兩層的桌子上。
“主子小心!”魚兒不滿地說,“有奴婢四個人還不能拿東西啊?非要您親自動手?”
雲兒說:“不是我非要親自動手,這些箱子裡裝的什麼你知道嗎?我要拿什麼你知道嗎?你們幾個在下面接着就好。”
魚兒沒話了。主子的脾氣她是最清楚不過了,最討厭囉嗦,簡單的事她直接就做了,有吩咐人的功夫她都做完了。爲了這個魚兒沒少勸她,平民出身的雲兒到現在都沒完全適應自己的身份,張開兩手讓人給脫衣服、穿衣服,就覺得那樣好像癱瘓了。更不會象別的府上那些側福晉那樣,起身就搭住太監的腕子,還得擺出一個走路的架勢。如果不是因爲穿的滿人花盆底奔跑不方便,雲兒做事都會一路小跑。她是急性子,來不得磨磨蹭蹭。就是這樣走路也很快,時間寶貴,青春無價,都在一些無所謂的事情上浪費了,就等於浪費生命。
因爲可以直接看到箱子裡面的東西,雲兒上了梯子,三下兩下就把裡面裝着應節物品的一個紙箱給劃開了,裡面全是紙葫蘆,就是異域過端午節的時候出售的那種很薄的彩色紙、用機器壓出來的那種層層疊疊的紙葫蘆。爲了不佔空間,沒用之前都是有點厚度的片狀,只要拉開兩側的厚紙板,在紙板的外側塗上膠水或者漿糊,翻過來,面對面一粘,就是個完整的葫蘆了。也有塑料片的、球形的,有大有小,特別鮮豔,能給節日增添喜慶氣氛。雲兒也不知道大清有沒有這種東西,都是工藝美術廠買的那些廉價貨物,因爲這些商品,雲兒還被壞人綁了一票。
這些紙葫蘆是機器壓出來的,有葫蘆形、燈籠形、花籃形、菠蘿形、水果形、白菜形、花球形等形狀用紙很薄,層層疊疊的。
所有的箱子現在都是滿滿的,很沉重,兩個人都擡不動,雲兒只好一小箱一小箱地往出拿。魚兒水兒在第一層桌子上接着,月兒、蓮兒在下面接着。凌娟也跟着幫忙。魚兒是最敢說話的:“主子啊,您拿的這個小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呀?”
“紙葫蘆。”
“紙葫蘆您也買呀?咱們不會自己疊嗎?”
“你看見就知道了。”
“喔。”魚兒的印象裡,紙葫蘆就是女人們自己疊的那種四四方方帶兩個或者四個耳朵的紙葫蘆,那個用紅紙自己疊就是了,還用得着花錢買?當然她不敢說出來。
一個大箱子紙裡有四千八百個紙葫蘆,一個小箱子裡是一百個。從工藝美術廠買的貨物很多,紙葫蘆佔的比重不是很大,只有二百箱。
除了凌娟以外,其他幾位小姐妹對雲主子的大箱子都非常好奇、感興趣。她們喝過雲主子帶回來的飲料、吃過小食品,很喜歡那些東西的精美包裝,吃完裡面的東西,花花綠綠的包裝紙都悄悄留下了。不知道雲主子說的這個紙葫蘆是個什麼樣子,一個個的抻着脖子等着看新鮮玩意兒。
魚兒水兒是雲兒的陪嫁丫鬟,是最信得過、最得主子青眼的。抽調到凌娟身邊服侍的三等丫鬟月兒和蓮兒也成了能直接得到主子吩咐的人了。就連二等丫鬟蘭兒、蕙兒、靜兒還沒來呢,當然了月兒和蓮兒是沾了凌娟的光。
雲兒生來的急脾氣和灑脫麻利的行事作風就是幹活一陣風,那兩隻手捯飭得才快呢,很快就把一個大箱子裡的小箱子都折騰完了。還沒等魚兒幾個看明白,雲兒就把一個偌大的紙箱變成一張厚厚的紙殼片了,倒是少佔了不少地方。
先拿了一箱子的紙葫蘆,接着拿了一箱子的五彩線和一箱子小笤帚,最後打開一個箱子,裡面是塑膜口袋裝的香囊,每口袋一百個。這些香囊不是先前買的樣品,就是工藝美術廠的成品香囊,一個口袋裡的香囊都是一個種類的。看別的還好,幾個丫鬟姑娘只是牛眼驚愕的樣子,看到香囊,月兒第一個發出尖叫。叫完了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小臉通紅地跪下了:“主子對不起,奴婢失態了。”
“這也值得大驚小怪的?行了、行了,以後注意,起來吧。”
魚兒小聲問道:“主子您拿出來這些好玩意兒做什麼用啊?”
“賣了換錢。你們說能有人買嗎?”
“賣了?您說是賣了?奴婢沒聽錯吧?當然了,如果是賣了,肯定有人買,這麼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
“你喜歡?真的喜歡?水兒妹妹你呢?月兒、蓮兒你們兩個都喜歡?”
三個人立刻把頭點的跟雞啄米一樣:“嗯、嗯!喜歡!”
“凌姐姐你呢?也喜歡這些東西?”
“是個女人都喜歡小巧、精緻的東西,我也喜歡。”
“既然喜歡就好,發給你們每個人一點,端午節好用。不過呢,你們誰能告訴我,哪位家裡有當貨郎的或者是開店的?親戚、朋友也行。”
“主子您問對人了。奴婢就知道一位貨郎小哥。”這是魚兒說的。
“你行啊,人脈很廣嘛,連貨郎小哥都認識。”雲兒調侃了一句。
“奴婢說的貨郎小哥是水兒妹妹的小叔子納蘭東貴,原本是學木匠的,活兒也不錯,專門給人打傢俱,可是京城的木匠太多了,東貴又年輕,人們都認爲年歲大一點的人手藝純熟,所以他的木匠活兒就吃不飽。但是他也不閒着,沒有木匠活兒就挑着自己打的貨郎擔,走街串巷,賣點簪花戒指、脂粉頭油什麼的,賺個零花錢兒。有一次奴婢和相公沐休,帶着蕊兒上街,還看見過東貴弟弟賣貨,那態度好的,不笑不說話。七八個大姑娘、小媳婦的圍着他買東西,他一個一個的答對,一絲不亂的。”
“對了,在異域的時候,倒是聽亮子說過水兒妹妹的小叔子,還說他人品好,水兒妹妹你說說?”
“我家三弟那人人品確實不錯,街坊鄰居都誇他。誰家有什麼事,他都幫忙,誰家的傢俱壞了找他給修理修理,從來不要錢。就說今年二月裡,他挑着貨郎擔從一個衚衕口路過,聽見有女子呼救,連想都沒想扔了擔子就衝了進去。這是個死衚衕,三個登徒子把兩個姑娘拉扯到這裡欲行非禮。東貴弟弟跟我家東德學了幾年功夫,二話沒說就把幾個歹人打跑了,救下主僕兩個姑娘。主僕二人淚流滿面,給東貴磕頭,還問他姓氏名誰、家住哪裡,東貴不肯說,還把主僕兩個給送回家,沒進屋就走了。”
“英雄救美啊,這樣的人品相當不錯!後來呢?有沒有後來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