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找衣服穿!找不着就搶、就偷。鰲拜是誰呀?大清國都是他的。不遠處有個漁村,那裡晾着衣服,好像是剛剛洗出來搭到竹竿上的。兩個士兵被鰲拜派去偷衣服,也沒管男人女人的,劃拉一大抱就回來了。趕緊往身上穿,怎麼哪一件都不夠大?他們還不知道,南方的男性普遍身材矮小。可能是氣候的關係吧,天氣熱成熟的早,個頭還沒長起來,就長成了。鰲拜的身材在他們來說應該是巨人了。清點一下人數,和鰲拜一起被風吹來的侍衛、兵士是十二個人,偷來的衣服遠遠不夠,還得去偷、去搶。沒有合適鰲拜的衣服,就在偷來的衣服裡找了一條單子紮在腰間,上身裸露着,這纔敢從樹上爬下來,指揮他的屬下們:“鈕鈷祿、完顏你們幾個到那邊的村子裡去一趟,再找幾條單子,找些吃的,還有火摺子什麼的。有雞鴨鵝狗的弄點回來,咱們烤肉吃,然後往回走。”
到底是大將軍,臨危不懼,都已經裸奔了,還想着偷東西。
鈕鈷祿和完顏都是鰲拜的貼身侍衛,從第一批偷來的衣服裡湊了上下各一件穿上了,也不知道是男人的衣服還是女人的,穿上很緊,好像是給猴子穿的。沒辦法,總得遮住羞處。
同樣是穿了緊身猴子服的塞本得的臉都皺成包子了:
“這可怎麼辦哪叔叔,咱們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回京城還不得餓死了?”塞本得愁得得瑟不起來了。
“活人能叫尿憋死?把你扳指拿過來,我這還有一個,辮子梢上還有兩顆珠子,誰還有?都給我拿過來!看看有沒有當鋪,怎麼想法換點銀子,趕緊離開這裡!”
鰲拜頭髮蓬亂,一臉的灰塵,很有可能被人當成大狒狒。
偷衣服、偷吃的幾個人回來了,一個人抱衣服,一個人抱着兩隻雞,還有一個抱着一隻豬仔。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走,原來是被狗咬了,另一個被鵝給擰了,狼狽不堪的樣子。
沒有糧食,也沒有現成吃的,只能吃燒烤了。問題是這裡沒有柴禾,海邊都是沙灘地,就是幾株椰子樹,用什麼砍?手掌?椰子樹和松樹是不一樣的,除了主幹就是長長的葉子。葉子是羽毛狀的,革質,又結實又扎人,非常有韌勁,怎麼扭也不斷。看樣子吃燒烤也落空了,只能再次行竊。
海南的漁村都是很貧困的,他們的房子基本上是就地取材,用椰子樹的樹幹當支架,葉子棚頂。鰲拜等人是白天來的,已經偷了一次東西,再次來的時候就被漁民給包圍了,而且是青壯男人。每個人手裡都拿着武器,漁民嘛,是不種地的,打漁自然是要用漁網,還有鋼叉。二話沒說就把這三個侍衛給網住了,上來就打。人家養只雞也不容易,還把豬仔給偷走了。身上穿的是他們晾曬的衣服,連衣服也偷!
“別打別打了!各位父老鄉親,我們遭遇到海匪了,好不容易逃了命,想找點吃的。”
鈕鈷祿侍衛抱着腦袋編瞎話,可是京城的語言這裡的漁民根本就聽不懂,吧啦吧啦說了半天人家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漁民中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壯漢對一個年輕人說:“你去把曾先生請過來,他懂得好幾種內地的話。”
曾先生來了,聽鈕鈷祿一說,根本沒相信。遇到海匪也可能,但是海匪都是搶錢搶東西,那有扒男人衣服的?再說了,這幾位一看就是北方人,京城口音,和海匪好像不挨邊兒,再打,完顏招供說是大風吹來的,更不靠譜兒。再打,幾個人只好說是跟鰲拜來的。除了曾先生,別的人根本不知道鰲拜是什麼鳥。
曾先生當然不敢得罪鰲拜,但是也不怎麼相信眼前的幾個人。看他們確實是象落難的人,不敢說實話,身上也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打死了恐怕會有後患。就和漁民頭目說:“老大,要不就放了他們吧,他們說是鰲拜的兵士,鰲拜是朝廷上最有權勢的人,管他是真是假,咱們都是小百姓,別和官府作對。”
“那就讓他們趕快滾蛋!”
多虧了這位曾先生,這是附近方圓幾十裡唯一的一個教書先生。他並不知道鰲拜也來了,對三個侍衛倒還有點隱惻之心,給了他們幾個火摺子。就讓人散了。
仨人回去一說,鰲拜便每個人踹了一腳:“笨死了!你們不會說我來了嗎?”
“鰲大人,屬下怎麼敢隨便暴露您的行蹤啊?萬一……”
“行了行了,趕緊上樹弄樹葉,點着了咱們烤肉吃。”還別說,鰲拜很有野外生存的經驗,也有一些團隊精神。兩隻雞、一隻小豬,十二個人吃,也都吃到了,好歹肚子裡有點食物,要不然怎麼走路?
憑着多年的行軍作戰經驗,鰲拜帶着他的幾個蝦兵蟹將往北而去。當慣了將軍、又當輔政大臣的鰲拜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這和在軍隊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苦是苦,卻是將軍,吃香喝辣的,還有人服侍。現在可好,就是有人服侍,拿什麼服侍?天氣太熱,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不敢走叢林,那裡什麼動物、昆蟲都有,就得露天暴曬。還有幾次差點給當海匪殺了。
也許鰲拜還沒到死的時候,一次次的都給躲了過來。直到來在一個比較大的城鎮,用兩個扳指兩顆珠子買了四匹馬和鰲拜能穿的衣服,還有從侍衛身上搜來的兩個扳指留着路上買吃的。在客棧裡住了兩天,沐浴更衣,梳洗停當,開始了騎馬的行程。幸虧是那幾個扳指和珠子,要不然鰲拜等人非餓死不可。讓鰲拜要飯,打死也是不會幹的。
那句話叫什麼了?餐風露宿,爲了不把錢在回到京城之前都花光而再次陷入困境,他們幾個人基本上就在野外睡覺。四個士兵換崗值夜,白天在馬背上睡覺。
手上也沒個地圖,光是憑着太陽的位置辨別方向,大概地往北走。路上也曾劫持過客商。反正他們的眼裡沒有什麼是非,自己合算就好。
經過廣東、江西、安徽、河南、河北,歷經兩個月,五千裡的行程,在康熙八年的三月底返回京師。
鰲拜的一個願望是回來就殺了瑞王爺。這一路上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一定要師出有名,別給那些親王、郡王和國公們有幫腔的機會。
鰲拜失蹤,幾人歡樂幾人愁啊。鰲拜的那些黨羽都有些害怕了,不知道他們所依靠的這棵大樹到底是出了什麼麻煩,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高興的人也不敢太高興,畢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萬一什麼時候突然從眼前冒出來就壞了。
安親王幾次向王爺打聽鰲拜,王爺說不知道,他真是不知道,沒人的時候問雲兒給吹到什麼地方去了,雲兒也說不知道,風勁大了就遠一點,小了就近一點,也沒想到把他吹到一個具體的什麼地方。還好,雲兒沒有給他們吹到南海里去,可能這個時候還命不該絕吧。
鰲拜回到府上,怕丟人,別人問他去哪兒了,他說走親戚去了。沒有時間扯閒篇兒,趕緊和同黨們商量下一步的對策。瑞王爺是必須殺的,但是動硬的不行。三千精銳敵不過兩個漂亮的小妞。改招子、改招子!鰲拜的文采不怎麼樣,腦袋裡的損招兒卻不少,單獨跟班布爾善籌劃了兩天,終於想出來一個武將文用的招數,給瑞王爺定了幾條罪狀,然後繞着彎兒地讓瑞王爺承認這些罪狀就好收拾他了,
於是鰲拜等人就等着雙王束手就擒了。
“各位臣工,有本早奏,無本退朝。”康熙覺得很煩,對着階下的文武大臣說道。雖然說了不算,這樣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奴才有本!”鰲拜從武大臣的行列裡站出來,對康熙皇帝說:“我朝例律明確規定,朝廷官員不得經商,瑞王爺有什麼特殊?違抗聖旨就是殺頭之罪。”
安親王也從隊列裡站出來:“皇上,瑞親王經商是先皇特許的,而且他經商不是爲了給個人賺銀子,而是送進國庫,請問鰲大人,自古以來有幾個這樣高境界的人?鰲大人做到了嗎?”
鰲拜早有準備:“安王爺,你親眼見到他經商的全部銀子交給國庫了嗎?”
莊親王出班奏道:“皇上,奴才是掌管戶部的,瑞王爺的銀子經過太皇太后的手交給奴才,有給瑞王爺的回執,奴才收到太皇太后交來的銀子,也當即開給回執,還有馬御史作爲見證人,記錄在戶部的賬本上,白紙黑字。”
班布爾善出列:“皇上,先皇是讓瑞王爺經商,但是沒有規定具體的賺錢數量,所以,他想貪墨多少無人能知。”
安親王說:“班大人,說話要有證據,憑空臆測是不作數的。先皇是沒有給瑞王爺規定賺錢的數量,但是說了,瑞王爺給國庫送一兩銀子都是對大清的貢獻。請問哪一位給國庫送進一兩銀子了?據本王知道,瑞王爺已經給國庫上交二百多萬兩銀子了,不信也可,有證可查。總不能送進去一個回執都沒有吧?鰲大人今天向瑞王爺發難,純屬嫉妒,看着人家賺錢了就眼饞。當初先皇帶領文武大臣到瑞王爺府上勘察的時候,是誰贊同的聲音最響?是鰲大人!鰲大人的意思也是瑞王爺貪墨了經商的銀子?請問,瑞王爺經商的銀子是他岳父的古董換的錢,用這些錢來經商,這都屬於他自己的個人財產。個人的財產也是貪墨?鰲大人的府邸和府上的財產都是先皇賞賜的,都應該屬於貪墨的?既然鰲大人覺得瑞王爺的財產多得很,他又何必貪墨?壓根就不做這件事多好?省的有人口水都掉出來了。這些屬於個人的本錢賺的錢也應該是瑞王爺自己私人錢財,他交給國庫了,這是他對國家的重大貢獻,這樣也算上貪墨嗎?”
“這個……”鰲拜無言應對。論口才他比安王爺差得遠。
班布爾善可不會善罷甘休,說道:“就算是他沒有貪墨,爲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光看見他從府上往出送貨物,沒有見他放在哪裡,這不是很怪異嗎?奴才懷疑他的貨物來路不正,需要查抄。”
康親王發話了:“班大人的話是一語中的,你們的目的就是查抄瑞王府,把貨物侵吞爲己有!請問你們有什麼權力查抄瑞王府?”
鰲拜濃眉緊皺,想不到這些王爺不讓了,全都向着瑞王爺說話,而且自己還真不在理兒上,想轉移視線,顧左右而言他:“好了好了別吵了!既然幾位王爺說了他沒有貪墨,姑且做此論斷。這樣好了,雲貴粵幾省的三個藩王蠢蠢欲動,就讓瑞王爺拿出一百萬兩銀子來資助朝廷撤藩。
安親王上前一步道:“你說的輕巧,張口就是一百萬,比吃餡餅還容易!你有什麼權力命令瑞王爺拿銀子?你怎麼不拿出一百萬?拿多少銀子、做什麼用都是戶部的權限範圍,不是你鰲拜一張嘴讓誰拿多少誰就應該拿多少的,那是人家一兩一錢一文的經營賺來的辛苦錢,不是某人想當然的命令!你鰲拜不過是個有期限輔政的輔政大臣,你有什麼權力對先皇封了兩個王位的親王指手畫腳?先皇讓他做事都是商量着來的,交給國庫銀子的時候都是太皇太后收訖、監察御史當面驗證,有正當手續的,莫不是你看着瑞王爺賺錢眼紅了,要侵吞瑞王爺的銀子?他又不是爲了你活着的!”安王爺平時很少疾言厲色,今天是急了!
“問到我有什麼權力,我是先皇委派的輔政大臣,我的話就可以代表皇上的話。聽明白了嗎?來人!火速請雙王千歲到朝堂上來,老夫對他有命令。”
安王爺的臉氣得煞白,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東西。忙大喝一聲:“且慢!雙王不是你隨便調動的,你沒有權力命令他。既然今天把話說到這裡,索性咱們就到瑞王府,當面鑼對面鼓說清就是。但是,你們就這麼用你的鑲黃旗士兵去請,我們這些兄弟侄子對你不放心!當年肅武親王就是吃了這個虧的。要請我們一起去請!”
“好吧,依你!”鰲拜心想,我讓他拿銀子用來撤藩,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拿了,以後就得不停地拿,拿過來用沒用在撤藩上是我說了算,如果他不拿就把他算在吳三桂一夥兒的,哈哈哈哈……”
衆多的文武大臣全來瑞王府了,包括康熙皇上。他真是爲伯父捏了一把汗!