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發現這裡的豆子質量特別地好,又大又鼓,黃澄橙的,熬出的豆漿特別地香,比京裡的大豆強多了,這裡叫黃豆。文娟準備買一盤小磨磨豆漿做豆腐腦,首先受到冰兒的熱烈贊成,甚至都等不及了,直嚥唾沫。王府的豆腐腦是真的沒喝夠,當然是借了三皇子、哦,是當今聖上了,借了他的光了。當時三皇子還小聲調侃冰兒:“伴讀大人的肚子如何?鼓起來了嗎?”
冰兒說:“屬下肚皮比較緊,喝了三碗還沒有動靜。”
兩個人笑得呱呱的。
文娟的豆腐腦是用葡萄糖內脂點的,特點就是很嫩,沒有滷水點的那種苦味,卻有一點淡淡的酸味。這些內脂都是雲兒送給她的,手把手地教會了她怎麼做豆腐腦。只要按配方的劑量放內脂,就一點問題都沒有。這裡的黃豆質量相當好,無論是豆漿還是豆腐腦都味道鮮美。再加上這裡的野生蘑菇或者是木耳做滷汁、這裡的土豆淘出來的澱粉,那就沒治了地好吃。好吃的東西做出來,第一個享用的就是鐵焱。慶兒用一隻小木桶裝了多半桶調好的豆腐腦,給鐵焱送到牢城。趕上華先生也在這裡,那還有什麼說的?鐵焱直接就把華先生拉着坐下了,對他說:“我兄弟做了點豆腐腦,你嚐嚐。”
“嗚啊,這也太好喝了吧。”華先生一口氣喝了一大碗。那邊張大山不幹了:“我說老趙你不夠意思,好吃的怎麼也不想着兄弟?”
鐵焱笑着說:“不過是點豆腐腦,不是大魚大肉的,怎麼好意思請幾位?如果各位不嫌棄,就一個人分點嚐嚐?”
“好好好,就嚐嚐,這纔夠意思。”
這一嘗就嘗壞了!張大山站在炕上嗷嗷大叫:“哎!那個趙兄弟的弟弟!你這小子還會做這種吃食?你厲害呀!各位,咱們幾個的食量太大,這位小兄弟也供不起,湊錢湊錢!下次送來一大桶!要不怎麼叫飯桶呢?”
屋裡的人哈哈大笑。
就在文娟致力於豆腐腦的製作之時,鎮子上發生了一件小小的事故。那是冰兒和慶兒到林子裡拾柴回來的路上發生的。
這裡的森林很大,不是一個很大的公園概念,是沒有邊際的感覺,另一個世界的感覺。除了有野獸可能傷人的恐怖,還有神秘莫測的虛幻之感。所以人們的活動範圍只在森林外圍的幾裡或者十幾裡的方圓之內,不敢向縱深探究,畢竟生命是第一重要的,由於當時的中國人都比較封閉,所以很少有哥倫布那樣的勇士出現,甚至徐霞客也是鳳毛麟角。
慶兒背了小山一樣的乾枯樹枝,冰兒挎着一大籃子蘑菇,兩個人從離家大約一里路的山坡往回走。經過一片玉米地,就聽裡面有人斷斷續續地喊救命。冰兒扔下蘑菇籃子就向呼救的地方趕去,見一個人正在地上翻滾,一隻棕色的大狗熊在向他猛撲,眼看就要抓住那個人了。冰兒吹起了尖利的口哨,狗熊自然就向冰兒這裡看過來,注意力瞬間被分散了,那個人還算機靈,抓着自己的褲子拼命地向玉米地深處跑了。別看玉米地很難走,他卻比兔子跑得還快。
狗熊看着冰兒,心裡想:“這個小孩比剛纔的那個人好,細皮嫩肉的,舔一下一定很香”——山民們說,這裡的狗熊把人抓住後就往臉上舔,它的舌頭是帶倒刺的,舔一下,臉上的肉就沒了,非常可怕。幾年以前有個回孃家的小媳婦讓狗熊給舔了,臉上的肉一點都沒了,就剩下一個骷髏腦袋了。狗熊舔完了人,用自己的屁股把人坐死。它那個身子有好幾百斤,坐幾下腸子就斷了,然後他才拖回洞去盡情享用。所以這裡的人非常怕狗熊。
看見狗熊向冰兒走過來,慶兒大叫一聲:“小少爺閃開!”扔下柴擔,舉起砍柴的斧子。
冰兒說:“慶叔叔快閃開!”說着把慶兒推到一邊,同時念起了“馴獸訣”。正興致勃勃往冰兒跟前撲過來的大狗熊,一下子停住了腳步,而且直立起來行走,一拽一拽的,象只企鵝。冰兒吹起了口哨,狗熊隨着口哨跳起舞來,把個慶兒樂得哈哈大笑。狗熊給折騰累了,冰兒還命令它撿起地上的玉米,用前爪子抱着,站着走回家去。它很聽話,按照冰兒的命令跩回去了。慶兒的肚子都笑疼了,坐在地上起不來。
被狗熊撲打的那個人又回來了。看樣子是受了一點傷,疼得呲牙咧嘴的,還提摟着褲子。慶兒一看更笑了:“怎麼這麼大的人不會系褲帶?拎着幹什麼?”
那人親眼看見冰兒收服了狗熊的,因爲他沒有跑遠,聽見慶兒的哈哈大笑就知道沒事了。這個人還算有良心,明白是小男孩救了自己,主動回來感謝的。只見他一瘸一拐的,提樓着褲子,跪在地上給冰兒磕頭:“謝謝大爺,謝謝大爺搭救!下官永世不忘您的恩情!”
這個自稱是“下官”的人想是一個當官的,路過此地,不幸地碰上了狗熊。
冰兒是誰呀?當過四年的伴讀,什麼禮節不懂?忙扶起這位自稱下官的人,一看竟是牢城的司獄大人,冰兒見過他。就是退了狼羣之後,鎮子上的名人們陸續拜訪那鎮子的事:“大人不要如此多禮,快快請起傷着了嗎?怎麼走路有點不利索?”
“別提了!下官今日沒有公務,去了前村串門,心想大白天的不會有野獸,就抄近路走。去時平安無事的,回來時想出恭,就在這地頭上,剛解開褲帶,就覺得屁股上鑽心地疼了一下,回頭一看是頭大狗熊!嚇死人了!看拼命地掙扎出來跑了,可是褲子是沒法穿了,因爲害怕,大便都拉在褲子裡了。屁股又疼得要命!”他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去見相好的女人去了,偷來的鑼鼓打不得!
冰兒已經聞到臭味了,感覺是從這個人身上發出來的,出於禮貌沒有捂鼻子。說:“司獄大人您怎麼不騎馬也不坐轎呢?起碼得有個跟班的人吧?”
“太大意了!孩子,你能到前面給找輛車嗎?不拘什麼車,毛驢也行。不能坐就趴在驢背上好了。”
看樣子他是真的難以行走了,不光屁股疼,褲子裡還有一泡臭烘烘的大便。坐是不能了,只能找只毛驢了。冰兒生性善良、愛幫人,不管是誰,見到有困難的人就要幫。他對慶兒說:“慶叔叔,你受累,把蘑菇也帶回去吧。冰兒趕緊把司獄大人送回去,交給他的家人才能放心哪。”
“多謝多謝!”司獄大人千恩萬謝的,生怕冰兒不送他,半路上狗熊再來可就玩完了。
這樣冰兒到前邊的一戶人家借來了毛驢,牽到司獄大人跟前,慶兒幫着,把他馱在驢背上趴着,由冰兒牽着毛驢的繮繩,順着司獄大人所指的方向去了。慶兒趕緊馱上樹枝,拎起蘑菇回家,耽誤了這半天,少夫人該惦記了。
毛驢把司獄大人馱到了牢城附近的家門口,司獄大人的兒子、兒媳聽到老爹的聲音先跑了出來,他的夫人緊跟其後,全家人大呼小叫地把司獄大人擡回屋裡,冰兒說了一聲:“大人,在下回去送驢了,您好好養傷吧。”
冰兒出了院子,要回家呢,卻被司獄大人的兒子跑出來拉住了:“小兄弟,家父請你回去一趟。今天真是多虧了小兄弟,不然家父的情況不堪設想。”
“這位兄臺,您就不必客氣了。趕快找個大夫治傷吧,看出了炎症就不好辦了。在下的母親等着呢,回去晚了該惦記了。”
“小兄弟留下姓名啊,日後也好登門拜訪。”司獄大人的兒子死死抓住冰兒的衣服,冰兒只好說:“在下趙仁義。”
說完牽着毛驢就走了。“趙仁義”是冰兒的大號,幾乎沒人叫過。三皇子爲了這個名字狠狠笑話過冰兒,說老氣橫秋的,又象跑江湖的老大。冰兒也不爭辯,自己也覺得象個老頭子的名字。這是外祖給起的名字,冰兒覺得很好。雪兒聽到這個名字也咯咯笑了半天,冰兒捏住她的鼻子,她光顧了喘氣纔不笑了。
“仁義兄弟,家父說了改日登門拜訪。”
“好好,在下一定恭候。”冰兒恨不得一時走脫。一出門就見到華先生來探望司獄大人,忙閃過一邊。禮貌地打聲招呼:“華老伯好。”
“這不是冰兒賢侄嗎?是來探望你父親?見到了嗎?”
“小侄是送司獄大人回家的,他在路上遭到了狗熊的襲擊,受了傷。”冰兒可沒說司獄大人把大便拉在褲子裡的事情,要尊重別人的**嘛。
“你行啊,一準是趕上了司獄大人的危機,使得他轉危爲安,對吧?”
冰兒只是笑。華先生說:“等一等,伯伯和司獄大人說說,讓你見見你的父親。”
冰兒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他太想爹爹了!那次爹爹回家,都讓給娘和他說話了。大人有重要的事情商量,當然要知道輕重。今天有機會見爹,冰兒太高興了!
“你等着啊,老伯這就去。”
不一會,華老伯就出來了,高興地向冰兒招手:“你等一下,老伯親自去找你父親。”
“謝謝老伯!”冰兒連連向華先生作揖。不一會,華老伯領着穿囚服的鐵焱出來了。
“爹!”冰兒跑過去,撲到爹的懷裡。
“冰兒,爹爹不是告訴你不要到這個地方來嗎?”
“趙兄弟,你委屈孩子了,他是送司獄大人回家的,是我跟司獄大人給冰兒說了個情,讓他看看你。不要怪孩子。”
“原來是這樣。那兄弟就謝過大哥了。冰兒,你告訴爹,怎麼會送司獄大人回家?”
冰兒把過程簡單說明一下,一點不誇張、不顯示自己的本事,好象採了一籃子蘑菇一樣隨便說了幾句。華先生說:“兄弟,大哥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司獄大人准許你有機會回家和妻兒團聚,是大哥告訴司獄大人,他們母子幾千裡相隨來到此地。被老虎叼走的就是趙侍衛的妻兒,剛纔從熊口裡救下司獄大人的就是趙侍衛的兒子。這層關係應該說出來,日後司獄大人很可能在關鍵時刻幫到鐵焱。
鐵焱對冰兒反覆囑咐,不要隨便運用本事,萬一把握不住就會幹壞事。幹了壞事就白來人世受苦了。又囑咐兒子好好保護母親。母親是女人,女人總需要男子漢保護的。爹爹不在孃的身邊,一定不要讓娘受任何的驚嚇和委屈,說冰兒是男子漢,冰兒自豪極了。向爹保證一定能保護好孃的。
冰兒回到家高興地告訴娘,看到爹爹了,是華先生幫的忙,文娟當然很高興,因爲冰兒看到爹爹精神狀態很好,沒有十分勞累和被欺負的樣子。想不到冰兒從熊口裡把司獄大人救下來了。當時如果是個要飯的,冰兒也會幫助他的,善心的人看誰有危險、受痛苦都要幫的,冰兒也不是因爲他是司獄大人才肯救的。
轉眼來到冬天了,外面白雪皚皚的,一片冰天雪地,很冷很冷,可是文娟的小屋裡卻是暖意融融:今年慶兒撿了很多的幹樹枝,院子裡垛成了小山。幸虧了慶兒!文娟從心裡感激這個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親的小夥子。慶兒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早就該娶媳婦了,可是爲了這個家,他一心一意的操勞,沒有一句怨言。文娟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給他張羅媳婦,因爲是從京城來的,不是當地人,在這裡娶了媳婦,萬一遇到大赦,人家媳婦的孃家人不願意女孩離家太遠怎麼辦?或者慶兒不願意在這裡又不好意思說反駁的話,勉強同意以後日子過不好怎麼辦?一提起媳婦慶兒就羞跑了。只能這樣了,或許緣分沒到,到了的時候就有合適的姑娘出來了。
雲兒在教給文娟用內脂當凝固劑的同時也教給她用滷水點豆腐腦,這種配方的配伍很精確,是科研成果,味道也很鮮美。因爲內脂的數量有限,滷水卻是不缺,文娟就開始試做滷水點的豆腐。
這一次受惠的就是街里街坊,鄰居劉奶奶八十歲了,牙口不好,吃了文娟送來的豆腐腦讚不絕口。
牢城裡的趙鐵焱當然也品嚐到了夫人文娟做的滷水豆腐腦,同時慶兒也恪守誠信,給張大山等人送來大半桶的滷水豆腐腦。因爲這些人已經習慣滷水點的豆腐,說這個比上次的還好吃。
趕巧司獄大人來這裡視察,就聽這間牢房裡大呼小叫的,趕緊過來看看,結果是喝豆腐腦喝高興了。
“一碗豆腐腦至於這樣嗎?司獄大人板着臉教訓道。
張大山說:“趕緊給司獄大人一碗嚐嚐,溜鬚打好了,興許早點放咱們出去。”
於是,司獄大人被按在凳子上,一碗豆腐腦放在面前。沒等喝呢,司獄大人就知道一定好喝,因爲味道好極了。
得,饞蟲給勾上來了。司獄大人“生氣了”了:“怎麼回事?就剩下這麼一碗了?”
“這一碗還是我們給您老人家留的呢。”
“誰做的,再給我做一鍋!到我家去做!”
好在是文娟和慶兒都有這個準備,文娟是不能露面的,只能是慶兒“風蕭蕭兮”了。還不錯,沒做砸了。司獄大人一家三代老小總共十口人,喝了一鍋豆腐腦,賞了慶兒二兩銀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